第20章

因在冰冷的地窖裏哭了太久,辰夙出來的時候,便有些頭重腳輕,眼皮發沉。尋思招大夫來看看,可一雙眼睛腫得核桃一般,又不好意思見人,只能強撐着裝作無事,說自己要小憩片刻,不許人進來打擾。

辰夙孤零零窩在被子裏,只覺周身忽冷忽熱,腦袋昏昏沉沉,禁不住胡思亂想。

這個時候,那小傻子大概已經又蹲在王府門口盼他的燮郎了。

如今他有了錢,有了衣裳,可以不用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也不用啃幹巴巴的饅頭。他最喜歡吃蒸得軟軟嫩嫩的雞蛋羹,以前辰夙老是故意在他面前全部吃光,好看他可憐巴巴的表情。現在,他大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美美飽餐一頓。

辰夙有些心煩。但世事就是如此,人一旦拼命想忘記某件事,就會更容易也更深刻地想起來。

傻癡癡很喜歡自己洗澡,辰夙進去的時候總是有些害羞。洗幹淨了頗有幾分招人。平時又乖,還很好欺負,被捏得狠了也只淚眼朦胧地看人,嗚嗚哭着求饒,卻不會說好話,只将他教的那些淫詞豔語翻來覆去斷斷續續地說……若是王爺看他一眼,他一定又像上次那樣開開心心地笑起來。或許王爺也會像自己一樣将他接進府裏,像自己一樣脫去他的衣裳,讓他赤裸着身體,主動分開白.皙的大腿。

他一定不會像面對自己時一樣害怕膽怯,而是歡喜地、羞澀地,将自己主動展示給心愛的人看。他更會用充滿信賴的聲音,喜悅地呼喚他的名字,用軟軟的舌頭舔舐對方的嘴唇。他們還會擁抱在一起,做許許多多傻癡癡不願意跟自己做的事情。

辰夙覺得胸口發悶,仿佛冰窖裏全部的冰塊都卡在了他的嗓子眼裏,在呼吸間生出一叢叢尖銳的冰簇,兇猛地啃食他的心髒。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母親嘆息時的模樣。在這個瞬間,他終于明白母親美麗的眉宇間為何總萦繞着揮之不去的愁緒。

不行,不能放任他去見王爺。辰夙掙紮着爬起來。他又找到一個阻止那兩個人相見的理由,這個理由強而有力。

就像他對傻癡癡說過的,王爺已經有了妻子,有了兒子。

為了姐姐,他不得不去,才不是因為放不下那個傻瓜。

然而,傻癡癡并沒有蹲在慣常出現的小巷。那裏空空蕩蕩,被白雪覆蓋得純淨無暇,一點也看不出曾經有個傻兮兮的乞丐。

辰夙咳嗽兩聲,心裏有些發慌。

一夜之間,城裏的乞丐都不見了。往日裏熙熙攘攘的街道竟變得有些冷清,人們匆匆而行,仿佛絲毫沒注意到今日的些微不同。

放在過去,辰夙也看不出來的。他從馬車上下來,順着街道緩步而行,一顆心也越來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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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乖覺的手下跑去打聽,這時候過來回禀,說是城中善堂正在施粥,所有的乞兒都跑去了。

那裏辰夙也曉得,只要交夠銀子,就能放一次粥。夫人小姐們最喜歡去哪裏行善積德。辰夙剛來的時候瞧着好玩,學人家施粥,又偷偷往粥裏放了一大塊鹽巴,看着那些窮漢鹹得龇牙咧嘴,還給自己磕頭謝恩的模樣,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真算起來,也不過是三個月前的事。之後又過了沒多久,他就發現姐姐對門口那個傻子的不喜,帶人找上了傻癡癡。

傻癡癡不在這裏,很可能是去了那裏——只是,現在傻癡癡手中有了銀兩,還用得着去讨那一碗薄粥嗎?

辰夙想了想,也沒什麽頭緒,便叫車夫調轉馬頭,先去那善堂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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