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我衣服上。”

之前的種種心思都被這一聲叫喊給戳破了,消散了,書生見着了小妖心滿意足再沒其他負面情緒。

小蛇擡起臉可憐兮兮地吸吸鼻子,倒好像這段時間找不到人的是他一樣。

書生為他擦幹淨臉上的鼻涕眼淚,這才好好打量了他的人形,烏黑的頭發高高盤起,眉目淩厲似劍,不笑時薄唇抿成一線有些冷酷的意味。

怪不得鯉魚精會說小蛇長得不夠妩媚。

不過人形再成熟,小蛇的本性還是沒變,動不動就臉紅。

書生問他跑哪玩去了不回家?

小蛇急急辯解道:“沒有玩,我一直在認真學習。”

“學習什麽?”書生問。

小蛇瞧了他一眼,臉頰發燙頭冒青煙:“學習……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他拽起書生往外走,書生笑眯眯地跟在後面,見到小蛇後他的心情便非常好,可惜這份好心情只持續到了小蛇停下腳步之前。

書生瞪着前面花枝招展的老鸨和她身後香氣四溢的酒樓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怡紅院!你在這學習的?!”

小蛇點點頭高興地說:“我學得可賣力了,姐姐們都說我有天賦。”

書生眼前發黑,他萬萬沒想到小蛇在人間竟學了淫樂之術。是了,山中寡欲怎經得起塵世的誘惑。

“我們進去吧。”小蛇說。

書生推開他的手:“你不懂事我不怪你,從今天起你跟我回瑤山,我一點點教你,這地方你不許再來了。”

“為什麽啊!裏面裝飾得好看人也好看。”小蛇抱住書生的胳膊,“我們進去嘛,你會喜歡的。”

“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書生吼道,複又發覺自己太過嚴厲怕吓壞了小蛇,柔聲說,“我不希望你進去,乖,我們回瑤山好不好?”

小蛇咬着嘴唇看看書生又看看怡紅院,糾結了半晌,一副悲壯的樣子應了好。

書生長舒一口氣正準備帶小蛇離去,忽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

“哎喲,舍公子你在外面杵着做什麽,快進來,花魁姑娘等你很久了。”

小蛇轉頭抱歉地對追上來的美豔老鸨說:“姐姐,我不能去找花魁姐姐了,我要回家了。”

風韻猶存的老鸨扭着纖細的腰肢婷婷袅袅地走過來,眼波流轉,上下打量書生。書生戒備地對上她的眼神,不着痕跡地把小蛇攬到身後。

老鸨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對小蛇說:“看來你确實不用再來學魅術了。”

“魅術?”書生不由得開口問道。

“是啊,舍公子沒頭沒腦地跑進春樓裏說要勾引一個人。”老鸨笑道,“我們還想着哪家小姐會如此不解風情,原來是個木頭書生。”

小蛇在一旁插嘴道:“書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不是木頭。”

老鸨聞言笑得更歡了,書生的耳根也染上了一抹紅色。

“我代你向花魁姑娘道別,你可別忘了跟我們學的本事,別浪費了。”老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

書生耳根越發地紅,偏偏小蛇還信誓旦旦地點頭。

6.

書生急急忙忙帶小蛇回了瑤山,山上的妖怪們一面歡喜他們的歸來一面又埋怨他們私奔的時間太短不夠戲劇。

小蛇不知情況,認真地跟衆妖解釋沒有私奔這一說。妖怪們聽了義正言辭地告訴他,書生下山尋妖,命都不要了,他怎麽可以忘恩負義地撇清關系。

小蛇聽得一愣一愣的。妖怪們說得煞有其事,他這個當事人竟然信足了十分,淚眼婆娑地跑到書生那,感動地說他再也不亂跑了。

書生頭疼地扶住額角,眼角掠過窗外同樣擦着眼淚的一溜妖怪,深覺不解釋不對,解釋更不對,索性閉嘴不談任他們自己編出一段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小蛇是徹底在書生的小屋裏住下了,起初是原形盤在書生的胸口上,後來膽子大了,化成人形抱着書生睡。

書生就算變成了鬼書生也不是妖的對手,被抱得死死的掙紮不開,到底心裏也不厭煩這樣的接觸,猶猶豫豫的還是默許了。

一人一妖日漸親昵且不逾矩倒也過得甜蜜,有時候書生甚至想,身邊有條愛說話的小蛇陪着并不太壞。

書生不清楚他的感情是否如小蛇期望的一般,但還是要叫小蛇知道的。

他推開門,看見小蛇正背對着他搗鼓着桌上的東西,看不出是什麽,然而小蛇身上的愉快氣息還是溢滿了屋子。

書生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走到小蛇身旁:“你在做什麽好東西呢……”

這個“呢”字吐出半邊音陡然上揚繼而戛然而止,匆匆收尾,連帶着書生臉上的笑意也撤了去。

小蛇手中的“好東西”不正是被他埋在山腳的迷魂散、媚藥、大紅袍?

小蛇擦擦額頭上的汗喜滋滋地說:“我剛挖出來的,你忘掉自己藏的寶貝了吧,沒關系有我呢。”

書生喉嚨發燙,幾欲吐出一口血來,是什麽讓他認為這是自己藏的寶貝!

小心地拂掉上面的泥土,小蛇沒有發現書生鐵青的臉,依舊自顧自地往下說:“等我去借了樹精珍藏的春宮圖,研究研究這些怎麽用,回頭我們再試。花魁姐姐說第一次得小心,不然……”

“出去!”

好脾氣的書生終于脾氣差了一回,他的大吼吓得圍觀的妖怪們四散而逃,小蛇手裏的迷魂散砰地跌落在地,甜膩的氣息霎時充溢開來。

小心地觀察書生青中泛黑、黑中泛紅的臉色,小蛇哆哆嗦嗦地問:“我們現在就要試嗎?”

可憐書生的一世清白徹底斷送在了一條呆愣愣的蛇手裏。

《道士收妖記》

小道士其實不太小,只是修仙之人長壽,他又是最後一代弟子,與那些個發須飄飄的白眉道長一比自然落得了個小字。

小道士名喚戒色,當年祖師爺對着還是嬰孩的他掐指一算,這一算可就不得了,見過六根不淨的沒見過色欲如此旺盛的,吓得老人家趕緊給他安了個和尚名。

可惜“戒色”、“戒色”的叫了三十餘年,在山上清心寡欲了三十餘年的小道士一下山便被男妖迷了個神魂颠倒。

別家的道士收妖是“呔,小妖哪裏跑!”他收妖是“美妖化個人形給我瞧瞧可好?”

小道士第一次遇到妖,由理論進階到實踐天不怕地不怕,蹲在地上對着有千年道行的烏鴉精撅撅嘴,還逗鳥似的“嘎嘎”了幾聲模仿他的叫聲。

所幸那烏鴉精也是首次下瑤山,沒遇過正經道士,見小道士長得白白淨淨面善可親竟真的傻乎乎地變了人形。

漆黑的一團慢慢抽高拉成一道修長的人影,羽毛盡褪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長袍,烏鴉精化成的人形只有黑白二色,更襯得黑的越發黑,白的異常白,黑發黑眼白皮膚,看得小道士口水直流。

一雙手不受控制地捉住了烏鴉精白皙修長的手指,小道士來回揉捏只覺得觸感超絕。

“美妖,今日讓貧道收了你吧。”

烏鴉精垂下眼簾收回手。這小道士道行輕淺口出狂言,若是貓妖在此早就抓花了他的臉,可烏鴉精身為不吉的象征偏偏長了副軟心腸最怕旁人難過,盤算着找個不傷人的法子把小道士趕走。

小道士盯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臉上露出失落的神情,擡起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烏鴉精,瞥一眼,再瞥一眼。

烏鴉精在他的眼神下壓力倍增,竟生出一絲愧疚之情,默默地把手塞回了他的手心裏。

小道士臉上立時雲消雨霁,得寸進尺地把烏鴉精的整個胳膊都抱到了懷裏,口水蹭了烏鴉一胸口,飄飄然地感受美妖的香味。

“妖兒,我叫戒……桀瑟,你叫什麽呀?”小道士覺得自己的名字晦氣不好聽,硬生生改了一個音。

“劫色?”烏鴉精不着痕跡地抹掉衣服上的水漬說,“山上的妖怪們都叫我烏鴉。”

“烏鴉,烏鴉……好名字,配妖兒你最好不過了,有詩雲:天下烏鴉一般黑。我想妖兒你定是其中最黑的一只。”小道士陶醉地說。

烏鴉開始懷疑這道士是因為腦子不好才被趕出了道觀,如此他的種種詭異行徑便有了解釋,這般想着烏鴉不禁同情起小道士來,把他和山上最小的妖怪喜鵲劃到了同一級別。

小道士不知烏鴉心中所想,自認為他被自己的英氣所折服,自戀地正了正衣冠咳嗽兩聲說:“妖兒你放心,我和別的腐朽老道士不一樣,非常開明,收了你以後我們同吃同住,睡一張床枕一個枕頭蓋一條被子。”

烏鴉摸摸他的頭:“我下山是有正經事要做的,不能陪你玩。”

小道士欣喜道:“哎呀,我們不僅有緣還心有靈犀啊,我下山也是來做正經事的。”說完他還摸着烏鴉的手保證,“當然我會以你的事為第一要義。”

烏鴉猶豫片刻,心思轉了又轉,最終颔首。

小道士的嘴巴幾乎快要咧到了耳後根:“妖兒我們到了鎮裏先去開一間房,然後……”

他說得甚美烏鴉卻一句也沒聽進去,心裏暗想無論如何他算得上是道行頗深的大妖,身邊帶一個心智不全的人類總歸罩得住。

到了山腳下小道士直奔客棧被烏鴉一把揪住:“我們要先做正事。”

小道士很無辜:“這不就是正事嗎?晚了可沒好房間了。”

烏鴉一聽也有道理,他是妖自然睡哪都行,小道士不一樣,既然決定罩着他了就得照顧好他。

一人一妖走進客棧,掌櫃笑眯眯地問:“兩位打尖還是住店啊?”

小道士眼疾手快地捂住烏鴉的嘴說:“要一間上房。”然後對烏鴉抛了個媚眼,“我要貼身保護你。”

烏鴉見他腦子愚鈍卻仍為自己着想,心下感動,柔聲應道:“好,聽你的。”

掌櫃狠狠地起了身雞皮疙瘩,暗自感慨男男之風竟如此猖獗,面上微笑不變,招來店小二。

小二機靈,只裝作沒看到兩人間的暧昧,抹布肩上一披拱手道:“貴客樓上請。”

進了房門小道士直撲上床,撩起衣服下擺,一手支臉一腿勾起,眼睛眨啊眨:“妖兒,春宵苦短,我們先把正事辦了吧。”

烏鴉笑道:“正有此意。”

小道士心頭狂跳,淫笑不止,瞧着烏鴉脫下外衣一步步走過來,然後……然後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的包袱裏拿出另一件外衣套了上去。

“妖、妖兒?”

“我先去辦事了,你自己睡吧。”

“不,妖兒!”

伴着撕心裂肺的一聲叫喊,烏鴉已化作一道剪影飛身從窗戶掠了出去,留下小道士憤懑地咬着被角目光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烏鴉此番下瑤山是真的有正經事要做,很正經很正經的事情:他從小養大的喜鵲精想要個玩伴。

喜鵲年紀最小衆妖都不愛跟她玩,唯一的朋友小蛇前日裏跟留居山上的鬼書生好了,兩人膩膩歪歪的,把小喜鵲忘到了一邊。見喜鵲每日無聊郁郁寡歡,烏鴉尋思着下山找一只修煉不精的妖怪帶回去陪她玩。

說起妖怪,瑤山上統共才十八只還被隔壁山拐走了一只,妖怪少八卦自然傳得快,烏鴉要去尋找新鮮血液一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支持,老樹精見多識廣給他出主意:“這妖啊最喜歡吸人氣,人多的地方妖魔少不了。”

他話剛說完就被一陣嘁聲淹沒了,早八百年妖怪們就不屑于采陽補陰吸精補陽了,跟人類在一起純粹是書上寫人妖戀太凄美太傳奇搞得妖怪們覺得不勾引個人類實在沒水準。

樹精老臉繃不住:“我的辦法不好,你們說去哪捉妖啊?”

他們要是知道山上還會只剩下十幾只妖怪嗎?衆妖一哄而散轉眼跑了個沒影。

樹精哼哼兩聲對烏鴉說:“聽我的準沒錯。”複又惋惜道,“可惜話本裏沒有烏鴉和人的故事只有烏鴉和石頭的故事,不然你順道勾搭個青年才俊回來多好。”

青年才俊沒有,色欲熏心的道士倒是貼上來了一個。

烏鴉走到茶館裏找到裝成算命先生的黃鼠狼,剛要問他有沒有小妖的消息,就被從斜刺裏跳出來的人一把抱住了腰。

“妖兒,你不要我了嗎?你看上這只狐貍精了嗎!”小道士誇張地哭嚎,頭埋在他的胸膛上蹭啊蹭。

算命先生聞言胡子都氣歪了:“你的照妖鏡呢?拿出來照照,我能是狐貍精嗎?能嗎?能嗎!”

烏鴉頭疼地把小道士從身上扒下來,抱歉地對黃鼠狼說:“你別生氣,這小道士是我朋友,他、呃、他……他比較與衆不同。”

小道士擡起頭眼睛亮晶晶地說:“我就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不一樣的,妖兒你對我來說也與衆不同。”

烏鴉不好解釋,只好笑笑:“呵呵。”

*烏鴉和石頭的故事:烏鴉喝水……你們懂的。

2.

小道士一打岔烏鴉也不好繼續問話了,提着小道士回客棧聽他一路上唧唧歪歪:“哼,我看那黃鼠狼賊眉鼠眼肯定不是好妖!”“我想他這麽醜你不會喜歡的,還是得以防萬一。”“妖兒,我們回去做些羞羞的事情吧。”

羞羞的事情?烏鴉覺得現在滿大街的人看着他們指指點點已經夠羞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道士都去嫖兔兒爺了。

——你懂什麽,那被拎着的才是兔兒,如今流行這種玩法,特殊職業有特別的情調。

——啧啧啧,那道士長得挺好看,可惜氣質太猥瑣了,一定不是真道士。

“……”

小道士眼裏只有烏鴉面如冠玉的美貌,心裏只想着十八摸七十二招姿勢對街上的風言風語不甚在意,烏鴉火速趕回客棧正遂了他的意。

重返戰場,小道士深刻反省了自己的失誤,這下一入門先是個驢打滾滾到床下,再來個猴子撈月從包袱裏抽出捆仙繩,大喝一聲“唰唰”地向烏鴉抽去。

捆仙繩在烏鴉的腰上足足繞了五圈,小道士得意地揚起嘴角,這下美妖跑不掉了吧。

擦掉嘴角的口水,小道士色眯眯地說:“妖兒放心,第一次我會溫柔的。”

烏鴉沉靜地點點頭:“第一次的話你做得不錯。”

“原來你喜歡這種玩法?”小道士痛心疾首地說,“早知道我昨日就該把捆仙繩拿出來了。”

“沒關系,你想練習的話,我天天都可以陪你。”烏鴉安慰道。

小道士聞言眼睛一亮:“真的!艾瑪,妖兒你對我太好了,我們……”

他話還未說完,眼睜睜地看着烏鴉胳膊掙了掙那捆仙繩便松松垮垮地自己掉了下來。

“我、我、我,你、你、你……”

“再來一遍嗎?”烏鴉撿起繩子遞到小道士手中,“你手法不錯。”

小道士跟他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語言。

“為什麽捆仙繩捆不住你!”

烏鴉奇怪地看着他:“捆仙繩怎麽可能捆得住我?”

“對對,你是妖。”小道士咬牙從包袱裏掏出另一根繩子,“呔,不許動!”

烏鴉再度被捆住。

“嗯,有進步。”

然後繩子再次落地。

“……”

小道士崩潰地抓臉:“為什麽捆妖繩也捆不住你!”

烏鴉瞧他這副模樣才恍然,原來小道士不是在練習是真的想把他收住。這可麻煩了,烏鴉千年道行一般法具根本收不住他,更何況是道觀裏批量生産的法具。

烏鴉猶豫片刻不知如何開口告訴小道士,所謂的捆妖繩不過是騙騙初級弟子給他們增加信心的,其實連一般小妖都收不住。實在不忍心打擊他,烏鴉最後選擇了沉默。

小道士在這番沉默裏嚼出了一點屈辱的滋味,他內心僅剩的一點道士的尊嚴被激發了出來,對着烏鴉用了他所有的法具使完了所有他會背的符咒。

烏鴉看着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倒騰個沒完的小道士,忽地捂住胸口倒地:“啊,我被你的法術傷到了。”

小道士面上無喜無悲,盯着橫攤在地上的烏鴉片刻,轉身撲到床上咬被角。

完了,這妖他收不住。

可是身為茅山第九九八十一代傳人,他怎可處于下風輸給一只妖怪……他、他不想菊花開滿山啊!

想想師兄收不住妖三天不能下床的慘淡下場,小道士從未這般恨過自己學藝不精,只覺前途暗淡,半天都提不起勁來。

烏鴉溫言細語安慰了好一會兒都不見起效,嘆口氣決定先去覓只小妖來,到時候讓小妖先給道士收一收哄他開心再帶回瑤山,也不礙事。

只是找個能被小道士的法力鎮住的妖怪談何容易,連喜鵲都比他的修為高上幾分。

烏鴉頭疼不已,多方打聽,甚至現出原形飛到雞窩狗洞裏去瞧了瞧有沒有剛剛開化的妖。烏鴉在人間可不比山上讨喜,被視為不吉之兆,他飛到哪都會有頑童向他投石頭有婦人揮着掃帚追趕他。等趁着黑夜遮掩偷偷飛回客棧,烏鴉一雙黑亮的翅膀已是灰塵仆仆隐隐透出些血跡。

小道士看到烏鴉這般狼狽,顧不上自我唾棄,趕忙翻出從觀裏帶來的外傷藥一股腦全都撒了上去。

烏鴉化回人形半倚在床頭,臉色蒼白地笑笑:“皮肉傷不礙事的。”

“哪裏不礙事了,不僅礙事還礙眼!這麽漂亮的皮膚……”

小道士氣鼓鼓地擡起頭正對上烏鴉尚未收起的虛弱笑容,柔柔軟軟一如他的性子,于是所有鼓脹的怒氣都消散了。手下是柔滑細膩的肌膚,鼻息間是淡淡的藥香味,小道士口幹舌燥:“妖兒,我……”

“嗯?”烏鴉微微側頭。

小道士清楚地看到那清澈的黑眸裏映着一個面色通紅的人。

“你發燒了?”烏鴉擡手在他的額頭上試了試。

額上一片冰涼,小道士打了個激靈,握住那只修長有力的大手。

“妖兒,我收了你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山上去。”

烏鴉回握住他,在小道士欣喜的目光下說:“你收不住我。”

小道士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低頭在烏鴉的胸口上一撞,用力地“哼”了一聲。

烏鴉安撫性地拍拍他的頭,決定明天再多找幾個時辰早點找個妖讓小道士高興。

同時,小道士也下了個決心,收不住妖有什麽要緊,他勾引住總不成問題,想他當年可是翻遍了師父壓箱底的春宮圖。

華燈初上,夜色始臨。

紅燭暖帳,暗香浮動。

小道士衣衫半褪,眼睫低垂,面頰緋紅。

“妖兒,該就寝了。”他特意壓低三分嗓音,拉長七分調子,聽起來旖旎非常,勾起遐想無數。

然而所有的旖旎和遐想到了烏鴉那只得到一句詫異的回複:“這麽早?”

小道士咬牙不讓自己破功:“不早了,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

“不是說就寝嗎?”烏鴉奇怪道。

小道士眼睛轉了轉:“就寝也有很多就寝法,今天我來教教你。”

烏鴉聞言當真寬衣上床,他想小道士恐怕發個燒腦子更加不好了,心裏暗暗擔憂,預備看看現下他到底癡傻到了何種地步是否有救。

小道士聞着烏鴉身上清冽的香氣,感覺竟比他點的合歡香還要撩人,說是勾引烏鴉自己差點先把持不住了。

一條腿纏住烏鴉,一只手撐在他的胸膛上劃圈圈,小道士眸光含情眉間染春。

“今晚,我們先來學學這龍陽十八……”

“式”字還沒說完,烏鴉忽地擡手把他壓在了身下。

對上烏鴉的臉色,小道士所有的昏話都咽回了喉嚨裏……妖兒生氣了?

烏鴉面沉如水,心中鈍痛——小道士原來病入膏肓,連身體都控制不住了。

“劫色。”烏鴉沉聲道。

小道士愣了愣,繼而羞赧:“劫什麽色,都給你。”

他滾了滾,見烏鴉毫無反應,才後知後覺地反應到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桀瑟。

“劫色,”烏鴉堅定地說,“不要怕。”

“我、我不怕啊。”小道士抖抖嘴唇。

“我會治好你的。”烏鴉的眼裏閃過一絲疼惜。

“我、我沒病啊。”小道士開始發蒙。

烏鴉一把抱住他:“是,你沒病。”

小道士暈乎乎地窩在烏鴉懷裏,兩手兩腿立刻纏上他的腰死死抱住,管他有病沒病吃了豆腐再說。

烏鴉站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多了個挂件,怎麽甩都甩不掉。

小道士看着他被扯亂的衣襟以及露出的半邊精致的鎖骨和小塊白皙的胸膛,只覺口幹舌燥,再也忍不住,意亂情迷地将香腸嘴印了上去。

“……”

“……”

小道士:口感不是一般地好。

烏鴉:又抽了?

他推推小道士的頭,沒推開,再推推,依舊沒推開。小道士突然變得力大無窮起來,嘴跟吸盤似的,不僅扒不下來還有左右移動之勢。

烏鴉無奈顯出原形,小道士沒了依靠順着慣性往前一栽頭,撞到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還滾了兩圈。

烏鴉吓壞了,連忙幻回人形把小道士撈起來。只見小道士頭頂大包氣若游絲,虛弱地擡起手按在烏鴉敞開的胸膛上,摸了摸,然後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小道士為色獻軀。

3.

烏鴉徹底沒了主意,抱着小道士的“屍體”慌慌張張地奔出門去找黃鼠狼。

黃鼠狼正在給一個姑娘看手相,巧舌如簧地勸那姑娘給他摸一回骨,見着烏鴉臉色發僵轉身就跑便宜也不占了。

可他哪跑得過烏鴉,沒走兩步就被烏鴉設的結界給困住了。

黃鼠狼氣急敗壞地說:“你們玩情趣玩出了傷找我幹什麽,找大夫去啊!”

“什麽情趣?”烏鴉蹙眉,“他老往我身上親,我一躲開他便撞到了頭。”

黃鼠狼向天翻白眼,這不叫情趣叫什麽,本以為烏鴉是個木讷老實的妖,沒想到也是個風流妖物,跟對頭搞到一起去了。

再瞧瞧表面裝昏手一直往烏鴉衣服裏伸的小道士他更是止不住地鄙夷,怪不得現在道士不頂用,都開葷去了。

烏鴉見他不回答更是焦急:“他本來就頭腦不靈敏,這一撞會不會徹底傻了,有沒有法術可以補補他的心智。”

黃鼠狼聞言被自己的口水給狠狠一嗆,拼命咳嗽捶胸。

小道士伸在烏鴉衣袍裏的手停住了,誰?心智不全,頭腦不靈敏?

烏鴉還在嘆氣:“這孩子吃了很多苦,學藝不精被道觀趕下來,人傻呆愣,給他劣質的武器也當法寶在用,現在更是四肢不協調,唉。”

這下小道士徹底暈厥。

黃鼠狼眼睛轉了轉,清了清喉嚨說:“我倒是有一副藥方,說不定有用。”

烏鴉急道:“快說。”

黃鼠狼眉眼彎彎露出一個标準的賊笑:“這是我祖傳的秘方,輕易不外傳。”

烏鴉聽懂了畫外音:“你想要什麽好處,只要是我有的盡管拿去。”

黃鼠狼說:“聽聞瑤山集天地之靈氣,最是修煉的好去處,你瞧我這鄉下來的小妖,總想去見識見識。”

“好說。”烏鴉一口答應。

“沒問題?”黃鼠狼不确定地問。

“完全沒問題。”烏鴉說。

瑤山上的妖怪們無聊得要死,天天盼着有新妖來玩,多一只黃鼠狼再好不過。

黃鼠狼大喜之餘不忘繼續忽悠:“這秘方以黃蓮為藥引,加入十三道苦味,保準小道士喝了精氣十足。”

何止精氣十足,小道士隔着十丈遠聞到那味都要生龍活虎地逃跑一番。

烏鴉給他灌藥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手中的不是治病良方,而是穿腸毒藥了。

“你且忍一忍,等病好了,咱們就不喝了。”

可他沒有病,怎麽好。

小道士一嘴的苦味,飯吃不下去水喝不進去,兩天下來人都瘦了一圈。烏鴉暗想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嘗試着往藥汁中加入甜味,可一點蜂蜜蜜棗哪裏壓得住,放多了又怕小道士吃壞牙影響藥效。

小道士苦不堪言,烏鴉也是焦頭爛額地團團轉。

後來烏鴉索性陪他一起喝藥,期望精神上分擔點痛苦,小道士喝一碗苦藥他也喝一碗,小道士吃一口糖糕,他也吃一口,末了笑眯眯地說一點都不苦。

小道士瞅着烏鴉嘴角的一抹糖渣,鬼使神差地探過頭去舔了一口,甜膩的味道霎時從舌尖蔓延到心田。

“真的不苦。”小道士喃喃自語。

“你這是作甚!”烏鴉拂袖而起,捂住嘴角滿臉震驚。

小道士拽住他的衣角死皮賴臉地說:“你的嘴巴最甜了,每天讓我親親你,我就乖乖喝藥好不好?”

“不好!”烏鴉矢口否決。與他關系最好的喜鵲都沒親過他的嘴,小道士撞壞了腦子竟變得如此放蕩。

小道士哼哼唧唧地抱住被子轉過身,用背部對着他:“你要是不給我親,我就不喝藥了。”

“你……”烏鴉氣道,“胡鬧!”

他修行千年從未動過氣,倒是被修為粗淺的小道士着實氣了一回。

“身子是你的,何必跟自己過不去。”烏鴉苦口婆心地勸說。

“舌頭也是我的,何必讓自己吃苦。”小道士反駁道。

烏鴉啞口無言,小道士開始在床上打滾。

“妖精不是最喜歡雙修嘛,我的精氣随你吸,不要客氣,天天采我我都是樂意的。”

烏鴉聞言也不氣了,只覺得好笑。

“你都是從哪裏聽來妖精愛雙修的?”

小道士不敢說他是在春宮圖上看到的,推說:“我師兄說的,他本來資質平平,自從抓了一個貓妖回來雙修,修為立馬突飛猛進。”

烏鴉說:“你師兄多半是騙你的,現在妖怪不興雙修,那是神仙們做的事。”

小道士說:“我不管,我就要和你雙修。”說着瞅準機會,又飛快地在烏鴉嘴巴上親了一下。

啾~

啾……

啾!

烏鴉千年修為萬萬沒想到會敗在一聲“啾”下,他腳步不穩地後退幾步,心如火燒般染紅了瓷白的面皮,而後落荒而逃,期間還被門坎狠狠地絆了一跤。

黃鼠狼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失魂落魄灰頭土臉的大妖,他試探地問:“你遇到牛鼻子老道了?”

烏鴉神色木然地擡起頭,兩眼空洞,語氣平平地“啾”了一聲。

“啾?”黃鼠狼重複道。

“啾。”烏鴉點點頭。

啾?黃鼠狼百思不得其解,這聲音有何特別之處?他“不恥下問”:“你遇到山雞精了?”

烏鴉抖了抖,搖搖頭,回憶起剛才的情景,不由又抖了兩下。

黃鼠狼掏出一張黃符神神叨叨地念上兩句咒語“啪”地貼在他臉上:“魂歸來兮。”

烏鴉渙散的目光總算有了聚光:“剛才小道士親了我一口。”

“他親了你一口!”黃鼠狼大叫。

“我也知道這很奇怪……”

“你們到現在居然還停留在親一口!”黃鼠狼叫道,“我還以為那小道士有什麽本事,你有多風流,原來才這麽點進展,虧我還好生嫉妒了一番。”

“這難道不是大事嗎?”烏鴉讷讷道。

“親一口算什麽大事,這都是大事,那我豈不是早就成了大人物。”黃鼠狼不屑道。

“可、可,他親了我的嘴。”烏鴉支支吾吾地說。

“哦。”黃鼠狼應了一聲,已然失去興趣。

“這很正常嗎?”

“再正常不過。”

烏鴉長舒一口氣,心底不知為何流出一絲寬慰,若是稀松平常的事,那他也不用特地躲開小道士吧……他喜歡親的話,就叫他親,也是可以的吧。

從未有過的情緒,讓烏鴉有些錯愕又有些高興,最後他把這歸結為是自己見到旁人高興便會跟着高興的性格導致的。

沒錯,他對自己說,從以前他就是想方設法哄喜鵲開心的。

這時候他還沒有分清喜鵲和小道士的不同,他向黃鼠狼一拱手道:“多謝提點。”

黃鼠狼也不知自己有何提點,反正賣個妖情總是不錯的,因而胡亂地點點頭還說“你不要再跟那小道士鬧別扭了”。

烏鴉回到屋內,小道士已在床上躺好,雙手規規矩矩地塞在被子裏,眼睛目視前方不敢亂瞟。

“你別生氣,我不親你了,我好好喝藥。”

烏鴉聽了他的話笑了笑,低下頭去在他嘴上碰了一下,然後擡起頭又笑了笑。

小道士呼吸一滞,懷疑自己是中了幻術,不然他怎麽會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在雲端,烏鴉又怎麽會主動親了他。之前還心存邪念,滿腦子淫穢想法的小道士,現下只是一個蜻蜓點水似的甚至連吻都稱不上的接觸就讓他亂了章法,頭腦發昏,覺得死也值了。

“我是不是在做夢?”小道士傻愣愣地看着烏鴉問。

“當然不是。”烏鴉說。

“那你可不可以再親親我?”

“不可以。”

不是在做夢啊……

那就是烏鴉開竅了?

小道士期冀地看着烏鴉:“你懂我的心意了?”

烏鴉笑道:“你喜歡親,我讓你親便是,只要你的病能好得快點。”

小道士撓床,這分明是還沒開竅。

“若是我病好了,還能親你嗎?”小道士問。

“你沒病親我作甚。”烏鴉奇怪道。

小道士再撓床,為了親到美妖方澤,看來他得病到底了。

于是小道士的病怎麽也好不了,怎麽也好不了……饒是烏鴉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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