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喜
翌日衆妃請安,秦靜如已為從三品婕妤,自然也起身去了鳳栖宮。
宮裏人消息靈通,都知道了昨夜裏陛下未在秦婕妤那裏過夜,一時間對着眼前這位嬌美的美人,幸災樂禍、冷嘲熱諷的頗為多。
“呦,這就是昨天裏新晉的那位婕妤吧。”王婕妤上前去,面色溫和可親,“可真是個美人,怪不得陛下會看上你,姐姐我一看見你,倒是真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秦靜如規規矩矩的給她福了身,嘴裏話還沒說出來,一側的風淑容就笑着開口了,“瞧秦妹妹神色并不是多好,可是昨晚沒睡好。”
這一句話下去,一殿人的目光都轉到了秦靜如身上,殿裏氣氛登時變得微妙起來。就連躲在木質屏風後面的金寶都忍不住把耳朵又往屏風上貼了貼。
滿殿的人都知道,昨天陛下只是在秦靜如那裏聽了聽曲子,随後就離開了冰清宮,在鳳栖宮過的夜。諸妃心知肚明,現在皆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向秦靜如。
秦靜如面上略有尴尬之色,卻是極快的克制了下去,她扯了嘴,從嘴裏吐出一句話來,“多謝風淑容關心,妾并無大礙。”
聽着她極為克制的話,有的人笑彎了眼睛,有的連遮都不遮,直接捂嘴輕笑。秦靜如這吃癟樣,讓她們大為舒坦,有事沒事的想上一想,就能覺得心情好。
殿裏氣氛微妙中摻雜着一絲愉悅,金寶扯着嗓子報了一聲“皇後到——”,衆人在起身時,有的也不忘對秦靜如投去一個同情的目光。
往常皇後到來,從未有過太監通報,這一聲通報,怕是特意喊給秦婕妤聽的。
溫琤面色端和依舊,不冷也不熱,同時也不溫和,就這樣端端正正的,掃了底下人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秦靜如身上。
感覺到那道冷冷的目光,秦靜如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本想一窺皇後鳳顏的膽子都給打了下去。
“這位就是昨天新晉的秦婕妤吧。”溫琤不冷不淡的開口。
秦靜如起身福禮,“回娘娘話,正是妾。”
“擡起頭來。”溫琤說,注目于她。
秦靜如眨了眨眼,緩緩擡起頭來,入目的是一張絕色的容顏,朱唇嫣紅,眼角眉梢都宛然如畫般清美,氣質冷冷清清,卻又華貴優雅,她出落的好似一株江南水蓮,處處動人。秦靜如在看到她第一眼就懂得了自己比她差在了什麽地方。
“不錯,倒是個美人。”溫琤懶懶開口,眉眼微揚,帶出絲絲淩厲,這一瞬間又讓秦靜如回想起,當今皇後可是上過戰場的人,可是方才看她,她身上絲毫沒有那種淩厲之氣,只是一個清冷美人,但現在渾身卻散出了一股凜冽之氣,讓她心中發慌。
“長的确實不錯,确有引誘陛下的資本。”溫琤又出言一句,讓在座的衆人皆是微微一驚,反應快點的,已經從這話裏摸出了點什麽,默默看向了秦靜如。
秦靜如心裏慌張,皺了眉心,就聽皇後又繼續道:“與陛下待在一起感覺如何?是不是覺得自己的美夢要成真了?”
秦靜如心頭狂跳,已不知該作何反應。
殿裏諸妃都轉眼看向了這位新晉的秦婕妤。心思深點的,把自己情緒藏的很好,面不改色,閑閑看戲;心思淺點的,把‘幸災樂禍’一詞挂在了臉上,等着看她出醜。
溫琤眉眼冷冽,寒氣一分分的散開,以至于秦靜如隔得老遠都感覺到了那股冷冽的寒意。
秦靜如定了定心神,福了一下,“娘娘是不是因為聽了誰人閑言碎語,對妾有了誤會。昨日裏妾确實是在路上偶遇着陛下的。”
她這樣解釋,倒更有了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溫琤瞧着她微勾了唇角,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偶遇着陛下的本宮并不關心。”一頓,“你也用不着急着為自己辯解。”她擡起右手,端詳了一番小指上的鎏金嵌玉的護甲,一雙凜厲的鳳眸微微擡起,斜睨了秦靜如一眼。
秦靜如心頭一跳,臉色發白。
底下王婕妤眯着眼睛笑了一笑,就說:“秦妹妹,以色侍人,是不會長久的。”
皇後這是擺明了甩臉色給秦靜如看,下面人都瞧得清楚,皇後都不喜歡這人,她們自然也就要推上一推。
只聽張嫔面色從容的開口,“秦婕妤長的确實不錯,只站在那裏,就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姿态,同為女人,也是頗為讓人嫉妒的。”
聽着是好話,實際上确實諷刺她美色惑人,不知廉恥。
秦靜如從未遇見着這種情況,被一群尖酸刻薄的女人群嘲,看熱鬧。饒是她心神再淡定,現在臉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你們也別這樣,萬一吓着了怎麽辦。”溫琤依靠在椅上,緩緩笑開,“別低着頭,把臉擡起來。”
秦靜如怔了怔,終是緩緩擡起了臉來。
“昨夜裏陛下還向本宮誇贊過你,說你彈了一手好古筝,沏了一手好茶。你家在何處,父兄可是朝上之人?”
“回娘娘話,妾的父親名為秦何,現在在朝中任的禮部侍郎一職。”秦靜如低眉順眼,暗中穩了穩心神,卻依舊繃的緊,“早六年前,家父在受先帝爺庇佑的一方安定之地擔了教書先生一職,收留在戰亂裏無家可歸的孩子。後來晉國開朝,家父受了提拔,就任職在了禮部。”
“你父親是個好的。”溫琤輕描淡寫一句。秦靜如愈發心感不妙。
“昨夜裏陛下還對本宮說,你也不知是誰家的女兒,生的倒是好,就是心思深了點。”溫琤将小指上的護甲摘了下來,瞧了一眼今早上新染上的蔻丹指甲,眼睛看向一側笑眯眯看戲的王婕妤,“王婕妤你前頭說過一句什麽話來着……以色侍人……”
“以色侍人,必不會長久。”王婕妤适當的接口道,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裏面滿是嘲諷笑意的瞥着秦靜如。
秦靜如低着眼睛,臉上不見青白之色,倒是平靜,可心裏卻早就是波濤洶湧。皇後這是認定她是以美色引誘皇帝了,全殿的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她是想辯解,但也知道辯解肯定是無用的。而且……她也确實是以美色去勾引皇帝了,這點她最清楚。她為了能夠翻身,改變自己無寵的命運,在早兩個月前就暗中差人觀察皇帝,分析他的一舉一動,終于在昨天裏鼓起勇氣在去鳳栖宮的路上“偶遇”着了皇帝。
是的,她成功了,她認為她進了皇帝的眼!
殿裏,溫琤緩緩笑着,把取下來的護甲朝王婕妤遞了過去,“你這話說的好,這個護甲就當是賞給你的了。”
聞言,王婕妤受寵若驚的站了起來,幾步走過去,畢恭畢敬的收下了鎏金嵌玉護甲,恭敬道:“謝娘娘賞賜。”
溫琤“嗯”了聲,讓她回去坐着了。
“秦婕妤,本宮不喜你。”溫琤端了神色,一字一句的道出,聲音頗冷。
“你以美色引誘陛下,是個禍害。”溫琤再道一句,滿滿鳳儀,讓人心生畏懼。
“如果本宮任由着你這種人在後宮裏橫行,那本宮就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她聲音突然一厲,已經驚駭的秦靜如腿腳發軟,險些到癱在地上了。
秦靜如額上滲出冷汗,臉色瞬間白了一片,在聽見皇後一句“降為末等更衣,打入冷宮,聽候發落”之下,便軟了身子,雙眼失神的跌坐在了地上。
一殿人皆是屏氣凝神,有的膽大的悄悄擡眼觑她,就見皇後神态悠閑,唇角帶笑,顯得溫柔好親近。
溫琤處理完了秦靜如的事,召人将她拖了下去,秦靜如整個人都失了神,被人拖下了殿都不曾有半點反應,看樣子跟傻了似得。
諸妃沒有料到皇後居然就這樣把秦靜如給罰了,她們只是認為皇後給秦靜如甩臉色,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罷了。
秦靜如畢竟是被陛下晉的品級,婕妤還沒當上一天,就被皇後一舉打到了末等更衣,還進了冷宮。
這不是打皇帝臉面麽!
打發完了秦靜如,溫琤就揮手散了請安。
諸妃魚貫而出,各個心裏都有着自個的一本小經。有的覺得這是皇後在趁着秦婕妤還未勢起時快速鏟除了情敵,避免陛下真正被她迷惑住,保住自己獨寵的地位;有的認為皇後心狠手辣,行事果斷,做事不拖泥帶水,說不喜歡秦靜如就随手打發了她。
總而言之,諸妃統一認為的還是因為陛下升了她品級,且在她那裏待了一些時間,讓皇後覺得不爽此人,所以才會這麽迅速的把秦靜如給辦了。什麽以美色引誘陛下,說不定就是皇後娘娘按在秦靜如身上的罪名!有這麽一個罪名在身,誰也救不了她!
雖然衆人心裏感慨于皇後的心狠果斷,同時也對秦靜如進冷宮一事感到心情愉快。即便如此,她們心裏也會默默謹記住不要惹了皇後不快,更不用提和陛下來場“偶遇”的事了,否則皇後分分鐘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