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于是一個四方琉璃宮燈在夜間偷偷溜進熙淳宮。
安福夜裏醒來的時候,隐約瞧見門外有着什麽聲音。月黑風高,這熙淳宮裏什麽沒有,奇聞逸事的傳言還是數不勝數的。她想要起夜,可心中又有些膽怯。忍了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站起身推開了門。
門一推開,就刮來了一陣風。陰嗖嗖的,安福用力的裹緊了衣服,衣服深處藏着唐翎昨天給她的一錠金子。
她剛往前走了幾步,才将将走到門邊。突然從屋檐上墜下來一截繩子。安福心中正疑惑着這是什麽東西掉了下來。還沒等細想,那繩子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往她脖頸上一套,瞬間勒緊。
她整個人都被吊了起來,腳尖離地,喉嚨瞬間無法呼吸。兩只手在空中胡亂地抓着,卻終究只是抓了一團又一團的空氣。
唐樾慢慢從黑夜裏走了出來。
安福兩只漲紅的眼睛瞧見了來人,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字:“救……救……”
唐樾哂笑,眼底烏黑一片:“安福嬷嬷,你不會是叫我去救你吧?你是不是叫錯人了?”
安福發出嗚咽一般的聲響。
唐樾看着這情景越發覺得有趣起來:“奇怪了,以往打罵我的時候,嬷嬷倒不像這般沒有力氣。”
“那日……你栽贓……”她眼睛血紅。
唐樾漫不經心道:“哦,嬷嬷是說偷竊宮燈的事情是我栽髒給你的?可笑至極,那宮燈不是你自己拿的?我不過是在前一日稍加引導,故意告訴你子時的時候,守夜的錦心姑姑總是會打瞌睡罷了。你要是沒有動歪心思,我怎麽能害到你。何況後來,嬷嬷不是把這件事情推到了錦心姑姑身上了嗎?害得錦心姑姑受了好一頓打,也算是同你扯平了。”
他剛說完,安福就斷了氣。
那繩索方才掉了下來,連着安福的屍/體一同掉到了地面上。從她的衣袖中,掉出了一塊金子。
唐翎走了過去,把地上的金子撿了起來,似笑非笑:“你也配拿這個?”
又嫌棄地看着地面上這肥胖的軀殼,沉聲道:“本來打算放過你的,畢竟無論你如何待我,我都已經離開熙淳宮了。可惜,是你一再地不放過我。”
錦心不知從哪裏走了出來,走到了他身邊:“阿樾,”她聲音平靜:“你以後自己行事小心一些,在景陽公主的宮中不要露出什麽馬腳來,這個屍/體我會處理好。”
唐樾想到惠承宮裏那位傻公主,心中有些好笑。點點頭,把金子交給了錦心,轉身打算離開,卻發現院子門口定定地站着一個人,月影下,垂垂老矣的身體有些晃動,她是熙淳宮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嬷嬷。
老嬷嬷不動聲色,不知道已經在那裏看了多久了。
唐樾大步走了過去,老嬷嬷卻伸手抓住了他手中的宮燈柄,唐樾目光一沉,就聽見耳畔傳來沙啞的聲音:“福禍無門,惟人自招,善惡之報,如影随形。對安福是,對你亦是。阿樾,一善解百災啊。”
唐樾周身散發着寒意,鼻腔裏傳來一聲嗤笑:“老嬷嬷怎麽在我受欺淩的時候,不勸一勸那些欺辱我的人呢?”
一聲嘆息,若有似無。
“那日,你明知公主的轎辇會經過鸪桐夾道,也心知安福會将偷竊一事栽髒給錦心,于是同錦心演了一出苦肉計。你如今如願以償脫離了熙淳宮。只是,莫害人,莫再害人。”老嬷嬷的手用力壓着燈柄,幹枯的手掌布滿了常年做粗活形成的裂紋,可也因此十分有力。
唐樾将她的手掰開,笑了笑:“老嬷嬷禮佛久了,說出來的話也讓人聽着玄妙。多謝您給的忠告,那麽我也給您一個忠告,”他笑得很是明豔,把一只手指頭搭在了唇上:“老嬷嬷以後可不要亂說話。”
然後,将那雙幹枯的手扯開,手中拎着宮燈,出了熙淳宮,大步朝着惠承宮的方向而去。
有一些黑色羽毛的鳥兒停在宮牆柳上,他悠閑得吹了一聲口哨,驚起幾只已經安睡的黑鳥。
唐翎一覺醒來,便覺得氣氛不是很對。秋歲拿着手巾替她擦手的時候,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起來和聽了什麽宮中了不得的秘聞一般。
唐翎帶着還沒有清醒的鼻音問道:“你有什麽想說的?”
秋歲神秘兮兮道:“公主,我今兒個一早去打水的時候,聽見有宮人說,熙淳宮裏一個嬷嬷上吊了。我心下疑惑,一問,您猜是誰?”
唐翎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安福?”
秋歲嘴巴張大:“您怎麽知道的?”
畢竟除了安福她對熙淳宮裏其他人也沒什麽太深的印象。
“也不知道是有什麽想不開的,雖說她這人不怎麽樣,可昨日公主不是還賞了她一錠金子麽。按道理來說,也不該今日就懸了梁才對。”
安福為人狠毒,平日裏估計沒少樹敵,她這事情明面上說是上吊自盡了,背地裏真是不好說,沒準就是哪個仇家做的。唐翎聳聳肩,沒說話,撩開簾子,讓秋歲給她換了衣裳,描好妝,才恍然發現門上的白色門紙上倒映着一個人影。
“誰大白天的站在外頭吓人呢?”
秋歲偷笑:“除了阿樾還能有誰,說是想同您多親近親近,一大早就在外頭站着呢。”
唐翎心裏好笑,心想果然是孩子,心性裏粘人得很。
她一推門,就瞧見站在外頭的唐樾立刻行了個一絲不茍地禮,笑容溫暖:“皇姐。”
唐樾故意冷着一張臉:“槲影給你的任務今日練好了?什麽挑水馬步的,可都做了?一大早就來我這裏,像什麽話。”
唐樾沒被她這幅模樣唬住:“都做了,只是想一早上來同皇姐請個安。”
“都做了?”唐翎擡頭看了看天色:“你什麽時候起的?”
“醜時。”
唐翎心中正感慨果然是年輕人,精力就是旺盛。還沒等她開口,一個小厮站在院門口通傳道:“臨昭王爺說要來請安。”
唐翎心裏又是一陣好笑:“臨昭?他怎麽心血來潮同我請安來了?他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乖過。叫他到前頭候着。”
那小厮答了一聲,轉身沒了影,大概是給唐钊傳信去了。
唐翎帶着秋歲和唐樾到前廳的時候,唐钊看起來已經是急不可耐了。瞧見唐翎一出來,立刻就跑上前,撒嬌道:“皇姐已經許久沒去國子監了,臨昭甚是想念。”
“想念?”唐翎一眼看穿:“以往怎麽沒見你想念我,今日怕是有什麽事情求我吧。”
臨昭一臉被戳穿了心思的心虛表情,偏嘴上還是嘴硬道:“我可是時時刻刻都惦念着皇姐的,只是……”他表情一變,臉上又是氣又是急:“那柳妃不知道是怎麽了,近來常常把主意往我身上打,當着我的面都敢同父皇說什麽‘景陽已過了十六歲,臨昭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有個自己的府邸了’,她這些時日旁敲側擊的,聽父皇身邊的陸公公說,父皇已經動了心思,說要給我在宮外設個府邸。皇姐,我不要搬出宮去。”
聽了他一番話,唐翎心想柳妃真是厲害,先是要在她及笄禮上取代先皇後,後要把臨昭弄出宮。這是要把他們兩個正宮留下的孩子各個擊破啊。她是知道劇情的,所以知道臨昭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下一任的小皇帝,可旁人不知道,落在旁人眼中,現下臨昭是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柳妃的對他們姐弟的心思自然也多了些。
臨昭一出宮,她在宮中難免孤立無援,無人幫着說話。到時候柳妃再撺掇皇帝讓她出個嫁,沒了她這個長姐的幫扶,以後臨昭的路恐怕更難走。
“皇姐,”臨昭搖了搖她的胳膊,語氣又是撒嬌又是懇求:“皇姐會幫我的吧?我可是皇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你不會這麽致我于不顧吧。皇姐……皇姐……”
站在一旁的唐樾看着唐钊拉着唐翎手臂的親昵模樣,面上浮現出一點豔羨的神色,旋即自己低頭不再去看,只是彎了彎唇角,露出一絲不像是笑容的笑意來。
這樣的場景中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唐翎早已被唐钊纏得心思微亂,順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像是在給小狗順毛一般:“好了,皇姐會幫你。你知道的,你開口求的事情皇姐從來沒有不答應過。”
唐钊歡欣鼓舞的同時又露出些擔心猶豫來:“皇姐可是有好方法了?萬一父皇還是不允怎麽辦?”
唐翎搖搖頭,失笑道:“哪能一下子就能想出來?你容我想一想,既然已經答應你了,必然會盡力去做。只是這結果我也不能擔保什麽。”
唐钊認真點頭:“我相信皇姐,皇姐自小做什麽都從未失敗過,這次必定也是一樣。”
唐翎看着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的小朋友,一看便是從小沒吃過什麽苦。又一直有着姐姐的幫助,因而保留了天真爛漫的心性卻也太過于依賴景陽。
被這可愛的小孩圓溜溜的眼睛一盯,她瞬間有點母性大發,伸手就捏了捏唐钊的臉:“你以後要常來看我,常來陪我,不要只是嘴上說着想念我,聽到了沒?”
唐钊一邊捂着臉一邊笑道:“一定一定,只要皇姐不嫌我煩,我日日來都行。”
唐翎松了手,眼中浮笑:“這倒也不用,你确實……太吵了。”
“皇姐我哪有……”唐钊心中委屈。
“又總愛惹麻煩,給我惹的一堆事情。”
唐钊:“……”
“課業上也還是那麽不長進,一點都不給我面上争光。”
唐钊:“嗚嗚嗚嗚嗚嗚……我不來了……”
唐翎終于笑得開懷,她笑了好一陣才發現系統并沒有ooc警告,看來原身對于這個小皇弟也是萬分疼愛,在他面前自然也放松許多。
唐钊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一臉慈祥地看着她笑了好一會兒,等她停了下來才微笑着說:“好久沒看見皇姐這麽高興過了。”
唐翎一怔,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小手握住,那嬰兒肥還未退去的小臉一本正經,聲音雖小卻堅定:“以後我做了皇帝,日日都要叫皇姐這麽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唐钊:以後我做了皇帝,日日都要叫皇姐這麽高興。
唐樾:奇怪的知識增長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