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

玉生忽然覺得身上一陣寒意襲來,不覺打了個寒噤。

玉生本來已經慫了,要走的,後來一想,我憑什麽走?于是又蹲回去。畢竟澡還沒洗完,而且現在走也來不及了。于是又放下衣服,仍舊輕輕地開始搓澡。

“帝君,那個……玉生并不知曉帝君在此,冒犯了,還請帝君恕罪。”語氣輕柔,玉生表示自己盡力了。

“……”

竹林裏很靜,時不時傳來清脆聒噪的鳥鳴聲。

玉生一邊不自在地給自己搓澡,一邊想道:他在這塊巨石後面?因故意顫聲道:“帝、帝君,我、我……您能把我變回來嗎?”

星光之下,北宸神情寡淡,唇角輕輕一哂,“你不說,本座也差點忘了這事。”

原來紫微帝君每年九月初九皆會來堯碧池沐浴,因此衆仙家都會刻意避開這一日,不與紫微帝君争搶溫泉。幾萬年來,這幾乎已成為九重天上不成文的規定。北宸也習慣了獨自泡溫泉的日子,這日傍晚,他便像往常一樣,帶上幹淨的衣物來此沐浴,卻沒想到會在此間遇到她。

“帝君?帝君?”北宸良久沒有說話,玉生便悄悄劃到了巨石旁邊,想去看一眼北宸到底在什麽地方。一不留神,踩到一塊滑石,摔了出去,“啊——”

這一摔,玉生便看到了沐浴中的北宸。

她晃了晃神,星光下,她恍惚間看到了北宸臉上有些許的驚慌失措。這讓他平日冰雕一般的臉上增添了些許生動的風華。她看着北宸白皙的肩頸,優美的線條,不覺吞咽了一口津液,喉間咕咚一聲滑動了一下。她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這麽明目張膽地盯着他的裸.體看,忙伸手掩住雙眼。

“對、對不住。我、我不該看的。”

玉生別過身去。

“知道不該看,還看了這許久?”北宸伸手吸過衣袍,用仙術穿好,躍出水面,衣袍也就幹了。他立在堯碧池旁邊的一塊巨石上,披散着如瀑長發,身影颀長,冷冷道:“你想死的話,本座不介意成全你。”

“帝君誤會了。不想死,不想死。”玉生涎着臉假笑道,扭過頭,悄悄看了一眼,發現北宸已經穿好衣服了,便放下雙手。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個姑娘,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前胸,爾後又粉臉一紅,發現前面也沒啥可捂的。舔着臉道:“那不看也看了。再說,帝君也看到我的了,咱倆就算扯平了罷。”

她也想隔空把衣物取過來,結果衣服掉落在水中,全打濕了。離她還有一丈遠。

Advertisement

“啧……”北宸搖搖頭,睥睨着她,負了單手,不覺輕輕一哂,“也不知從哪裏學來的歪理邪說,竟敢拿到本座面前來鼓唇弄舌?”

“那……帝君想怎麽樣?”玉生只得咬着牙自己游過去,抓住衣服,穿了。“帝君若不怕九重天的神仙說閑話,大可以處置了我,罪名都是現成的,就說我狂悖大膽,偷看帝君洗澡,如何?”

她爬出堯碧池,身上還是濕的。她不曉得怎麽把濕衣服弄幹。當她繞到巨石旁邊,想找北宸說道說道,卻發現,北宸已經走了。

星光驟然黯淡,那顆懸于池子上方的星辰也倏忽一下便移走了。

面對空無一人的池子,玉生恨恨地想道:北宸,你就不要落到我的手裏,我定把你身上的靈力吃光抹淨。

玉生沿路返回,詹右在門口等她。見她安然回來,懸着的一顆心方才安穩了下來。

“可是遇到帝君了?”語氣中并無太多疑問,倒更像是一個設問句。

玉生懊惱地點頭,眼睛裏露出一絲怒火。

“怪本君沒有告訴你,今日是帝君沐浴的日子。”詹右走到她面前,深望了她幾眼,語氣有些歉疚。“帝君罰你了麽?”

“沒有。”玉生嘴上說沒有,卻架不住心裏仍有一絲怨怼從齒間滑出,追問道:“帝君沐浴的日子,別仙便不可以去沐浴了嗎?帝君怎的如此霸道?”

詹右輕輕一笑,眉眼溫柔。滿天星鬥也不及他此刻眼中的春色。“那倒不是。只是……諸仙為了表示對帝君的尊敬,故而……”

見詹右對自己頗為耐心,猜測他定是看在玉生的面上,以為自己是故人之女。因伸出雙手,拉住詹右的手,乖巧道:“星君,我餓了。”

詹右不覺一怔,心上卻莫名一暖,她讓他想起了玥兒小時候。那時候玥兒也曾這般拉住他的手,向他讨東西。詹右伸手攬住了玉生柔弱無骨的肩,往裏走去。聞得她身上的花香,沉聲道:“你服食了花神煉制的萬花香靈丹?”

玉生點點頭,忽而揚起臉問:“花神的萬花香靈丹很有名麽?怎麽星君也曉得?”

詹右微微嘆息了一聲,道:“這裏面有一樁風流公案,你還太小,以後說與你知。”

玉生心道:不就是花神愛慕北宸嗎?我早已曉得了。面上卻一派天真,“嗯。”

詹右陪着玉生用膳。見玉生吃得津津有味,眉梢不覺挂了些許欣慰之色。玉生趁機求了詹右,“星君,你能教玉生仙術嗎?可以隔空取物那種?還有可以隐身那種?”

詹右望着她,不覺輕笑出聲,道:“這有何難?但你得勤加修煉,莫再貪睡便是了。”

“嗯。”一想到自己也可以變得像北宸那樣厲害,玉生頓時心情就好了大半。胃口大開,又吃了一碗白玉髓。“星君,你能教玉生打架嗎?很厲害的那種打法?”

詹右撲哧一笑,“你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打架做什麽?”

夜間,玉生便纏着詹右教她仙術。

非白見了,便說自己可以代勞,讓星君在一旁觀看即可。可玉生不答應,說:“我偏不要你教。今日是帝君沐浴的日子,你為何不告訴我?害我在帝君面前丢了醜,你就是誠心害我!”

非白理虧,星君跟前,他一貫口齒爽利,此時竟有些結結巴巴起來。“此事……确實怨我。我、我考慮欠周,你、你要惱我,我不怪你。可一碼歸一碼,星君忙了一日,也該歇歇了。教你仙術的事情,就交由我來代勞罷。我保準把你教會。”

玉生抱着雙臂,扭過身去,不搭理非白。非白百般求饒,玉生也不好意思了,便松了松口,道:“吶,你若教不好,我便不要你教了。”

為了教好玉生,非白很是認真。特意去天書閣借了一本《萬法大全》,仔細研習其中的理論,好在教授玉生的時候,能做到有理有據。玉生便率先學了隔空取物和隐身兩種術法,因刻苦認真,學得很快,不過幾日工夫,就已經能自如地把十丈遠處的小物件取過來了。

隐身術也學得極快,只是卻不大穩定,時常露出點馬腳來。被非白揪住時,便是一記戒尺打在露出來的地方,毫不留情。疼得玉生哇哇直叫。玉生跳起腳來,跑到詹右跟前告狀,說:“非白公報私仇,故意打我。瞧,都快把我打殘了。”

詹右便鄭重告訴非白,不許再使用戒尺一類的刑具。非白一臉惶恐,他想着,昔年在凡間讀書時,先生就是這般教我的呀。而且不打不成器嘛?我也是想讓玉生早日成器……

又過了幾日,玉生求着詹右帶她去北鬥司玩兒。

詹右拗不過,只好将她帶去了。

她一心只想接近北宸,一到北鬥司,便往偏殿去了。可惜這日,北宸偏不在。她很失望。問詹右:“帝君今日不來嗎?”

“不知。”詹右見她失望的神色,又道:“興許晚些來。”

玉生練了這些日的隐身術,已經略有所成,能比較穩定地隐身,而不被非白識破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到北宸面前來一試身手。豈料他不在,便覺得沒意思。她隐了身,到處在北鬥司裏閑逛。

詹右有一大堆的仙務要處理,也就顧不上她了。只是叮囑她不要離開北鬥司。

玉生在北鬥司繞了一圈,又繞回了偏殿。仍隐着身形。她一進門,便發現,殿內來了她不認識的仙者。

看背影,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仙。她穿的仙裙很漂亮,是生機萌動的翠綠色,外袍是一件薄如蟬翼的桃紅色長衫。如瀑的長發傾瀉在腰間,頭頂簪着一朵花,好看,當真是好看。

玉生悄悄走進來,在一旁的柱子前停下。

只聽女仙道:“星君上回交代之事,落輕已經辦好了。”

詹右瞥了一眼柱子的方向,對落輕伸手請道:“冥君,請坐。”

二仙落座後,詹右拈起茶壺,為落輕斟了一杯茶,也為自己倒滿了一杯。

落輕拈起茶杯,忽而笑道:“星君那時說不愛喝茶,只喝清水的話,其實是诓我的,對罷?”

詹右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岔開話題道:“冥君今日是來向帝君述職的罷?趕巧帝君今日未來北鬥司,冥君看來是白跑一趟了。”

“沒關系。落輕見到了星君,便不算白來。”目光灼灼,就連詹右也不好直視,別開了眼去。

“南氏夫婦下一世的命運如何?壽數幾何?”詹右再一次試圖岔開話題道。

“都是投生于富貴殷實人家,吃穿不愁。而且他們還有一世因緣,有三兒兩女。”落輕忽然頓了頓,對着詹右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并且,南氏夫婦這一世都能活到一百二十歲。星君這面子好大呀!”

“……都是盡享天年之數?”詹右也有些驚訝,心想,莫非是天樞覺得對不住自己,所以特意加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