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起 (1)

“我願意。”聞夏說。

“你真的願意?”金順又問。

“真的願意。”聞夏篤定地說。

“那個……”金順高興地雙手來回搓着,有些不知所措,接着表忠心似的,說:“漂亮同志,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多多賣包子發糕和豬下水!”

聞夏點頭說:“可以,那我們談談分成的事兒。”

“好好好。”金順答應的很痛快。

在見到金順之前,聞夏已經将這小本買賣的情況考慮了一遍,說出了一個心理的數字:“我們八二分,我八你二,怎麽樣?”

“八二分?”金順不太懂地問:“怎麽樣的八二分?”

“簡單地說,就是利潤十塊錢,我拿八塊錢,你拿兩塊錢,原料、清理、烹饪都由我來負責,你只管賣,賣不掉,你再還給我,怎麽樣?”這二分等于是金順的風險費和勞苦費,其他的生産、創新開發、盛餘消化等等都屬于聞夏的。

“行!”金順想都沒有想,直接就答應了。

聞夏接着說:“那我們從明天開始。”

“可以。”金順猛點頭。

聞夏話鋒一轉,說:“不過,得有個前提條件。”

金順面色一下凝住,問:“什麽前提條件?”

“明天你來拿我的食物,我寫個條子,你押十塊錢在我這兒。”聞夏說。

金順不解地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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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你拿着我的食物就跑了。”

“???我家就住這兒,我往哪兒跑?”金順急了,說:“我把家庭住址都給你了。”

“白紙黑字更可靠。”聞夏面上無波地說。

“……行。”金順咬牙答應說:“我明天早上去你那兒馱貨的時候,我就押十塊錢!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得多做些包子發糕和豬下水賣。”

“賣得完嗎?”

“肯定可以賣完。”金順向聞夏描述:“平時你就賣一個早上,好多人都買不到,那是人山人海,你多做些,我肯定可以賣光,不然,我怎麽賺錢?”

“行吧,我多做點。”聞夏勉強點頭。

重要的事情讨論完畢之後,聞夏又和金順說了家族住址,一些合作上的小事兒,這才和金順說了再見。

騎着自行車離開了黑市。

二八架自行車車架高,輪胎直徑大,速度也就很快,聞夏很快地回到了山灣子生産隊,把自行車、辦公用具放到生産隊辦公室後,拎着半口袋的面粉、大米等回到家中。

這個時候聞老太太聞明都在睡午覺。

她走進聞明的房間,看見聞明趴在床上睡着,微黑的小臉上壓出了微微的麻印,透着可憐和可愛。

小臉看上去倒是比之前有些肉了。

聞夏把手裏拿着一本作業本一塊橡皮放到聞明的床邊。

微笑着看了聞明兩眼,轉身進了廚房,廚房的案板上倒扣着兩只碗,碗下蓋着一碗白米稀飯,一份炒豆角,上面是一個白面饅頭和一個水煮蛋。

這麽簡單的飯菜,在這個年代都是極其豐富金貴的,聞夏知道這是聞老太太知道她辛苦,特意做給她吃的。

聞老太太和聞明吃的還是紅薯餅和豆醬。

聞夏心裏暖暖的,她拿起筷子,把飯菜都吃光了。

接着撸起袖子,解開化肥袋子。

掏出煤油倒進煤油瓶中,醬油、醋立在竈臺上,白酒藏在案板下面,大米、面米歸置到缸中,食鹽、紅糖分別倒半袋入木盒子裏,火柴塞火柴洞裏面。

這才開始打井中水,浸泡豬下水,清洗豬肉。

一切完畢之後,聞老太太聞明醒了。

聞明手裏拿着嶄新的作業本和橡皮望着聞夏,問:“你給我買的?”

聞夏點頭:“嗯,喜歡嗎?”

聞明點點頭。

“喜歡就好,好好學習,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聞明緊抿着嘴唇不說話,可是看着聞夏的目光早已經沒有了以前不耐煩,而是帶着不自知的喜歡。

聞夏沒有多要求聞明,她轉身從床上,拿出一包油紙,打開是散稱的圓餅幹。

她拿了兩片遞給聞老太太和聞明。

“這是?”聞老太太問。

“餅幹啊。”聞夏說。

“你買餅幹幹什麽?”

“吃啊。”

“你怎麽買這種東西吃?”聞老太太一下子就心疼了,喋喋不休地說:“這東西老貴了吧,是不是還得要票?家裏有紅薯有白面,自留地裏有豆角、有青菜的,你買餅幹幹什麽呀?太花錢了。”

“奶奶,我想吃啊,我看別人吃,我饞的很,就買這一回。”聞夏這次沒有糾正聞老太太的消費觀,而是順着聞老太太的意思,表示自己饞了。

聞老太太立馬不再念聞夏了,而是說:“下次別買這些不管飽的東西了,費錢。”

“好。”聞夏笑拿一塊說:“奶奶,明明,你們嘗一嘗。”

“咔嚓”一聲,聞明迫不及待地咬一口,立刻有餅幹渣掉下來,聞老太太聽到聲音,趕緊伸手在聞明下巴處接一下,說:“小心一點,別掉了。”

聞明點點頭說:“好甜,奶奶你也吃。”

聞老太太輕輕咬了一口,脆脆的餅幹發出輕微微碎裂聲,稍稍咀嚼一下,餅幹就變成了甜甜的渣渣,她看向聞夏說:“這餅幹怎麽這麽酥,我都沒有怎麽咬,就碎了。”

“餅幹就這樣的。”聞夏笑着問:“好吃吧?”

“嗯,好吃,又甜又酥。”聞老太太又咬一口。

聞夏看向聞明,聞明咬一口品嘗半天,她也低頭咬一口,其實這個時代的餅幹,太幹,太甜,勝在真材實料,所以也不算難吃。

最重要的是聞老太太聞明很喜歡吃。

聞夏看着就很滿足。

她将剩下的大半包餅幹遞給聞老太太保存,順便把自己和金順合作的事兒說了一下。

“以後就是那個叫金順的來賣了?”聞老太太問。

聞夏點頭:“這樣我也專心地做菜,而且不用那麽累。”

“金順可靠嗎?”

“我押了他十塊錢,他每天天不亮過來這邊馱東西,第二天把賣的錢還我。”

“也行。”聞老太太點點頭說:“交給一個男的挺好的,你每天起早貪黑的,身子吃不消不說,我也害怕你在路上遇到什麽不好的人。”

“嗯,這下好了,我不用那麽累了。”

“可以,奶奶繼續幫你。”

“行。”

得到了聞老太太的支持,聞夏踏實很多。

傍晚下工的時候,她就開始清洗豬下水,放到大木盆中,加入白酒、八角、胡胡椒、食鹽、醬油、白砂糖等進行長時間的擱置腌制。

她拿出豬肉,去皮切片,剁成肉糜,放進面缸裏儲存。

轉而開始熬制之前買的豬筒骨,熬的湯色變白,汩汩冒白汽,她盛出一大號搪瓷缸子,坐于冰涼的水缸,等待形成肉凍。

剩下的豬筒骨湯,下了三碗面條,祖孫三人吃的肚子都鼓起來了,第二天雞叫第三遍的時候,聞夏聞老太太一起起床。

聞夏刷牙洗臉之後,首先就是和面醒面,面粉丢到面盆裏讓其再次醒發,她取出昨天晚上腌制的豬下水,再次清洗,接着放在大鐵鍋裏,大火猛燒。

在此期間,把水缸裏的肉凍取出來,切碎丁。

摘了自留地裏的大蔥,切碎,和肉凍碎丁一起拌進肉糜中,加入炸出香料味兒的冷香油,攪拌到上勁兒,再加入醬油、鹽繼續攪拌。

這一切做好的時候,面團發酵成功,大鐵鍋裏的豬下水還在鹵着,夏聞老太太坐在案板前,開始包發面肉湯包。

一個個白白胖胖的白面包子排成整齊的隊伍,立在木鍋蓋上,一個個轉到小鐵鍋中的箅子上,開始蒸包子,肉香麥香溢滿整個廚,聞夏蒸了一鍋又一鍋。

平時都是蒸兩鍋。

這次蒸了三鍋。

第三鍋包子出來,豬下水也鹵好了,聞夏将豬下水撈出來,瀝幹水份,分別切成段、片、塊狀,和包子分別裝入竹籃中,等待金順的到來。

等了十分鐘左右,不見外面有動靜。

“金順會來不?”聞老太太有些擔心地問。

聞夏也有些不确定了:“應該會來。”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呀。”

“我出去看看,說不定迷路了。”

聞夏走出小院子,站在路口張望,沒有在大路上看到任何人影和燈光,她忍不住四周查看,到處都是一片黑蒙蒙的,就在這時候看到遠處知青點的窗子處,忽然出現一個昏黃的亮點。

也不知道是哪個知青起來了。

她的目光重新放到大路上,還是沒有看到金順的身影,她心裏有點忐忑。

金順不會臨時有事兒或者臨時變卦吧,她今天特意多做了一些包子和豬下水,她微微皺起眉頭,回到家中,聞老太太問:“金順來了嗎?”

“還沒有。”

“會不會不來了?”

“他不來了,那我自己去賣。”這倒也沒有讓聞夏太憂心。

“我來了!”忽然一個聲音傳過來了。

聞夏朝院外一看,可不就是金順。

“漂亮同志!”金順開心地喊。

“別亂叫,叫我聞夏就行了。”聞夏上前打開院門,問:“你怎麽現在才過來?”

“我去向老大借錢了。”金順說這話時,沒有絲毫窘迫,反而因為借到錢而驕傲一樣。

聞夏問:“借什麽錢?”

“十塊錢押金啊。”說着金順從兜裏掏出一張大團結,遞給聞夏,順手拍着身邊二八架自行車的車座,說:“老大很支持我賣小吃,還把他的自行車借給我了,嘿嘿,我老大就是好,那什麽,包子和豬下水呢?”

“都準備好了。”

聞夏帶着金順朝廚房走。

看見聞老太太,金順立馬禮貌地打招呼,那嘴像抹了蜜似的,把聞老太太說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轉眼看到大半竹籃的包子和豬下水,說:“怎麽做這麽少啊?”

“這還少?”聞夏問。

“當然少了,我十來分鐘就賣完了。”

“別吹牛,這可比我平時做的多不少,等你賣完再說吧。”

“行行行,我賣完給你看。”金順接過竹籃,掏出繩子,把竹籃結結實實地綁在自行車後座上,轉頭對聞夏聞老太太說:“聞夏,奶奶,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聞夏聞老太太一起說。

“好,我知道了。”

金順踩着蒙蒙的夜色,出了山灣子生産隊,上了大路,沒一會兒就消失在聞夏聞老太太的視線中。

“這孩子面相上看上去怪好的,機靈又不滑頭。”聞老太太這一代的人就喜歡看上面相。

其實這個時代的人沒有經過激烈利益沖突,相對而言确實純樸很多,聞夏看向聞老太太說:“奶奶,時間還早,我們先睡一覺吧。”

聞老太太點點頭。

聞夏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好久沒有在這個時間點睡覺了,躺在床上渾身舒坦。

沒一會兒進入夢鄉。

醒來的時候,晨曦自破舊的窗子縫隙照進來。

她微微起身,目光穿過縫隙,看到慢慢紅遍天邊的朝陽,為窗外的房屋、田地染一層柔和清新的光。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聞夏精神飽滿地自床上起來,用柳條蘸鹽刷了牙,對着朝陽伸個大大的懶腰,驅走身體裏最後一絲起床起。

擡步走進廚房舀了一碗紅薯粉半碗白面粉,動作利落地和成面團,擀至碗邊薄,在自留地裏摘了一把豆角,切段,焯水,撈出。

之前做豬肉、豬下水,她特意收集了一碗豬油,此時用小勺子舀了一小勺子豬油,在鐵鍋中化開,香的不得了,丢數段蔥進去,炸出蔥花的香味,倒入焯好水的豆角,翻炒數遍,簡單地加入醬油、鹽。

一道美味噴香的豬油炒豆角就完成了。

可是聞老太太和聞明比較喜歡吃軟爛的豆角,于是聞夏在豆角裏加入适量的清水,沒過豆角。

剛剛擀好的紅薯餅貼在豆角旁邊,汩汩的湯汁夾雜着豬油和豆角的香味浸着紅薯白面餅的邊角。

聞夏将鍋蓋蓋上,稍微在鍋洞裏加了一把柴火。

轉身去喊聞老太太聞明起床,再把豆角、面餅盛出來的時候,豆角軟爛噴香,浸滿了帶着豬油料汁,面餅一半金黃一半沾着豆角的湯汁,油亮亮的。

看一眼就讓人忍不住吞口水。

聞老太太聞明都喜歡吃聞夏做的菜。

這簡單的飯菜一上桌,祖孫二人就下意識地吞了口水。

聞夏盛了三碗紅薯稀飯,祖孫三人圍在一起吃飯,正吃着,金順回來了,聞夏聞老太太驚訝地看向院外的金順,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麽又來了?”

“來送錢。”金順說。

“送什麽錢?”

“包子豬下水的錢啊。”

“賣了多少?”聞夏問。

“都賣光了。”

“賣光了?”聞夏朝自行車上的竹籃看,竹籃上系着微潮的棉布,竹籃裏空空如也,聞夏詫異地問:“真賣完了!”

“當然!”金順非常開心,他做倒爺一段時間了,但是因為家庭原因,他無法倒賣一些物品,于是就注意到了聞夏,發現聞夏做的美食特別好吃,認定跟聞夏合作一定會賺錢。

他主動聯絡聞夏。

沒想到聞夏這麽有戰略眼光,很快同意了合作。

更超乎他想象的是聞夏的美食那麽好賣,他剛進黑市,掀開棉布,聞到香味的人都圍了過來。

一聽他提聞夏,他們不要命地掏錢。

他差點連收錢都收不過來了,他從來沒有遇到這麽熱鬧的買賣,他一賣完,就興奮騎着自行車跑了過來,此刻他把自行車一放,口若懸河地和聞老太太聞明說了起來。

說的那叫一個聲情并茂。

聞老太太聞明聽的一愣一愣的。

聞夏知道自己的美食好賣,卻沒有料到有金順的加成,會好賣到這個地步,她打斷金順問:“賣了多少錢?”

金順轉頭問:“你猜。”

“不猜,賣了多少錢?”

金順比了一個手指,并且小聲說:“十八塊錢。”

“十八!”聞夏驚訝地問。

“還不止,還有三斤肉票,兩斤糧票,香皂票一塊,牙膏票一管,還有一個副食品購物券。”金順混黑市的時間大大久于聞夏,一些門門道道他很清楚,他不講究什麽糧票肉票的,只要是錢是票,他都要,反正他是倒爺,都可以倒賣掉。

“怎麽會賣這麽多?”聞夏問,她把東西交給金順的時候,大概估算了一下,最多賣到十五塊錢,再加一些肉票糧票,淨利潤可以達八塊錢,給金順一塊六角錢,她坐在家裏也可以賺六塊四角錢,想不到金順可以賣到十八塊錢,直接把她的利潤提高到十塊錢。

兩塊錢之差,在這個年代可是非常大的差距了。

“我提價了。”金順說。

“提價?”

“對,你做的肉包子又大又好吃,提高一分錢,完全沒有問題,城裏的那些工人一個月工資二十多塊錢,吃得起的。”金順說的頭頭是道:“這個我懂的!”

“那些熟客沒有說什麽?”

“說什麽?他們願意買啊,不然也不會賣光。”

“你可別把我的顧客禍禍光了。”聞夏極其認真地說。

“漂亮同志,你不能這麽小瞧我,我一定會給你發展起來的,你要是中午、晚上還做小吃,我都可以給你賣出去。”

“來不及,先做早上。”聞夏說。

“行。”金順把十八塊錢和票據都給聞夏,聞夏當即按照分成給了金順兩塊錢、六兩肉票、四兩糧票,還要給金順香皂票、牙膏票和副食品購貨券,金順攔着說:“香皂、牙膏這玩意兒不能吃不能喝,就不要給我了。”

“那不行,說是八二分,就是八二分,你不要香皂牙膏,那就把副食品購貨券給你,也算是八二分了。”

聞夏說的堅決。

金順拒絕不了,捏着副食品購貨券,心裏因為聞夏做事兒公正而升起欽佩之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為聞夏做事兒,接着就問:“你平時買豬肉豬下水這些東西都在哪兒買?”

“花椒、大蔥、青菜、茴香是家裏自留地種的。”聞夏也沒有隐瞞金順說:“豬肉豬下水這些東西經常在黑市買,上一次是在供銷社買。”

“多少錢一斤?”金順問。

聞夏回答:“豬肉七毛五分左右,豬下水三毛五分左右。”

“買貴了!”金順堅定地說。

“我是選最便宜的買的,供銷社也差不多是這個價格了。”

“買貴了!”金順拍着胸脯子說:“我馬上就去給你買豬下水和豬肉,肯定比你買的便宜!”

“你有門路?”聞夏問。

“有!”金順說。

“好,那感謝你。”

“不客氣。”金順說完,目光就飄向聞夏身邊的飯桌上,飯桌上簡簡單單的紅薯白面餅、炒豆角,可聞着怎麽就那麽香呢,一定是聞夏的手藝,他默默吞了下口水,厚着臉皮問:“你們在吃飯啊?”

“是啊。”聞夏說。

“那個我還沒有吃飯呢。”

“那就在這兒吃吧。”一旁的聞老太太熱情地說。

“好啊。”金順立刻答應,答應之後,下意識地看聞夏一眼,見聞夏沒有吭聲,莫名地覺得聞夏居然和老大有着異曲同工的氣場,他愣是不敢坐下,于是說:“我、我、我還是——”

“洗手去吧。”聞夏說。

金順像是得了聖旨一樣,趕緊跑到木盆前洗了手,坐下就吃,這個紅薯餅摻了白面粉和酒曲,做到了軟且有彈性,這個豆角混着葷油的香味,一到口中鹹鮮爆開。

真的好吃的不得了。

他迅速地吃完了一個餅子,又吃了一個,感覺自己都停不下來,原來聞夏不僅僅是做肉做包子好吃,做這種普通的飯菜還這麽好吃。

他還想再吃。

可是看見篾籮裏已經沒有紅薯餅了,他意猶未盡地喝完紅薯稀飯,對聞夏說:“聞夏,你這手藝太好了,就是我家老大都挑不出來毛病!回頭我一定要告訴老大。”

“你三句不離你家老大,你老大誰啊?”

“我家老大。”金順語氣一頓,說:“我家老大說不定你還認識你呢。”

“是嗎?”

“等以後我介紹你們認識。”

“行。”聞夏敷衍一句,對什麽老大不老大,興趣并不大,轉而問:“你還吃嗎?”

“不吃了,再吃就把你們的口糧給吃光了。”金順站起來向聞老太太聞明說感謝。

态度十分好。

于是聞明也就不介意金順吃了他的口糧,和聞老太太聞夏一起目送金順離開。

見聞老太太和聞明都沒有吃飽,聞夏轉身就進廚房,快速地煎了三個荷包蛋,煎都煎了,聞老太太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只得和聞夏聞明吃起來。

聞夏也算是摸出來聞老太太的性格了。

聞老太太是窮日子過多了,尤其經歷過了六零年代啃樹皮的那段日子,本能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還會忍不住阻止聞夏的“鋪張浪費”。

一旦阻止不了了,聞老太太也就順着聞夏了,然後說一句“下次別這樣了”,聞夏聽的猛點頭,心裏卻想着,以後就這樣慢慢地改善生活。

畢竟她現在有錢了。

有錢了得養養身體。

她吃完了荷包蛋,收拾完碗筷,按照之前的約定,給聞老太太一塊錢,讓聞老太太存着,剩下的錢她給藏好了,就提前去上工了。

走到記分員跟前,大隊長才開始拿着大喇叭喊“上工了,同志們,上工了”,聞夏簽了名字就到生産隊辦公室開始工作,她的工作效率極高。

她已經把劉會計留下來的各種資料整理了一遍,又看了山灣子生産隊的一些生産資料,了解到了山灣子生産隊一年四季都種什麽。

今年特意種出數畝棉花,棉花杆已經砍掉,社員知青們紛紛扛起鋤頭翻地,上糞,肥地。

等到下個月玉米熟了以後,和玉米地一起種今年的麥子,這些事情看似和聞夏沒有關系。

其實每一個細節都和她緊密相連。

她不但要統計社員知青們的工分,還要計算需要麥種量、公糧數、糞量、化肥量等等。

有時候還需要她親自去采購。

為了能夠更好地完成這個工作,聞夏對往年的資料做個表格,對今年的各種情況做了個預算。

一不小心就忘了下工的時間,直到記分員拿着出勤本回來,說:“聞夏,你還沒有回家?”

“下工了嗎?”聞夏問。

“下了,我農具都整理好了。”

“啊,我忘了,我現在回家。”

聞夏趕緊把資料給收起來,小跑着回到家中,看見金順正站在院子裏幫聞老太太打水,一回到看見聞夏,金順特別開心地喊:“漂亮同志,你回來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聞夏問。

“我來好一會兒了。”

“豬肉豬下水買了?”聞夏說這話時,正好跨進了院子,一眼看到水井邊的木盆裏是滿滿的豬下水,她驚訝地問:“買這麽多?”

“不多,也就三十斤。”

“多少錢一斤?”

“兩毛五。”

“這麽便宜?”

“這玩意兒本來就不貴!”金順說:“好多人不會做,平時都不買這玩意兒,有肉票都買豬肉了。”

“豬肉你也買了?”

“買了,新鮮的。”

“多少錢一斤?”

“七毛,買了三斤,還不要肉票!”

“也比我買的便宜。”

“我對這塊熟悉嘛!”金順覺得自己特別有用,整個人都自信很多了,說:“以後買豬下水豬肉的事兒都交給我了,你只要每天多做一些,讓我多賺一點就行了!”

“行。”聞夏不是一個膽小的人,而且她知道随着時間向前走,國家會大力推行自由市場,更會推行先富帶動後富,到時候他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現在只不過是過渡期,既然如此,她現在就打好基礎,到時候也可以為國家政策出一分力氣,于是說:“我現在就給你錢。”

“好。”金順也沒有客氣。

聞夏給了金順九塊六毛錢。

送走了金順之後,聞夏就開始清洗豬下水,三十斤的豬下水清洗幹淨不到二十斤,但這也足夠賺兩三倍的錢,所以中午吃飯的時候,聞夏背着聞老太太,切了塊豬肝,掐了自留地裏面的大蔥,做了一份爆炒豬肝,剩下的繼續腌制。

爆炒豬肝一上桌,聞老太太說了聞夏幾句要節省之後,果然說了一句“下次不要這樣了”。

聞夏笑嘻嘻地應一聲,拿起筷子就給聞老太太聞明夾豬肝,她的廚藝非常好,豬肝吵的鮮嫩多汁,還帶着濃濃的豬油香,聞明聞老太太吃的滿嘴油乎乎的。

聞夏看着也滿足,更加賣力地做豬下水包子,做了平時兩倍一量,想不到金順也給賣完了。

一下就賺了二十九塊錢。

去掉給成本,給金順四塊錢,還可以賺十六塊錢,另外還有糧票、肉票、工業票等等若幹,可以說這一下子賺了不少工人一個月的工資,這是聞夏賺的最多也是最輕松的,不得不說金順是很有實力的。

金順攥着四塊錢和一些糧票肉票什麽的,比聞夏激動多了,他都好久沒有賺到錢了,以後跟着聞夏就穩定了,他還能把欠老大的還上,請老大去國營飯店吃一頓。

不對。

要請老大和聞夏一起去國營飯店吃一頓,這兩個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這麽一想,幹勁兒十足。

每天興沖沖地跑到聞夏兩趟,一趟是馱包子、發糕和豬下水,另一趟是給聞夏送豬肉豬下水,他空空如也的褲兜,慢慢有了毛票糧票和肉票,沒幾天還有大團結。

他每天都過的開心得不得了,時不時就催促着聞夏多做點包子什麽的。

聞夏也确實做了不少。

她也怕黑市的工人吃膩發糕、包子和豬下水,有心想要增加一些其他菜品。

可是最近山灣子生産隊收了玉米,作為會計她除了每天記錄玉米的收成之外,還要和記分員一起監督着社員曬玉米粒,根本沒有時間去做新的菜品。

好在黑市那邊生意一直不錯,聞夏就先賣着這老三樣,把心思放在收玉米上。

經過數天的搶收,玉米終于入庫了。

在沒有發到各個社員手中之前,需要上交百分之二十五的公糧,雖然大隊長為了讓社員和知青們冬天能夠穿上棉襖,占用了玉米地種棉花。

不過今年玉米收成還不錯的,所要交的公糧也不少。

往年社員們願意拉着牛車,去縣城糧站交公糧,到了糧站可以混個半斤重的白面饅頭吃一吃,結果去年糧站發的是半斤重的紅薯餅。

誰家沒有紅薯餅啊!

社員們都不願意去,知道回來的時候還要放牛吃草和拉城裏的糞回來,他們就更不願意了,哪怕大隊長許諾三個工分,他們也不要。

大隊長只好去找知青們。

知青們一聽說要去縣城,而且是生産隊的牛拉牛車。

一個個開心的不得了,紛紛報名。

大隊長選了八個知青,喊着聞夏一起去縣城糧站交公糧,聞夏帶着各種資料走出生産隊委員會。

首先看到了是五輛牛車,五輛牛車前有五頭牛,五頭牛旁邊有五個人,為首的是大隊長。

“聞夏!”大隊長喊一聲。

聞夏小跑到大隊長前:“大隊長,文件都準備齊了。”

“好,咱們今年玉米要交的公糧沒有去年多,五輛沒有裝滿,你就和知青們坐到最後一輛牛車上去吧,一會兒到糧站的時候,還得你去和那邊的會計核對文件呢。”

“好,我就這過去。”

聞夏小跑着到了最後一輛牛車前,牛車上的玉米袋子上坐了四個人。

一個徐漢平,

一個張玉勤,

一個裴景帆,

還有一個叫劉林的知青。

這……算是冤家路窄嗎?

聞夏一出現,徐漢平張玉勤裴景帆同時看過來,徐漢平更是直接開口說:“聞夏,你來了。”

聞夏輕輕嗯一聲。

徐漢平立刻朝旁邊挪了挪,給聞夏讓出一個位置,聞夏看也沒看徐漢平,在裴景帆也讓出位置的時候,她和劉林坐到了一個玉米袋上。

徐漢平:“……”

裴景帆:“……”

劉林笑着和聞夏打招呼,說:“聞會計,你也去糧站啊?”

聞夏點頭說:“嗯,我得跟人核對數目。”

“切。”張玉勤微不可見地發出這麽一個聲音。

聞夏當作沒有聽到,與劉林說完話之後,看向一望無際的蒼綠的紅薯葉子。

安靜地陶冶一下情操。

可是,張玉勤卻願意不給人安靜的機會,聲音不小地開口說:“漢平,這邊風景真好。”

“嗯。”徐漢平淡淡地應一聲。

“以前我們在首都很少見這樣希望的田野。”

“還是能夠見到的。”

“我們都是城裏,上哪兒能夠見到呢。”張玉勤接着又說:“以前我們遇到這種風景,都是要歌唱一回的,對了,我從首都過來了口琴,你要不要吹一下?”

“我不吹。”

“聞夏。”張玉勤喚一聲。

聞夏當作沒聽見。

“聞夏。”張玉勤又喚。

聞夏慢悠悠地轉過頭來。

“你去過首都嗎?”張玉勤問。

“沒有。”聞夏回答。

“那真是可惜了,首都很美的。”

“哦。”

“那你也一定也沒有見過口琴了?”張玉勤從口袋掏出一個複間口琴,說:“這個是蘇聯産的,很貴,我家有很多個,可以吹出好多曲子,你會吹嗎?”

聞夏沒有回答。

“《喀秋莎》你聽過嗎?你一直生活在鄉下,你肯定沒有聽過,我吹給你聽聽,我以前在學校裏,吹的這首曲子可是得到老師和同學們——”

“我吹給你聽。”聞夏打斷張玉勤。

張玉勤詫異地問:“你會?”

徐漢平裴景帆面上也露出驚訝。

聞夏轉眸朝前看,随着牛車慢慢前行,她看到前面有一片一排柳樹,她微微伸手,摘取一片柳葉,放到嘴邊,她稍稍試下感覺,發出“噗噗”的音。

張玉勤捂嘴笑,心想就這,就這還叫會吹?

裴景帆徐漢平認真看着聞夏。

聞夏稍稍低眉,明快簡單的曲調突然從聞夏薄薄的嘴唇和柳葉間傳出來,令裴景帆徐漢平和張玉勤同時愣住,呆呆地望着聞夏。

聞夏面色平靜,像是一個制造音符的少女一般,詩情、音韻和純真都揉在一個個音符之中,流暢地流淌着。

四周都因為她的音樂而生出美妙之感,一首吹完,聞夏擡起清亮的眸子望向張玉勤。

張玉勤手中的口琴一下掉了,就在這時候牛車颠簸了一下,口琴一下跳了起來,落下來的時候,正好落在牛車車鬥縫隙裏,一下掉了。

“啊!”張玉勤大叫一聲,喊:“我的口琴,我的口琴掉下去了,漢平我的口琴掉了!”

徐漢平這才從聞夏音樂聲中醒過來,看向張玉勤。

張玉勤推搡徐漢平的胳膊說:“我的口琴掉了,我只有這一個口琴,好貴的!”

徐漢平一個沒有注意向牛車下歪去。

張玉勤趕緊又趕緊伸手去抓徐漢平。

兩個人一起歪下牛車。

雖然沒有直接摔在地上,但也是非常狼狽。

聞夏忍着笑,轉頭一看裴景帆劉林也在忍笑,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都笑了出聲,裴景帆望着聞夏說:“你吹的很好聽。”

“謝謝。”聞夏收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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