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剛才季嘉嘉說的每一個字, 都敲在了賀瓷心上, 敲出了血痕。

她自己開車來的,回到車上,淚水徹底繃不住,滾滾而落。她趴在方向盤上, 掩去所有不堪的狼狽。

季嘉嘉此刻已經離她很遠,可是聲音尤如在耳, 陰魂不散。

阿弦只要我不要你——

堂堂賀家大小姐,萬千寵愛于一身, 怎麽就比我這麽個你看都看不上的女人還不如?

至今仍給你三分臉, 不過是你眉眼間有那麽三分像我罷了——

阿弦會給我一輩子的資源——

再怎麽看不起我,我擁有的也是你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東西——

記得你高考前那天嗎——

每一句話都陰魂不散地圍繞在耳邊, 盤旋環繞, 驅之不散, 刺痛着她的耳膜。

是啊,這麽久了, 這麽多年了, 他依舊只要季嘉嘉, 卻不要她。堂堂賀家大小姐,卻不如一個家世普通履歷普通什麽都普通, 手段還下作的女人,何其可笑?

至于季嘉嘉說她們眉眼間有幾分相似,才讓傅今弦對她有些許寬待,更是踩在了賀瓷的心口。她依稀記得有見過一條微博的評論說她和季嘉嘉有點像。當時不以為意, 現在想想,後背卻漸漸出了細汗。

她們怎麽會長得像呢?她從未發覺,也從未想過這個——這個實在是太可笑了。賀瓷吸了吸鼻子,坐起身拿出手機,在網上找了張季嘉嘉的照片出來。

仔細看了許久,才勉勉強強地辨認出她們是有一分像。——根本沒有季嘉嘉說的那麽誇張,還三分像?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臉,也不看看她配嗎?

賀瓷嗤了嗤,不以為意。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她們這一分相似實在不足為提。

讓她生氣的不是別的,而是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跟她說“你跟誰長得像”的這個“誰”是她從來不曾看得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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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生氣的是她不知道傅今弦是否真如季嘉嘉所說,偶爾對她的溫柔流露是因為這和季嘉嘉的僅僅一分的相似才産生的。

賀瓷想到這個可能性,就氣得渾身發抖。

如果是,那她的驕傲,會頃刻間凋零。

賀瓷知道傅今弦對季嘉嘉是真的很好,他源源不斷地在給她資源,并且那些資源也是他精挑細選過的。這回的《愛豆日記》是季嘉嘉為數不多的翻車現場,可這也不是他安排的,賀瓷查到是季嘉嘉自己“求”的制片人求來的。......只要是傅今弦給季嘉嘉的,從來都是好的。

季嘉嘉說傅今弦會給她一輩子的資源,賀瓷不懷疑真實性。她知道他會這麽做——起碼現在看來是的。

季嘉嘉說賀瓷再怎麽看不起她,她擁有的也是賀瓷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東西。是啊,賀瓷擦掉滾落的淚珠,她這一生求而不得的,唯獨一個傅今弦。多可悲啊。

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季嘉嘉最後沒說完的那句。

賀瓷開始後悔自己剛剛打斷了她。現在想知道,想聽她說完,也晚了。

只是,當時她真的瀕臨崩潰,根本聽不得季嘉嘉說完。賀瓷怕自己失态在最不想失态的兩人面前,所以匆忙打斷,狼狽離開。高跟鞋撐起的氣勢是她最後僅存的驕傲。

季嘉嘉說什麽都可以,可是說起高考前一天,賀瓷是真的怕了。她怕季嘉嘉說出什麽毀了她整個世界的話來。

那一天,是她最幸福最滿足的一天了,是她多年來執着的唯一一點熨帖。

少女的心思悄悄,暗戀着暗戀着,從未讓他知道過。可是高考前一天的晚上,他竟然出現了。

從國外回來,給她加油,陪她說了很多很多話。甚至在屋外,等她入睡,等她醒來,撫平她心中所有的焦慮不安……

那是年少時的賀瓷最幸福的一個晚上。

她從沒袒露過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他還能這樣好。

對于當時的她而言,真的是莫大的激勵。

她的高考超常發揮,上了南城大學。此後追随着他的腳步,一點點讓自己變得和他一樣優秀。

當演員,是她的興趣,更重要的是,可以讓他在很多很多的地方都看得到她,增加存在感。

而且他那時公司剛起步,她既想用行動支持他,又想着在他旗下可以趁機和他多相處。

他影響了她人生中的很多決定。而這些影響,具體說來,是從高考前那個晚上緩緩展開的。

誰也不知道那天對賀瓷來說意義有多深遠,也沒有人知道那一天是獨屬于她的記憶中的美好。

季嘉嘉提起別的她都還可以忍,都可以面無表情地聽完,唯獨這個,只是聽了個開頭,她就跟被刺激了一樣,條件反射地就打斷了她,并且情緒瀕臨失控。

賀瓷悠悠嘆了口氣,像是對自己的無奈。

她從通訊錄裏拉出個常用的私家偵探,讓他去查查她高考的那幾天季嘉嘉在做什麽。

打完電話,她開車駛離醫院。

沒注意到角落裏一道隐蔽的人影。

賀瓷暫時放下這個事情,想等偵探調查出來後再說。

這個偵探她一直在用,效率很高,應該很快就可以把結果交給她了,不會讓她等很長時間。

可季嘉嘉就不一樣了,她拍拍手走人,季嘉嘉卻如墜冰窟。

她萬萬沒想到傅今弦會在這裏,更吃不準他聽進去了多少。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賀瓷說完的時候她心中還有一絲僥幸,一定是那個賤人騙她的吧?她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

可在看到傅今弦那清冷矜貴的身影時,她心如死灰。

季嘉嘉想象不出自己的表情,但她知道一定很難看。

為什麽……傅今弦會在這裏啊?!誰能告訴她?!

她扯出笑,“阿弦……”

傅今弦的眸光極寒,像是凝了冰,淬了毒,只是看着,就滲人。

季嘉嘉咬緊牙根,逼着自己站穩……她現在雙腿發軟,扶着牆壁都站不穩。

“我、我剛才——”季嘉嘉解釋不出口。似乎是死路,似乎是死局,似乎、她必死無疑。

季嘉嘉快恨透了賀瓷,恨不得拿把刀紮穿她才好!沒有她也就沒有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破事!屢屢害她,竟是一次不落!她氣得眼前發黑。

傅今弦在季嘉嘉剛開口的時候就到了,本只是來探望州緋的,不曾想還能撞見這麽一出好戲。

賀瓷明明看到了他,卻沒出聲也沒反應,他索性也就靜靜地站着聽。越聽,越覺得季嘉嘉這個女人心腸蛇蠍,簡直毒到極點。

一樁樁一件件,一字字一句句,不論真假,都在往賀瓷的心窩捅刀子,時刻觸碰着賀瓷的理智底線。季嘉嘉別的本事不見得有多少,遣詞造句的能力倒是十分突出。

有的事情他心裏清楚其實沒什麽,可她偏能說得好像他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一般。

有的話少了一兩個詞就不覺暧昧,可她偏偏最會用詞,在她嘴裏就成了關系不知有多少牽扯。

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真是難以想象這一精彩絕倫的畫面。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賀瓷那麽機靈一個小姑娘,卻全信了。

她臉上的冷漠刺痛了他的眼,一股患得患失感襲來,傅今弦察覺到了什麽,想拉住她,她卻不管不顧地一走了之,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他蹙了下眉,心裏莫名而來的慌亂讓他對季嘉嘉的怒氣更甚,下颚都繃緊了,線條硬得吓人。

季嘉嘉的呼喚被他全部忽視。

只聽得一道寒涼至極的聲音:“我倒是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只要你了?”

季嘉嘉臉色急促地一白。

“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與你說過,至今仍給賀瓷三分臉,不過是因為她像你,才能勉強忍受她?”

季嘉嘉失聲,說不出話,只覺萬分難堪。

“我更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臉,讓你以為我會給你一輩子的資源?而且我怎麽就愛的是你了?我給過你什麽誤會?”

傅今弦咄咄相逼,季嘉嘉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的每句話都在讓她無地自容。剛才有多嚣張,現在就有多難堪。

“季嘉嘉,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但你似乎一次也沒聽進去,不斷在越矩。”傅今弦冷冷道,臉上蘊着薄怒,“我們是什麽關系你最清楚,你母親不讓我澄清外界傳聞,卻不代表你可以仗着這些傳聞中的身份而為所欲為,仗勢欺人。你但凡低調一分,我也都還可以忍你。”

季嘉嘉慌了,他這是什麽意思?不想忍她了是什麽意思?

他從未說過這些話,她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面臨這番場景。季嘉嘉眼眶早已通紅,服着軟認着錯,“阿弦,是我不對,我——我道歉,我去跟賀瓷道歉好不好?”她抽抽搭搭地,試圖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淚水瑩瑩,我見猶憐。

“你剛剛還提到賀瓷高考前那天,你又想作什麽妖?編造什麽莫須有的謊言?”

病房裏,州緋幽幽保存着錄音,跟助理說:“這時候倒是知道認錯了,剛剛那麽嚣張的氣焰。”

助理也窩火呢,賀瓷跟自家藝人相處了沒多久,但她已經很喜歡賀瓷了,這會也替她打抱不平。只是傅今弦身份在那裏,他這說的話裏似乎許多秘辛,助理也就不敢随意搭話,甚至不敢随意吱聲。

病房外,傅今弦按捺着脾氣,但還是發了很大的火,季嘉嘉是又驚又怕,又悔又恨,她吓得直哭,一直在道歉。

“你好自為之。”傅今弦擡步離開。

季嘉嘉想追,又被在一邊候着的傅今弦的保镖攔住,近不得他身。她隐隐意識到了什麽,她知道這時候他一走她可能真就涼了,瘋也似的哭喊認錯,可他絲毫沒有停下腳步。

傅今弦一邊上車一邊給賀瓷發微信:【在哪裏?回去了嗎?】

似是料定她不會回,傅今弦又道:【有些話想跟你澄清。】

賀瓷在等紅燈,瞥了一眼就把手機扔在副駕駛。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找她。——還是因為季嘉嘉。

多麽諷刺?

......以前的話她會很高興,可現在的她只想冷靜一下。

只是剛剛到家,喻朝的電話緊追而來,簡短扼要:“上熱搜了。”

賀瓷微愣。

她思考了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琢磨不清是哪件事上了熱搜,好像——都能上。

比如州緋受傷,愛豆日記停錄,就在熱搜上待了好久。

“你和季嘉嘉,傅今弦,在州緋病房門口,上了熱搜。”

賀瓷默。

開了免提,打開微博,粗略看了一眼,頭疼。

喻朝說:“先回去,別待在外面,保證安全。”

賀瓷說好。快步上樓。

微博上已經炸開了窩,某家媒體發出來的照片上傅今弦、賀瓷、季嘉嘉三足鼎立,什麽都不用說都能引得萬千猜想。

賀瓷在娛樂圈裏一直被傳有後臺,被傳和頂級上司勾搭牽扯不清,只是一直被喻朝、賀家、她的粉絲壓住,這回那些謠言傳聞壓都壓不住地往外冒出,她的微博直接淪陷。

只是賀瓷和傅今弦在一塊也就算了,怎麽還多了個季嘉嘉變成了惡俗的三角戀?

有人提出疑問:難道季嘉嘉的金主也是這個男的?

衆人驚呆。

這得是多麽有權有勢?包養了那麽多女星?

又有人提出疑問:會不會包養了一大票,這只是其中兩個?

......疑問都很成立。

賀瓷看了兩眼就懶得看了。

她最鄙視的是發出的照片中她和季嘉嘉被拍了全臉,傅今弦倒是只出現個背影。這都什麽記者?能不能公平一點了?

是看傅今弦帥還是看他來頭大?連個正臉都不發。

倒只剩下她和季嘉嘉,跟難姐難妹似的。

知道的也就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倆看中的是什麽油膩大叔。……雖然這背影看上去不像就是了。

賀瓷鄙視了一通那個記者。

自家太後這時候打來電話。

賀瓷有點心累,但不接肯定是不可能、也不敢的。

韓書宜怕打擊到女兒什麽,說話都小心翼翼的,“軟軟呀,媽媽和爸爸看到熱搜都擔心壞了,這是怎麽了?”

賀瓷避重就輕道:“發生了一點點小事,我會處理好的啦,媽媽,你們別擔心。”

韓書宜信她個鬼。

“你和傅今弦那孩子也糾纏了挺久,軟軟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戳媽媽的心窩啊!媽媽疼你寵你,沒讓你受過一絲委屈,你怎麽卻在他身上受盡了呢?上趕着去受委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的心也是,你追他,你愛他,我們千萬個不許!”

對方很沉默,一絲聲音都無。韓書宜嘆了口氣,軟了語氣,“軟軟,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告訴媽媽。媽媽給你介紹整個南城最優質的男人,給你介紹十個百個,千個萬個!哪裏就要吊死在他傅今弦一棵樹上了?咱們賀家的寶貝疙瘩,想娶的人不知凡幾,這個傅今弦,是他不識好歹。”

賀瓷悶悶地“嗯”了一聲。

“你爸爸新得了些好酒,我讓賀遇給你送兩瓶羅曼尼康帝過去。”

韓書宜轉移了話題,又關心了下女兒的穿衣吃住,才準備挂斷電話。

挂斷前,又問了一句:“真不用媽媽幫忙撤掉?”

“不用啦,喻朝和二哥在,怕什麽。”

“嗯,也對。……軟軟啊,真心裏不痛快,待會賀遇過去你可以發洩發洩。”

賀瓷終于笑起來,“好。”

賀遇純粹就是個來送貨的,賀瓷開門見到的就是張怨念深深的臉,把兩瓶酒往她懷裏一怼,“拿着。”

見他轉身就走,賀瓷噠噠噠跟上去,“咋走了?”

“還沒拿完。”

賀瓷眯眼笑:“謝謝哥哥。”

賀遇:……雖然但是……聽着可真舒服。

賀遇又去拿了一趟,是韓書宜給賀瓷買的幾個她喜歡的品牌的限量款包。

韓書宜的一些會員比賀瓷多而且高級,有一些包賀瓷都買不到。再加上最近賀瓷還沒空去關注這些,所以韓書宜逛街的時候覺得女兒會喜歡的就都順手給買了讓賀遇一起送過來。

賀瓷住的這個房子很大,除去主卧,剩下的兩個屋子被她打通做了衣帽間。即使如此也略顯狹隘,不及她在家裏的衣帽間三分之一大。

韓書宜想讓她換個大點的房子,想自己住也不必委屈自己吶,賀瓷卻不喜歡,自己一個人住,這裏小小的才有安全感,而且……和傅今弦在一個小區,多好呀。

現在賀瓷想起自己住進這裏的初衷,還是覺得感慨。

她真的好愛好愛傅今弦吶,追逐着他,追了好多年。

賀瓷眼角有些澀意。

賀遇把東西都搬上來後癱在沙發上開始使喚賀瓷:“快給你親愛的哥哥來杯水喝。”

賀瓷笑眯眯地收起那些包,真是每個都長在了她的審美上。收完後給賀遇拿了個可樂,“喝吧,冰的。”

賀遇問她:“熱搜不撤嗎?”

“等朝朝公關吧,我無所謂。”賀瓷聳聳肩。

“跟哥說說發生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被季嘉嘉堵着放了些話,剛巧傅今弦也來了而已。現在微博上的所謂‘真相’都是娛記和營銷號亂編的,沒必要信。”

賀瓷給自己拿了瓶酒,又怕萬一喻朝找她她喝醉了,就也換成了可樂。

“你也該放棄他了。”

賀瓷沒說話。

今天所有人都在勸她放棄。

所有人都知道傅今弦……不是她的良人嗎?

她心裏隐隐也是明白的。

真是因為明白,才更加掙紮痛苦。

她的心漸漸涼透,眼底浸滿漠然。

“哥認識的人還算多,你決定放棄傅今弦後你想要啥樣的我都給你找,不行也還有大哥二哥。……對了,你要是想包養一個,我給你出錢。”

賀瓷輕飄飄瞥他一眼。

思想還怪開放。

但是不是有點開放過頭了?

接收到她的眼神,賀遇嘆口氣,改口:“算了,想包養幾個包幾個,我都出了。”

賀瓷:“……我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你好好考慮一下?我覺得我說的這些還是蠻讓人心動的。”賀遇挑了下眉。

“知道了,會考慮的。”她敷衍地應下。

賀遇真的是恨鐵不成鋼。

多麽誘人的條件?怎麽就一根筋呢?

賀瓷沒有回複。

傅今弦意料之中。

季嘉嘉那番話有多刺人他知道,能把她的心刺得多深他也知道。

正是知道,所以他急于與她解釋,可看樣子,她并不準備理他。

傅今弦一邊給她發微信,一邊吩咐宋特助停止幫助季嘉嘉的公關。

對于季嘉嘉,他已經開始盤算如何處理。

過了半天,賀瓷還是沒回。季嘉嘉和季母打給他的電話卻是快打爆了。事态或許太過嚴重,寰星停止公關援助對季嘉嘉的影響幾乎是毀滅性的,紀姐的電話也在打進來。

傅今弦依舊沒接。

他叫來了付岸。

“彙報一下進度吧。”傅今弦扯開領口扣子,又解了袖扣。

付岸将他的焦躁納入眼底,趕緊開始彙報。

他負責了很多寰星生意上的事,還有。一些傅今弦私下的産業。不過那些都不重要,有別人協助,他最重要的。任務還是調查傅今弦的親生母親蕭菱女士當年的死亡案。

一晃二十五年過去,可有些仇恨是不管過去幾個二十五年都無法讓人忘記的。

當年傅今弦不過三歲稚兒,面臨的卻是母親突然去世的慘烈事實。父親傅謙同告訴他以及外界的是:車禍導致重傷,沒搶救回來。

蕭菱是蕭家獨生女,傅謙同迅速接手蕭家産業,進駐蕭氏。

蕭家老爺子老夫人沉浸在悲傷之中,将一切生意都放手給了他打理。

這一切都還正常。

可是半年後,傅謙同在蕭菱去世僅僅半年後,突然宣告要娶新妻邱詩琴入門。

蕭老爺子大怒,堅決不同意,傅謙同卻并無聽他的話的意思,執意要娶。

蕭老爺子冷笑着要把他趕出蕭氏,停他權利。卻在這時發現不知何時早已被傅謙同架空了所有權利與財産。

蕭老爺子恍然,怪不得這麽嚣張地敢在蕭菱去世僅僅半年就要迎娶新人,怪不得敢抵抗忤逆他!本以為傅謙同是不在乎蕭氏的東西,他還想說佩服一二,沒成想是人家早就算計完了!

因為把所有的東西都收入囊中了,所以開始肆無忌憚地放肆起來。

偌大的蕭氏是蕭家幾代人的心血,就這樣被傅謙同無恥奪走霸占——蕭老爺子年紀大了,根本受不得刺激,更何況是這樣大的刺激?當場中風。

蕭老夫人一介婦人,養尊處優多年,更是拿傅謙同無法。

傅謙同良心未泯地将他們送去了一家偏遠的療養院擱着,從此蕭氏改成了傅氏,從此他一個本一無所有的上門女婿成了南城新貴。

傅今弦五歲那年,不小心聽到一句邱詩琴說的話:“阿同,能過上今天這樣的日子,我也算是沒白等你多年。”

周末去看望蕭老爺子的時候,他如實說了這事。

這麽多的事情加在一起,傅謙同的種種所作所為,讓蕭老爺子開始懷疑起蕭菱去世的真相。

為什麽蕭菱去世後傅謙同就跟預謀多時一般,僅用了半年就架空了整個蕭氏?得到蕭氏後又跟按着計劃走一般娶妻生子。現在又說,邱詩琴與他可能早就相識相愛。

太過開挂的人生。

太過不正常的順利美滿。

蕭老爺子不信。

且這事說出去也沒人相信這不是蓄謀已久。

他們蕭家,完全就是傅謙同的墊腳石,助着他成功,之後消失得無蹤。這簡直就是絕世大善人!

蕭老爺子肺都要氣炸了。

傅今弦這輩子都忘不掉,中了風的老爺子手腳抽搐,雙眸瞪得老大,艱難地囑咐着他:“查……你媽……死的……不、對……”

又過了一年,傅承予出生了。

傅今弦終于明白父親不是沒有父愛,只是不愛他。并且在傅承予周歲宴的時候,他閑來無事偷偷躲在父親書房看書的時候,看到了傅謙同早早立好的遺囑——全部,都給傅承予。

傅今弦垂着眼眸,不動聲色地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這可是蕭家的東西,才過去了區區幾年,竟就跟蕭家再無幹系了。

嫉妒、怒火、懷疑交織在一個尚且還小的孩子身上。

蕭老爺子知道這樣對傅今弦的成長不好,可他們夫妻尚且需要傅謙同提供醫藥費與療養費,實在沒能力帶走他、撫養他。

他是在一個對他沒有一丁點愛意的家裏長大的。

直到後來搬出去,上大學,出國留學。

傅承予大學時就有在學習處理傅氏事務,一畢業直接進入傅氏擔任總經理。而傅今弦,傅謙同并無一點給他什麽東西的意思。

還好他早早看清,從未奢求過什麽,更是早早為自己盤算未來。

大學時就通過投資賺到了第一桶金,出國後和賀彥一起創辦了寰星。寰星穩定後,他繼續将手伸向了其它行業與投資。

雖年紀尚輕,基業卻不小。

平時雖忙,但也都在掌控,他還能分出心思阻礙一下邱詩琴和傅承予。

但這些都不重要,對他而言真正重要的是調查清楚當年的真相。

調查清楚母親蕭菱的車禍與去世是天災還是人禍?

而這,缺不了季母。

季母當年是蕭菱的陪嫁傭人,跟着蕭菱出嫁當保姆,所有的事情她都有見證。

也是她告訴的傅今弦,她見過傅謙同給蕭菱下過慢性藥,知道那天傅謙同再三找理由不和蕭菱一起出行、坐同一輛車,知道傅謙同在車禍當天趕到現場,在去醫院的路上給重傷的蕭菱動過手腳,讓她傷上加傷。

她是人證,是能說明蕭菱的所有意外是人禍的唯一人證。她能協助傅今弦調查出真相,搜羅所有物證,一舉打倒傅謙同。

季母配合調查的要求也簡單,全都是圍繞季嘉嘉提出的。

傅今弦得給季嘉嘉資源,幫助季嘉嘉成就她的演員夢。得護住季嘉嘉,外界傳言季嘉嘉是他的情人就沒必要澄清了,也算是她的護身符。每個月1號、11號、21號得跟她見面……

等等等等。

司馬昭之心。

季母在悄然撮合他們,悄然想讓他們假戲真做。

每一條都很無理都很過分。

傅今弦孜然一身,倒也随了她去,沒跟她讨價還價什麽。

她喜歡威脅就威脅,只要還算有腦子,不觸碰到他的底線就行。

可是傅今弦的忍讓換來的卻是季嘉嘉一點點地越矩放肆、為所欲為。

季嘉嘉最近一直在他的底線上試探,今天更是直接扯斷了他的底線。

傅今弦不欲再忍,只想早做了結。

對季嘉嘉的所有資源和吩咐下去的保護,也都一一停止。

他說不出自己為何如此生氣,但是怒氣就是澎湃而出,忍無可忍。

傅今弦本來都坐在辦公桌前了,可一想到賀瓷離開時的表情,他就無法靜得下心辦公。

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抛棄了。

傅今弦把手中的筆往桌上一扔,“艹。”

旋即拿了外套就大步往外走。

宋特助見他剛進辦公室又出來,愣了下,一萬個嘀咕,但還是趕緊跟上去,“傅總,您這是要去?”

“你讓公關部協助喻朝處理好賀瓷那邊的事情,不用跟我來。”

“是。”宋特助猜得到他要去找賀瓷,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除了嘆氣喟嘆,好像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來形容心情。

明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吶。

“傅總,你說話軟一點,甜一點,女孩子喜歡。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生硬刻板、兇巴巴的。”

他可是把他多年來的心得傾囊相授了,最終結果如何……就看傅總的造化了。

他老宋賺錢比不過傅總,智商也比不過傅總,但情商還是可以比得過的。起碼比傅總會哄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傅總屢屢把賀小姐氣成這樣,他可沒有過,哪次不是把賀小姐哄得開開心心的?

別的不說,這個讓他來傳授經驗,那可是找對人了。

“賀小姐吃軟不吃硬,傅總您得軟着來。”說着說着,宋特助覺着自己開始好為人師了,竟有些快意和得意,輕咳一聲欲掩飾下來。

傅今弦蹙眉看了他一眼,“這麽懂?你确定?”

“那必須确定。女孩子都這樣啊,更何況是賀小姐這樣的呢?嬌裏嬌氣受不得一點委屈,必須軟着來。傅總你都不知道,上回我去給她送那個綜藝合同,她居然還對我笑了!我這可不就是經驗十足嘛。”

傅今弦突然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宋特助的錯覺,他總覺得這眼神有點不太對勁。但也沒多想,趕緊去安排事情了。

其實倒也不用傅總說,寰星的公關早就在幹活了。開玩笑,這可是賀總的妹妹。

傅今弦開車回了禦水灣,車停在了她住的那棟樓樓下。她微信不回,他也不發微信了,準備直接打電話。

巧的是賀彥剛好打進來,打斷了傅今弦。

“在哪呢?怎麽不在寰星?”

傅今弦沒回答,“有事?”

“紀姐鬧起來了,一定要跟季嘉嘉解約。”

“我今天沒空,讓他們明早來寰星。”

賀彥沉默了下,“……還不打算解掉季嘉嘉嗎?”

他看不懂傅今弦,是真的看不懂。

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放棄季嘉嘉了,畢竟季嘉嘉找他找了那麽久他連個眼神都沒給。可他又是這态度?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說起來,賀彥從來沒怎麽看懂過傅今弦。不止是他,他們這些認識了很多的人看懂的傅今弦好像都只是表面。

“……再給我一天。”

他難得有這三分頹喪的語氣。

賀彥點頭,“行吧。但你不解她,她其實也沒什麽用了。我妹那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擺明了要封死她。更何況她還在一直蹦跶,一直作死,自己都不想活了。”

說實話,他理解不了季嘉嘉的腦回路。

傅今弦表示自己知道了。

賀彥沒忍住說他:“你說你這都是為了什麽?季嘉嘉有什麽好的你跟我說說?”

讓他也知道一下季嘉嘉有多好,說不定就能理解傅今弦了?

這話嘲諷意味十足,傅今弦沒搭話也沒反駁,只說:“我還有事,先挂了。”

賀彥看着挂斷的屏幕輕啧兩聲。真是奇了,竟然任由他嘲諷,一句反抗都沒有。這可不像是傅今弦。

太詭異了。

傅今弦給賀瓷打電話,一聲、兩聲……挂斷了。

他凝着屏幕,眸色晦暗不明。毫不遲疑地再次撥了過去。

依舊挂斷。

随之而來的是一條短信:別打了,我要冷靜一下。

賀瓷回完,手機習慣性一扔,把頭埋在抱枕裏——她想把自己縮進龜殼,拒絕面對與處理世間所有事情。

賀遇公司有事,給她煮了面就走了。賀瓷看了下時間,已經過了五六分鐘,應該不燙了,可以吃了。

她去開了瓶剛才賀遇帶來的羅曼尼康帝……搭着面喝。

至于什麽公關,什麽協助,她懶得去管了。

反正,她要季嘉嘉永無出頭之日。

即使有傅今弦護着又如何?她賀瓷想雪藏的人,就沒有雪藏不了的。

傅今弦護不護得住還兩說呢。

季嘉嘉以為背靠傅今弦就高枕無憂了,就可以在她頭上撒野了?

想得挺美的。

季母緊急從西雅圖回國。——從接到季嘉嘉哭着打來的電話開始她就馬不停蹄地收拾東西,沒有半點耽擱。

路上,她基本上了解完事情發生的始末了。連埋怨季嘉嘉的力氣都沒有了,也懶得了。

她都不知道她精明算計了半輩子,怎麽就生出這麽個蠢貨來。

那一樁樁一件件,根本不能像是她的女兒。做出的事情。

季母從打不通傅今弦電話開始就大約猜得出傅今弦的意思,這回怕是真的惹惱了他,他怕是不準備再救季嘉嘉,再搭理她們母女了。

嘉嘉這回做的的确是過分又惹人厭了。

季母抵達南城前,早已百般思量。

大不了……大不了抵死威脅。

她就不信傅今弦還能不調查蕭菱的死亡真相了。那是他親生母親,再說了,蕭家老爺子還在呢,哪裏允許他胡來?

季母定了定心神。

季嘉嘉沒來接她,只是給她個地址讓她過去。季嘉嘉的臨時住所。

現在她根本不敢出門,一出門就會被瘋狂圍堵。那些媒體在找她,黑粉也在找她,她怕了。

至于換住所,也是因為原來的住所被媒體發現了,曝光了,早就住不得了。

大門上是紅漆,門口被放了許多死老鼠一類的動物……季嘉嘉已經從剛開始的害怕到現在的麻木。

季嘉嘉咬牙,為什麽一張照片上三個人,卻唯獨她過得如過街老鼠?

賀瓷剛剛還在微博上發了一張喝酒的照片,那瓶酒,十萬起的吧?

內心深處有一種她不得不承認的嫉妒與豔羨,從認識賀瓷開始就有了。

她高高在上,而自己卑微如蝼蟻。除了傅今弦,她什麽都沒有,也沒有任何的優勢和長處。

面對賀瓷,她只有自卑與不自覺地學習模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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