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osmic Holiday(一)

第十章、Cosmic Holiday(一)

電視報道讓店內之前還在嗡嗡作響的談論聲在瞬間恢複了寂靜。

楊銘小心地瞥了一眼四周的情況,包括姑父鐘凱文在內,所有人的面色都變得凝重而悲痛了起來,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唯一的一處電視屏幕,似乎是想要再多了解點兒什麽。

“目前暫時無法獲得确切的傷亡數字……以上就是這條臨時新聞的全部內容了,”女播音員的眼眶也是紅紅的,“也希望幸運能夠常伴在Martius-3的同胞們身邊。”

還沒等接下來的新聞繼續播報,鐘凱文就直接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徑直去到了前臺的準媳婦面前:“芭芭拉,給我們的早餐打包,一會兒交給我侄子就行了。”

随後,他又轉身對那邊依舊不知所措地坐在卡座內的楊銘點了點頭:“大侄子,咱們就不在這裏吃了,一會兒拿了東西馬上離開,我送你回家去。”

“嗳,曉得了。”客随主便的道理楊銘還是懂的,作為異鄉來客的他如今也只有服從姑父的安排,更何況出了這麽一檔子大事兒,恐怕近一段時間內作為警長的姑父肯定會忙得不可開交,而自己也更不能在這種時候給人家添亂。

鐘凱文在得到了楊銘的肯定答複後,立即火急火燎地出了早餐店,回到了他的警車上。透過卡座旁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他正在車廂內用終端掌機給什麽人打電話,或者其實是他的上級在聯系他。

一分鐘後。

“先生,這是您和警長的早餐,”芭芭拉·奎克提着打包好的兩份早餐來到了楊銘面前,将袋子遞到他的手中,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我看你們應該趕時間,早餐錢幹脆就下次再一起付吧。”

“真是太麻煩您了,”楊銘有些抱歉地對她笑了笑,“作為報答,有時間我一定會拉着雷昂來你這兒吃點什麽。”

“啊!”聽聞此言的少女頓時兩頰飛紅,她羞赧地躲開了楊銘的視線,也不知道盯着什麽地方點了點頭,同蚊子一般細聲細語地回答了一句,“那……那真是太感謝了!”

“那我就先失陪了,期待下次與您再見面,奎克小姐。”楊銘微笑着對她眨了眨眼睛,轉身推門走出了店外,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了車中。

“我的那份丢在後座上吧,”鐘凱文一邊發動車子駛出了早餐店門口的空地,拐上了來時走的那條路,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楊銘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小銘。姑父我也不曉得在這時候會出這麽一檔子事兒,上邊着急喊我回去開會呢,今天上午要委屈你自己呆在家裏了。”

“放心吧,姑父,我能理解。”楊銘點點頭,然後也嘆了口氣,“我也是真想不到,所謂的‘維和部隊’怎麽可能做出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來。屠殺平民的軍隊……怎麽可能還能算是軍隊啊!”

“唉……”鐘凱文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世道如此啊,小銘!這種事情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在P.L.A.N.T.發生了,只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理事國施壓之後被當局截了胡,壓根就沒報道出來過……這次應該是事情鬧得太大了,根本沒辦法隐瞞,這才不得已才進行報道的。”

楊銘默默地點了點頭,脊背倚在座椅靠背上,注視着前方車流逐漸擁堵起來的道路,不再說話。

車廂內一時間陷入了寂靜之中,而車子外嘈雜的鳴笛聲也越發刺耳了。

對于Martius-3內發生的屠殺,楊銘雖然感覺有點驚奇,但倒也沒震驚到哪裏去,近幾年調整者跟自然人之間的矛盾一再激化,自從去年年末的“能源危機”之後,P.L.A.N.T.的調整者居民同理事國集團駐軍之間的摩擦更是連續不斷,暗中被鎮壓下去的示威游行恐怕兩只手都數不過來,在這種事情當中,死幾個人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

至于這次的Martius-3事件,別看報道上只說“有15人确認被殺,100多人受傷嚴重”,在這些縮水的數字後邊可是跟了一句“目前暫時無法獲得确切傷亡數字”的,真要是仔細追究起來,恐怕翻上十番有時候都不算過分。

駐紮在P.L.A.N.T.的“維和部隊”已經不是駐軍之初那支全部由精銳組成的隊伍了,近年來這裏有演變成各國軍隊練兵場的趨勢,每年都有大量的新兵被送來這裏換防,整個P.L.A.N.T.的駐軍裏有50%以上都是剛參軍不到一年的新兵蛋子。

而如果這些新兵碰到了類似Martius-3的事情,再加上指揮官對屬下的控制能力可能不足,壓根就沒上過戰場,說不定連人都沒殺過的新兵們根本就沒有控制程度的能力,他們要麽一槍不開,要麽就會直接打空彈匣裏的子彈,而等到所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場屠殺也就已經被坐實了。

楊銘不知道Martius-3那邊是不是類似的情況,但至少他并不相信一次僅僅死了15人的流血沖突就會被電視臺插播報道,更何況這種事情還會抹黑理事國駐軍的名聲。如果不是那種大到根本沒辦法掩飾的慘案,這篇臨時報道估計沒人能在電視上看到。

對于這個似乎還帶着血腥味的“虛假消息”,姑侄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繼續談下去,眼看着前邊的堵車情況越來越嚴重,楊銘有些無奈地對鐘凱文攤了攤手:“姑父,您要是急着回去開會,就幹脆先在這把我放下吧。我記憶力不錯,總算還記得回家的路該怎麽走。”

“你老實聽我安排就行,”鐘凱文搖了搖頭,順手打開了車頂的警燈,又按了幾下方向盤上的警笛鈕,“剛剛發生那種事,你又是個一目了然的自然人,人生地不熟地還要一個人在街上走,很難保證在回家的路上你會不會遇到什麽的危險。”

“這麽嚴重?”楊銘咂了咂嘴,“調整者們不是因為能在一些緊急情況下保持理性而著稱嗎?”

“呵,大侄子,你這話辜負我聽着可跟罵人話沒啥區別……”鐘凱文笑着瞥了他一眼,“調整者體內的基因雖然被醫生給動過了,但是卻依舊是23對不增不減,與自然人之間也沒發現有生殖隔離,更沒有與自然人大相徑庭的外貌。我問你,我們調整者,難道就不是人了嗎?”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姑父。”楊銘急忙擺了擺手,一副被鐘凱文的話給吓到的樣子。

“調整者也是人,也逃不出天生的人性,”鐘凱文一邊說着,一邊将車開上了前邊那些車子自動讓出來的空道,“或許有的時候我們更傾向于理性與秩序,但是也只是稍微有那麽點兒傾向而已,否則還要我們警察來做什麽?”

楊銘陪着笑臉點頭應和,随即面色又顯得擔憂起來:“姑父,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姑媽她會不會……”

“哈哈,這點你不必擔憂,”鐘凱文哈哈一笑,順便瞥了一眼後視鏡挂墜上那張小小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正是他與妻子楊彤以及兩個孩子的合影,“你姑媽平日上下班都坐工廠班車,在單位和社區也有很多朋友,沒人會幹瞪眼看她被人傷害……更何況你又不是不曉得你姑媽學過啥,就算真碰上了,哪裏有別人害她的份兒?”

這一點鐘凱文倒沒說錯,姑媽楊彤在成為鐘家的全職太太之前,跟他老爹楊韬一樣呆在軍隊裏混飯吃——她是個軍醫,一個散打五段的軍醫。據說當年姑父鐘凱文就是在被她一下子撂倒在地之後,才死心塌地地愛上了姑媽這個許多男性都不敢接近的女人。

開過了堵車段之後路就好走了很多,不多久就回到了那棟小別墅的門前,鐘凱文将自己的門卡交到了楊銘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先把早飯吃了,無聊的話可以看看電視節目,或者玩玩客廳的那臺電腦,登錄密碼是你妹妹的生日。”

“我能照顧好自己的,姑父您就放心去忙吧。”楊銘提着自己的早餐包下了車,拍了拍車頂,對鐘凱文揮了揮手,而後目送着車子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此時此刻,在P.L.A.N.T.衛星群第四排的第一個殖民衛星內。

Aprilius-1是整個Aprilius市乃至整個P.L.A.N.T.星群內最為繁華的一顆了。

為了紀念在C.E.16年4月1日誕生的偉大先驅者喬治·格雷,P.L.A.N.T.不僅将A端的第一區命名為“喬治·格雷區”,評議會的會場與代表們的辦公大廈也都修建在這裏,而且還在市中心的位置設計了一片廣闊的伴有湖泊的綠地,并命名為“格雷公園”。

格雷公園內的伯利克裏湖畔,兩個穿着便裝,看起來也沒有太多特殊之處的男人正坐在湖邊垂釣。只是附近那些游走在路旁與林間,身着黑色正裝戴黑墨鏡,耳朵上挂着便攜通訊器的保镖們卻反襯出了這兩位的不同之處。如果有其他的評議會代表在這裏的話,他就一定會驚奇地發現,這兩個男人恰恰是自己在評議會內的同僚。

而且,都是最近剛剛當選的那種。

兩人沉默不語地握着釣竿,各自的眼睛都盯着魚線沒入水中的方向,似乎對這條等待魚兒來咬的鈎子比身邊的同伴更感興趣。

忽然間,鐵灰色頭發,身材也比較壯碩的那位,他手中的釣竿被猛地向湖中扯了一下,面色立即就興奮了起來,急忙站起身,開始扯動着魚竿向後收線。

不一會兒,一條三十多厘米長的鲈魚就被他從水裏提了出來,丢進了身邊淡藍色的塑料桶中。

灰發的代表收起了自己的釣竿,交給身邊上前來的一名保镖,随後就來到了同自己一起垂釣的金發朋友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夥計,你到底行不行啊?這都快兩個小時了,怎麽一點收獲都沒有啊!”

“欲速則不達,”金發代表微微一笑,身體一動不動地繼續坐在原地說道,“不過就帕克你的性子來說,應該是沒有辦法理解這句話所蘊含的真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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