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osmic Holiday(四)

第十三章、Cosmic Holiday(四)

常有人說,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從一杯酒或者一支煙開始的,楊銘與胡維安的第一次真正相識也不例外——他們都有着不算太重的煙瘾,尤其是在觥籌交錯的酒桌上,這種壓力太大的環境下,有時候就必須出去抽一支煙,讓尼古丁來刺激你被酒精漸漸麻痹的大腦。

楊銘還記得兩方之間的晚宴就是在雅加達的四季酒店內舉行的,由于黃道同盟黨的隐秘性,AITC這邊也不方便舉辦一次大型晚宴,只是訂購了一個隔音性良好的大型包間。但由于這間房的透氣性不如其他的包間好,也沒有獨立的露天陽臺,因此酒過三巡之後,感覺頭腦發脹的楊銘只能先告退離開,在包間外抽支煙提提神。

巧合的是,就在他靠着走廊的窗臺兀自吞雲吐霧思考人生哲理的時候,另一個人也從包間內出來了,正是那個沉默寡言的亞裔貼身保镖,卻見他先從自己的衣兜裏取出來一只不鏽鋼煙盒,而後開始在衣兜內翻找起什麽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找不到打火機或者火柴了。

沒錯,這個年代依舊有相當一部分人喜好使用火柴這種充滿“複古範”的東西,尤其是那些抽煙鬥的家夥。不過楊銘不喜歡那種用起來很不方便的玩意兒,相對于這些在砂紙上摩擦點燃,還會散發出刺鼻氣味的玩意兒,他更喜歡自己這只黃銅殼子的都彭打火機。

“來,兄弟。”楊銘非常自然地将捏着點燃打火機的手伸到了這個陌生人的面前,對方先是看了看他,随後感激地笑了笑,十分禮貌地彎下腰來,将自己嘴中的煙卷點燃。

或許是亞裔之間天生的吸引力同親和度(感謝東亞共和國對調整者并不嚴苛的對待政策),沉默寡言的調整者小哥與他相談甚歡——當然楊銘更傾向于是自己“自稱拉克絲歌迷”的身份替他獲得了對方的好感——楊銘不僅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胡維安,而且還拿到了他的Skychat賬號,互相添加了好友。

出于無聊以及對天上的P.L.A.N.T.的情況好奇,曾經對于交友并沒有太多熱情的楊銘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一直與胡維安之間保持着密切的聯系,以至于最後到了幾乎無話不談的地步,楊銘甚至連胡維安的初戀女友姓甚名誰都從他嘴裏給套出來了。

不過,胡維安并不是個缺乏警惕性的人,黃道同盟黨代表團與AITC這邊始終保持着一個貌合神離的程度,他之所以沒有對楊銘表現出像對其他人那樣的提防,一方面是因為亞裔同鄉的身份優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楊銘移民P.L.A.N.T.的姑媽和姑父。

而且這裏也有一個說話技巧的問題,楊銘首先是個非常優質的傾聽者,而他詢問的也都是夾帶在二人之間的談話中,一些無關痛癢、沒什麽利用價值的問題,更何況他對于P.L.A.N.T.以及拉克絲·克萊因表現出了一種強烈的好感與好奇心,這是任何一個忠實的粉絲都無法拒絕的安利機會。

投其所好這種事情,無論在什麽年代都非常有用。

胡維安在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打算與這位素昧平生的自然人朋友普通地探讨一下他想知道的P.L.A.N.T.,以及強烈安利自己喜愛的偶像拉克絲小姐,為此他還特地向上邊打了報告,不僅證實了楊銘的确擁有血親移民了P.L.A.N.T.,黃道同盟黨本身似乎也不排斥與楊銘這種表現出“同情者”傾向的自然人接觸。

自此之後,胡維安算是徹底放下了大部分的提防,再加上二人很快就在兵器與美女這兩種男人普遍喜好的領域找到了更多的共同話題,友人之間的親密程度與日俱增。在這次交易期間,胡維安似乎是因為公務返回了一次P.L.A.N.T.,再次回到雅加達的時候,他還捎了幾張拉克絲的新唱片作為送給楊銘的伴手禮。

在64年1月與胡維安的幾次談話中,楊銘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第一次機會——由于Sextilis的P.L.A.N.T.能量生産部門被恐襲爆破,如今P.L.A.N.T.在許多方面的用電都變得緊張兮兮的,但就算是這種自給自足都達不到的情況下,還要繼續向理事國輸送能源,為此胡維安在一次醉酒之後狠狠地咒罵了理事國集團當局。

在明知道胡維安黃道同盟黨身份的基礎上,楊銘的思維中自然而然地會将他帶入到一個不一樣的位置上去,如果只是普通的停電抱怨,胡維安不可能表現出這樣程度的憎恨,楊銘甚至在他的酒後胡言中聽到了許多東亞獨有的五花八門的詛咒,而用家鄉話來罵人,無疑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胡維安以及他身後的黃道同盟黨的态度。

古語有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若是理事國沒有動了P.L.A.N.T.……或者說黃道同盟黨奶酪,胡維安必然不會表現得這般偏激。

楊銘并沒有直接詢問胡維安到底是什麽情況讓他感到如此憤怒,在宇宙軍服役的姐姐塞拉·雪萊在以前通過二人之間的書信教了他不少東西,像胡維安這種人的身上很可能攜帶了監聽器,他這邊雖然喝醉了,但在監聽器的另一邊,卻一定還有一位清醒的監聽員在側耳傾聽。

實話講,楊銘在一開始與胡維安之間的交流,其目的都是單純的,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但是在那天晚上過後,他就覺得一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在等待着他的發掘。

通過接下來的幾次談話(多半還是在酒後),結合楊銘自己從AITC情報部拿到的消息,他分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結論——P.L.A.N.T.輸出的能源産量,要遠遠高于他們如今剛剛恢複的生産效率。

換句話說,P.L.A.N.T.在平日的能量生産中積累私藏的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能量儲備,至于這些儲備是要用在什麽方面的……這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再後來就是楊銘從AITC離職的事情,他還特地将這個消息通過Skychat告知了胡維安,并營造出一種自己是因為“公司高層間的相互傾軋被牽連離職”的假象,作為摯友的胡維安自然是站在楊銘的立場上譴責了一番“有眼無珠”的AITC,而楊銘也借機跟他說了自己即将去Sextilis探親的事情。

“話說,凱撒……我已經在P.L.A.N.T.了哦!”躺在沙發上的楊銘一邊嚼着早餐一邊随意地将這段話敲了出去,雖然都知曉對面的真實身份,但在Skychat上他們一直以對方的網名相稱。

沒過多久,一個淡藍色的透明對話泡就從聊天框的下方彈了出來:“太好了!艾爾你現在在什麽地方?有機會去找你好好地喝一杯。”

阿孜拉艾爾之翼,這就是楊銘從小用到大的網名,被胡維安直接簡化成了“艾爾”。

作為伊茲蘭教司掌死亡的大天使,阿孜拉艾爾的名號自然是有無數人時時刻刻地崇拜着,傳說祂擁有四頭四翼,全身生滿人眼,每一只眼的眨動都會帶走人間的一條生命,直到後來在摩西的懇求下,神明允許阿孜拉艾爾将眼睛眨得慢些,人世間的壽命才從六十歲變為了七十歲。

無論你信不信伊茲蘭教,是否通讀《庫蘭經》,阿孜拉艾爾都一定是一個酷斃了的名字。

但楊銘卻并不喜歡這個名字,兩世為人的他在父母的去世中第一次切身體會到死亡所帶來的恐懼與悲傷,年幼的楊銘将自己的網名改成了阿孜拉艾爾之翼,以求得一種逃避死亡的心理安慰,這才讓這個如今已經變得有些老套的名字維持了這麽多年。

“我在Sextilis-1,我姑媽家。”淡藍色的透明氣泡出現在聊天框中,不多久一個更長的氣泡緊接着在其下探出,“你的工作不是很忙麽?如果沒時間的話……下一次再找機會我也無所謂。”

屏幕的另一頭,某個燈火通明的倉庫中,坐在手提電腦前若有所思的胡維安穿着一身暗灰色的作戰服,戰術背心上挂滿了鼓鼓囊囊的裝備,在戰術背心背後的正當中,膠印着白色的Blissful Watch Corporation的字樣。

理事國不允許P.L.A.N.T.評議會擁除警察之外的暴力機關,但是卻允許民間的保全公司在P.L.A.N.T.內存在——其實是允許地表的保全公司的入駐——極樂守望就是百餘家大大小小的民間保全服務提供機構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它注冊成立于歐亞聯邦的巴黎市,法人代表是一位名叫魯·傑斯·恩諾克(Le Geis Enylc)的法裔企業家。

或許審察委員會并沒有注意到這位恩諾克先生與當今P.L.A.N.T.政界紅人西格爾·克萊因(Siegel Clyne)在姓甚名誰上的異曲同工之妙,畢竟這家公司還是在審核後被允許入駐P.L.A.N.T.,如果你細心的話,還能在每次電視臺直播拉克絲·克萊因演唱會時,在謝場字幕的角落中找到這個負責團隊安保的保全公司的名稱。

極樂守望……或許正是一位未能盡職的父親對自家女兒美好的許願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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