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次接吻

竹林港坐落在湖面之上,因周圍種植了大片的竹子而成名。

這家小築好似漂浮在水面上,極具有朦胧的美感。

但這所有的美感,都在溫甜落水後被打破了。

小平臺本身不大,人一擠之後就容易發生意外,溫甜天生是個倒黴極了的體質,不管發生什麽意外,總是她首當其中的去受罪。

方才她被不知道誰撞了一下,整個人的重心都沒穩住——

小平臺上面可有可無的圍欄設施堪稱擺設,她被人一推,往後一倒,直接滾進湖裏。

十月中旬的天氣已經漸漸轉涼。

她身上穿得不多,落水後冰冷的湖水刺骨而來。

江南小鎮上長大的女孩兒多半都會水,山明水秀養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一千個人恐怕只有一個不會水——可惜,溫甜就是千裏挑一不會水的。

她直截了當的往湖底下沉。

這和她做的夢很像,她總認為水裏有什麽東西拽着她下去,不把她拽入黃泉不死不休。

溫甜掙紮了兩下,便放棄了。

她對自己的命不大珍惜,因此放棄的理所當然,很沒有堅持。

昏過去前還十分樂觀的想道:下輩子投胎,要投個好胎,找個不那麽喜歡跳樓的老娘。

天不随人願,溫甜做好了投胎的準備,奈何人世間偏偏有人要伸出一腳攔着她。

她掉下去沒多久,很快就有人跟着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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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烨幾乎是一秒鐘的愣神都沒有,準确來說,他确實被剛才這一下給吓懵了。

畢竟意外發生的這樣快,這樣令人毫無準備。

但他的身體快過他的大腦思考,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心理建設,就直接跟着溫甜跳下去了。

好在天鵝湖水不深,攏共兩米,裴烨一下去便抓到了溫甜。

溫甜在水中乖巧的過分,既沒有掙紮也沒有呼救,黑暗中,她的身體冰冷的令人膽戰心驚。

裴烨抱着她破開水面,此刻才聽到來自地面上的嘈雜聲音和尖叫。

他分辨了一下,似乎是飯店的保安來了,打的強光手電筒,不停地照射水面。

裴烨被這強光刺激的睜不開眼睛,其中一人喊道:“人都在嗎!”

裴烨抽空答了一聲:“在,拉她上去。”

他被冷水這麽一刺激,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保安伸手拉他,裴烨抱着溫甜,說道:

“先把她抱上去。”

裴烨抓着欄杆,自己翻了上來。

他來不及去追究是誰撞到溫甜,是誰令她落水,只是死死看着溫甜。溫甜此刻雙眼緊閉,眉頭舒展,既沒有動靜,也沒有生氣。

昏暗的燈光一打,慘白的讓他心驚肉跳。

毛仔驚道:“怎麽會突然落水!”

裴烨推開他:“走開!”

他單膝跪在溫甜身旁,不大敢去動溫甜,只一只手放在她的前額,另一只手握住下巴,使她的頭盡量後仰。

裴烨含住了她的嘴唇,往她嘴裏渡了兩次氣。

毛仔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咽了咽口水,左右一看,發現衆人和他一樣,表情輕松不到哪裏去,特別是李曼曼和許玲兩人,臉色都可以用的上精彩紛呈來形容。

方柏燦對溫甜有極高的好感度,他剛才走過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是誰落水,如果知道是溫甜,他鐵定第一時間跳下去。

此刻,他看着裴烨吻上她的一幕,略有些吃味。

不過現下這種情況,争風吃醋實在不是個東西,他心裏擔心的問了句:“情況怎麽樣?”

毛仔回過神,“沒醒。”

他看了眼裴烨渾身上下無一處幹燥的地方,冷風一吹肯定立刻感冒。

思及此,毛仔當即掏出手機,聯系了裴家的司機。

裴烨心慌的厲害,反複渡了幾口氣不見溫甜醒來,她的嘴唇很軟,冰涼甜膩,似夏天的薄荷冰棍,嘗在嘴裏過電似的酸麻。

可惜他全然沒有這等旖旎的心思去回味,見溫甜醒不過來,他心裏的恐慌逐漸的往大了擴散。

朱川開口:“我先叫救護車!”

就在他撥打電話的時候,溫甜睜開了眼。

裴烨還咬着她,見她睜眼,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他的舌頭好似一條狡猾的魚兒,難以自持,不受控制的鑽進她的嘴裏。

溫甜推開他,咳嗽了兩聲。

“醒了!”毛仔喊道。

裴烨連忙半摟半抱的扶着她,溫甜咳完,目光放在地上,放空了一會兒。

裴烨當她落了水,現在後怕,心裏編了好幾套說辭來哄。可惜他長這麽大沒哄過別人,都是等着別人哄他,此刻話到了嘴邊,醞釀半天也沒能說出來。

哪知道溫甜和他想的相差甚遠。

她根本不畏懼死亡,別說是裴烨,在場的人誰見過:一個人落水,不掙紮不呼救,像個死人似的,說沉就沉,連一絲痛苦都顯不出來。

這人……不是傻子,就是腦子有病!

溫甜斷然不是傻子,但要說腦子有病,那形容的也不确切。

她确實有點兒心病,比起一般人的心病要嚴重些。

裴烨緊張的看着她,就等溫甜說自己身體哪裏不舒服,他好直接上前安慰。

溫甜放空了幾秒,慢吞吞道:“你為什麽伸舌頭。”

裴烨:……

“啊?”

溫甜抹了一把臉,站起來。

裴烨後知後覺的體味道一絲羞惱來。

他急急的解釋:“我沒有,那是……”

情難自禁?身不由己?不小心?

似乎哪一個解釋聽起來都沒有充足的理由。

溫甜身上濕噠噠,她擰了把衣服,只留給裴烨一個背影,看這架勢,似乎就打算這麽走回家。

方柏燦見狀,連忙想要上前将自己衣服脫給她。

哪知道裴烨比他更快一步。

二人差就差在這裏。

裴烨是個十足的行動派,他往往在別人想的時候,自己就先做了。

溫甜留給他一個背影,這突然就點炸了他的怒氣。

他兩三步走上前,在衆人的驚呼中直接把溫甜攔腰抱起。

溫甜驚了一驚,說道:“放開我。”

他直接用腳抵開房間門,臉色發黑的往門口走。

李曼曼跟着追出來,她喊道:“裴烨,外面風大,你換上幹衣服再走!”

毛仔看了眼手機,說道:“不要急,司機已經來了。”

他心中萬般不解,但此時也沒有心思去了解其中的秘密。

裴烨這樣實在叫人擔心。

裴家司機剛好到門口,裴烨當即抱着溫甜上了車,毛仔跟着坐上去,李曼曼一把拉住毛仔:“毛仔,讓裴烨照顧好自己。”

毛仔道:“放心吧,到家之後就有私人醫生,你別瞎操這個心了。”

李曼曼往車裏面看了一眼,咬了下嘴唇,小聲的問道:“她是誰啊?”

毛仔愣了一下,心道:你問我,我也想問裴烨啊!

他:“我也不清楚,就是同學,可能……可能裴烨日行一善吧!”

毛仔:“再說了,同學互幫互助很正常,你想,你要是落水了裴烨一樣會救你的,別想多了,就是人工呼吸而已!”

李曼曼一雙好看的眼睛盛滿了幽怨:“我沒想到,就是有點難受。”

毛仔這下不知道怎麽安慰美人,裴烨急着要走,他心裏叫苦連天,不由想道:姐姐,你和許玲肯定很有共同語言,要不,你們互相取暖一下?

裴烨道:“開車!”

李曼曼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後。

毛仔這才轉過身。

溫甜已經從裴烨身上下來了,她沒說話,而是閉着眼小憩。

裴烨也不說話,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什麽。

二人這麽搞一出,令毛仔這個擅長活躍氣氛的小能手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半晌,他說道:“裴烨,我們直接去醫院吧,先檢查一下溫甜的身體,然後送她回家。”

裴烨眉頭一皺:“不去,直接回家!”

毛仔摸不清楚這位‘大小姐’這會兒鬧哪門子小姐脾氣,只得說:“好吧,那你總得先送人家溫甜回家吧。”

他:“你就這麽把人給抱上來了,你沒看到李曼曼的表情啊,她好歹對你也……”

裴烨側過身子:“管我什麽事,我摁着她腦袋讓她喜歡我的嗎?”

毛仔:“我去……你這話可太渣了……”

這算不得裴烨渣。

他在李曼曼表白的時候就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拒絕了,裴烨身上有婚約,向來對女生謝絕不敏。

奈何拒絕之後,招架不住人家美女願意見縫插針,死纏爛打啊!

毛仔唏噓一聲,連忙又說:“那也行吧,先去你家,你看看有沒有什麽衣服可以讓溫甜換上,這麽濕漉漉的去醫院檢查也不好。”

他自說自話,司機很快就把車停到了裴家的車庫裏。

江琴剛才從司機哪裏就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此時,裴烨一下車,江琴和王媽等傭人就擁了上來。

毛仔見慣了這個架勢,他從小跟裴烨厮混到大,裴烨但凡出了任何意外,整個別墅都要叫江琴給翻過來。

五歲那年,他同裴烨在院子裏爬樹,裴烨摔下來,膝蓋劃破了一條口子,這原本是貼個創口貼就能完事的小傷——毛仔也正是從這裏知道豪門家庭跟普通家庭的區別——江琴當年吓得大驚失色,大張旗鼓的找了私人醫生,毛仔小小的年紀看了,哭笑不得:就這麽個傷口,醫生如果來晚了一秒,都他媽能愈合了!

他趕忙說道:“阿姨,是小事,已經沒問題了。”

王媽嗓門大,直喊道:“烨烨,溫小姐,啊喲!快進來!王媽煮了姜茶!”

她急切切又熟練的吩咐:“阿玲去叫徐醫生等一會兒,小燕,你去給小少爺和溫小姐拿兩套衣服下來,剛才叫你準備了,現在就去拿……熱水放好了嗎,不要亂,慢慢走!”

江琴心疼的摟着自己兒子:“你怎麽會落水的呀,小甜呢?”

溫甜濕噠噠的站着,小模樣更加可憐,江琴母愛溢出來沒地方徜徉,連忙又去拉着溫甜:“你們倆真是的,去看個籃球賽,體育館又不是游泳館,怎麽會搞成這樣的啦,早知道就不讓你們跟同學混在一起了,在家裏呆着要什麽沒有?”

一衆人手忙腳亂,平時清冷的別墅登時熱鬧起來。

兵荒馬亂中,毛仔也沒覺得他們對溫甜的态度有什麽奇怪。

直到二人洗完澡,換好了衣服,徐醫生給他們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确定沒問題之後,事情才顯出一絲端倪。

毛仔起身告辭,別墅外面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

江琴說道:“一闵,這麽大的雨,要不就在這裏住一晚上。”

毛仔的外號叫久了,久而久之,除了江琴,實在很少有人叫他的真名。

他道:“阿姨,不打擾了,而且我還得送溫甜回去呢?”

江琴道:“小甜?小甜已經回房間睡下了,你要送她回哪兒去?”

話說到此處,毛仔終于感到不對了。

他試探的問了句:“溫甜今晚上住這裏?”

江琴笑道:“她一直都住這裏啊!”

裴烨洗完澡,頭有些暈,一邊擦頭一邊接過王媽遞來的牛奶。

毛仔這會兒眼珠子驚的都快落到地上,他幾乎立刻就把目光直勾勾的轉移到裴烨身上。

江琴:“寶寶沒跟你說嗎?”

說什麽,不言而喻。

毛仔嘴唇抖了抖,不用多言,他已經猜到了一切,問道:“你老婆就是溫甜?!”

裴烨一口氣喝完了牛奶,嘴上沾了一圈奶漬,頭發半幹,濕漉漉的,邊邊角角翹了起來,他:“我沒跟你說嗎?”

毛仔崩潰了:“大哥!您什麽時候跟我說過啊!”

“你!她……有毒啊!”

毛仔大呼過分,走到裴烨邊上,看起來郁悶的頭都快掉了:“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裴烨:“哦,我忘了。那我現在和你說。”

毛仔扶額:現在……說你妹啊!

他看了眼自己的聊天記錄。

李曼曼剛才還發短信來問他,裴烨到家了沒。

毛仔說他到家了,李曼曼還不放心的問了句溫甜的情況,她對溫甜當然不至于是真情實感的關心,問溫甜,只是要知道溫甜現在是不是在裴烨身邊。

毛仔信誓坦坦的回答,說自己馬上就跟溫甜一起滾了,末了還安慰了李曼曼一堆話,什麽只是同學,不會有什麽的,她不是裴烨的菜雲雲。

結果字打到一半,人溫甜就從普通同學上升為夫妻關系。

毛仔到此時才恍然大悟——難怪不得裴烨對溫甜的關注度那麽高,難怪不得他倆之間的氣氛永遠波谲詭異,合着原來她就是……她就是那個鄉下老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這個天氣雷陣雨實在少見,江琴再三挽留,毛仔見狀,實在盛情難卻,幹脆也不走了。

王媽安排他住在客房,毛仔洗完澡根本沒心思睡覺,他直接去找了裴烨,誓要問個明白。

他敲響裴烨門的時候,裴烨沒睡。

這位少爺正在思考溫甜的事情。

溫甜此人倒是很無所謂,自己落水之後,心還如此之大,回來洗完了澡吃完藥,立刻滾到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去了。

留下裴烨一個人獨守空閨,面對窗外的大雨發呆,或者說:思考人生。

他手裏拿着一本俠客行,他的心也像一個俠客一樣,背着包裹,浪跡天涯去了。

裴烨的天涯并不遠,就在兩個小時之前的竹林港。

他腦子裏無數次回放落水前那一幕。

裴烨抿着唇,死活想不起來當時自己腦子裏想的是什麽——他要親她嗎?

那怎麽可能!

裴烨站起來,煩躁的走了一圈。

又想:那她呢?會順從的閉上眼睛,還是推開她?

她這麽冷酷,性格又這麽陰晴不定,裴烨無論怎麽解都解不開她的心思,只會令自己徒增煩惱。

毛仔就在這時候敲他的門,敲了兩下,直接打開:“裴烨,我進來了。”

甫一進來,毛仔就看到了裴烨那張寡婦臉。

窗外一道驚雷落下,雪白的閃電照亮了大半個房間。

“你幹嘛不開燈,中二病舊病複發嗎?”

裴烨合上書,把自己砸在床上:“出去,我現在很煩。”

“煩什麽,你不去看看溫甜?”

裴烨道:“我為什麽去看她?”

“她不是你老婆嗎。再說,我看你挺喜歡她的。”

毛仔說完這句話,裴烨登時坐起來反駁,好似被踩到尾巴炸毛的貓:“胡扯,怎麽可能。”

毛仔:……這……你喜歡的不是挺明顯的嗎。

裴烨想了會兒,發出命令:“滾出去,我要睡了。”

毛仔憋了一肚子疑問,被裴烨一道逐客令給打出去。他思量片刻,決定來日方長,以後再問。

這廂把毛仔趕走了,裴烨躺在床上卻也睡不着。

他烙煎餅似的翻了幾次,突然記起自己某年某月某日落在溫甜房間的一支水筆沒拿回來。

這支水筆在他的腦海裏過了幾遍,片刻後就變成了一件十分重要,不拿回來當傳家寶實在可惜的絕世珍寶!

裴烨左思右想,決定去把自己的傳家寶拿回來。

此刻,已經是深夜十二點零五分。

他做賊似的,從自己房間裏溜出來,靜悄悄的在走廊裏挪動,最後站在溫甜的房間門口。

溫甜的房門沒鎖,他在落第二道雷的時候,順勢擰開了門把手,走到屋裏。

她的房間慣有一股冷香,疏離冷漠,和她本人出奇的一致。

溫甜睡得很熟,他進來時,前者都沒有驚醒。

裴烨走到她床邊,原本只是來找水筆——當然,這個找水筆的借口在他進門的時候已經忘光了。

他走到床邊,借着床頭昏暗的夜燈發現:溫甜的臉紅的不正常。

裴烨心道:發燒了?

他慶幸道:還好我過來看了。

他複又摸了兩下,确定溫甜的溫度是高于常人的。

江琴和王媽都已經睡下了,裴烨斷然不會去麻煩她們。

他在床頭櫃上瞄了眼,看到樂溫甜吃的藥。

這藥他上回見過,裴烨拿起來一看,盒子上寫着退燒藥。他便想起上回跟溫甜出去的時候,對方确實在吃這個感冒藥。

裴烨打開藥,正欲弄兩粒出來給溫甜吃,結果一開,裏面的藥和外面的包裝是兩個名字。

他心道:奇了怪了。

溫甜此刻翻了個身,裴烨連忙放下正在研究的藥,坐在床上說道:“溫甜,你發燒了。”

溫甜支吾一聲,沒睜眼。

雷聲越打越響,她似要睜眼,身體卻有千斤重,令她動一根手指都艱難。

裴烨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臉:“溫甜,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發燒了。”

半晌,溫甜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

她的意識混混沌沌,勉強辨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只聽她軟綿綿的喊了一聲:裴烨……

裴烨愣了一下,片刻後,腦子便轟然炸開,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朝着臉上沸騰。

她的調子軟糯得很,沒力氣時好似一團棉花,昏黃的床頭燈下,她的皮膚愈發顯得瓷白。

江南的水養人,将她養的楚楚動人,收了平日裏的鋒芒之後,竟然如此膩歪。

裴烨慌忙的站起身,自言自語道:“我去給你端杯水,熱、熱水吧……”

他剛要走,外面雷聲大作,驚雷在地面炸開,溫甜渾身一震,下意識的往被子裏鑽。

她睡覺的姿勢很防備,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團子,裴烨要走的腳步一頓,決定去扯一下被子。

掀開被子的時候,他哭笑不得,但很快又覺得自己這麽笑有**份,咳嗽一聲之後,板起臉來,他想:我還沒跟她算賬呢,現在是冷戰。

裴烨下樓給她倒了一杯水,又老老實實的在床邊守到了淩晨兩點。

外面的風雨似乎一點都沒有要停下的樣子,裴烨實在困得不行,但是又擔心溫甜下半夜繼續發燒,迷迷糊糊的,便趴在床邊睡着了。

果然,半小時之後,溫甜因為鬼壓床驚醒了。

鬼壓床這件事,對她而言太常見,驚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起初,她只是呼吸困難。身體雖然毫無知覺,但是意識卻很清醒。

溫甜試圖呼救,但她的聲音堵在喉嚨裏,怎麽也無法發聲。

她在這無妄的夢境中掙紮,見到了死了多年的親媽,陡然渾身是血的站在床頭。溫甜的脖子被她死死掐住,她雙眼被逼出眼淚,嘴裏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媽……

溫甜不是一次見到沈雲娘,她的母親長得似天仙一般動人,也正因為如此,在她們那個管轄不嚴的小鎮中,才會發生搶劫強.奸這般聳人聽聞的慘事。

雲娘模樣生的俊俏,死的卻凄慘,從十二樓的精神病院中跳下來,在溫甜面前摔成了一灘血沫。

雲娘好恨她,沒有她這個小雜種,她可以活的風風光光。

她恨溫甜的出生,恨溫甜的一切,恨到一丁點兒可憐的愛都不施舍給溫甜,恨到用殘酷又痛快的方式叫溫甜十幾年困在絕望的噩夢中。

“你不該出生……你不該出生……”

雲娘恨極了,掐着溫甜的脖子,似要取她的性命。

溫甜臉上布滿細細碎碎的冷汗,喘息開始急促,手指無意識的抽搐。

她迫切的需要醒過來,逃離這個該死的夢靥。但鬼壓床總是這麽不講道理,越想醒,越痛苦,雲娘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往十八層地獄中帶。

溫甜終于嗚咽一聲,驚動了裴烨。

他恍惚的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趴在溫甜床邊睡着了。

這一睜眼,自然看到了眉頭緊皺的溫甜。

裴烨想來是沒有看到過如此表情的溫甜,在他的印象裏,溫甜始終淡然又冷漠,臉上哪兒出現過如此恐慌無助的表情。

此刻,風聲夾雜着雨聲一同灌進了溫甜的耳朵裏,緊接着,斷斷續續的,傳來了裴烨的喊聲。

他好像站在黑暗的盡頭,聲音幹淨通透,帶着獨有的少年氣,劈開一望無際的黑暗,令溫甜迷茫了片刻,遲疑了好久,才不确定的開口:裴烨?

當時,這個名字只在她心裏念了一遍,她已然沒有力氣将它念出聲。

裴烨啧了一聲,心道:不會是做噩夢了吧?

他連忙去摟溫甜,這一動作下,令她有了知覺。

溫甜猛地睜開眼,一醒來,便看見裴烨近在咫尺的臉——他的臉細看也好看的要命,幾乎每一處都是上帝最得意的傑作。

裴烨眨了下眼睛,看着她,說道:“你做噩夢了?”

話音剛落,外面的閃電也跟着落。

溫甜還未平複心情,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來找水筆的……”裴烨沒想到溫甜能直截了當的開口問,一下子沒想好如何回答,心一虛,只好把之前準備的臺詞給說了出來。

“找水筆?”溫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我不管你找什麽,趕緊出去。”

裴烨這人吃軟不吃硬,來軟的他還可能退一步,但是跟他正面硬杠,他就不幹了。

溫甜叫他出去,他偏偏不如溫甜的願,心也不虛了,理直氣壯的說道:“我為什麽要出去?”

溫甜剛剛在夢裏經歷過一場惡戰,此刻完全沒有精力應付裴烨:“我很累,要睡覺,你不覺得大晚上闖入女生的房間很失禮嗎。”

裴烨道:“我是你合法丈夫,有什麽失禮的?分床睡才失禮吧?”

溫甜還想說什麽,窗外的閃電又豁開一道,把整個房間照的半明半暗,在不太清楚的房間中,溫甜似乎又看到了角落裏站着的雲娘。

她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掙紮起來。

裴烨驚了一驚,以為是自己哪裏說錯話,惹到了溫甜。

他見溫甜這模樣實在不對勁,連忙順着被子去拉溫甜:“你怎麽了?”

溫甜晚上睡得急,又或者吃的藥不管用,大概是今晚上落水了,抵抗地差了些,竟然出現了幻覺。

她無可抑制的發出了小獸嗚咽的聲音,閉上了雙眼,盡量穩住自己的情緒,這一番動靜,叫裴烨萬分不解。

不過他雖然不懂,但是根據自己多年來的經驗,于是匆忙之間得出一條‘溫甜可能害怕打雷’的結論。

他起身起拉上了窗簾,溫甜看着他做完這一切。接着,裴烨又回到床邊,她很快就落入了一個十分稚嫩卻又可靠的懷抱。

“你怎麽還怕打雷,我以為你什麽都不怕。”裴烨抱着她,在她後背輕輕地拍了兩下。

溫甜再望過去房間時,角落裏的雲娘已經不見了。

她無法讓自己與雲娘處在同一個空間,甚至還要做到無動于衷。

溫甜心病再重,到底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裴烨這麽抱着他,叫她心生了一絲安全感。

裴烨明顯感到自己懷裏僵硬的身體軟和了下來,他心想:等過了今晚上,我再跟她算以前的帳。

溫甜難得乖巧的窩在裴烨懷裏,她像一條黑走到底的旅人,緊緊抓着手中唯一的燈籠,哪怕萬劫不複也不肯放手。

裴烨長這麽大還沒抱過女孩子,只覺得她的身體很軟,很香。

起初,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轉念一想,二人既然是夫妻,這些事情本來就是他應該做的。

溫甜遲疑片刻,伸手抓着他的衣襟,蔥白如玉,骨節分明的五指漸漸合攏,緊抓着他不放。

看這架勢,是不打算讓他回房。

她像個兇狠的小野貓,叼住了自己的小魚幹,嗷嗚一口咬下去,裴烨便覺得自己心肝被咬了一半走。

裴烨就這麽幹坐着,一直等着溫甜把自己卷巴成一團窩在自己懷裏睡着。他等她睡得熟了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把溫甜抱進棉被裏。

哪知道溫甜的手抓着他的衣襟不放,睡着了都捏着,他想伸手去掰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躺在她身邊睡了過去。

裴烨自暴自棄的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睡一塊兒了。

于是早上毛仔起來叫他的時候,跟江琴之前的遭遇一樣,沒有在裴烨的房間找到裴烨。

王媽做好了早飯,已經見怪不怪,她開口:“在溫小姐房間裏吧!”

毛仔聽到這句話,又驚又詫,簡直晴天霹靂,整個人在二樓的樓梯口石化了!

他顫抖着聲音,問了一遍:“王媽,你說什麽啊?”

王媽認為他問的莫名其妙,于是再次回答:“在溫小姐房間裏啊。”

毛仔咽了咽口水,問道:“王媽,這、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環視一圈,發現別墅裏的傭人聽到王媽的話全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如此一來,反而顯得毛仔自己大驚小怪了!

王媽:“又不是第一次了……這有什麽奇怪的。”

毛仔聽罷,原本石化的身體這會兒徹底散成了灰,腦子裏跟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音響一樣,不停地循環這句話: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

一時間,毛仔腦子裏什麽龌龊的小劇場全都上映了一遍。

他轉過頭,連忙往溫甜的房間跑,開門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顯然是怕自己把門打開之後,會看到什麽少兒不宜的十八禁內容。

他鼓足勇氣,剛把手放在門柄上,王媽突然喊道:“一闵啊!你朋友是不是來找你了!”

王媽剛說完,別墅的院子就響起了少年們的聲音。

來的正是毛仔平時的幾個好朋友,常常跟他一塊兒玩的:葉闵,蔡材,還有李曼曼。

毛仔一眼便看見了李曼曼,他渾身一震,心道:我靠!不好!見不得什麽就來什麽!

葉闵等人也是常來找裴烨玩兒的,跟王媽倒也熟悉。

今天不知怎麽的,帶上了李曼曼,這叫毛仔莫名的生出一絲很不妙的感覺。

江琴這會兒還沒洗漱完畢,正在自己房間梳妝打扮。王媽通知了一聲毛仔之後,便開門把幾個少年放了進來。

蔡材進來就說:“先說好啊,我們是不打算來的,是曼曼擔心裴烨會不會感冒,我們只是路過!”

葉闵笑道:“你昨晚在裴烨這裏睡得啊,怎麽樣,富二代的床跟我們睡得有啥區別?”

毛仔如臨大敵,連忙就要往下走:“怎麽,你們這麽早來幹什麽?”

蔡材說:“還不是曼曼要來。”

葉闵和蔡材二人互看一眼。

他們上次雖然見過了裴烨的女朋友,但是李曼曼的請求——他倆也招架不住啊!

美女輕聲細語的拜托,是個男的都得腿軟。

想着人校花都這麽低聲下氣的來求他們,為的只是想看看裴烨,二人也不好棒打那什麽鴛鴦,幹脆就帶着人過來了。

李曼曼笑道:“你們好。”

王媽沒見過李曼曼,此時見了,也笑着點點頭。

她生的标致,又是長輩喜歡的讨喜長相,王媽多看了兩眼。

葉闵這人比較自來熟,看着別墅裏家長都不在,膽子就大了起來。

“裴烨呢?怎麽這個點了還不起床!”

毛仔此刻正站在溫甜房間門口。

葉闵直接上來,越過他推門而入。

“站着幹嘛,走走走,進去掀他的被子!”

葉闵的動作太快了,毛仔還來不及阻止,見他已經進門,臉色登時刷的一下,慘白一片。

葉闵笑道:“裴烨!這麽晚了!趕緊起來!你看誰來了,曼——”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毛仔尴尬的捂住了臉。

房間裏的溫度比外面高了一些,窗簾半拉半開,暧昧的只透了一半的光進來,照着小部分的房間。

床上,溫甜被葉闵震天響的動靜給吵醒了,她燒還有些沒退,渾身卻被裴烨抱得嚴嚴實實,令她熱的不行,于是十分纏綿的拖了個調子,喊道:“裴烨——你起開,壓到我了——”

這聲音好聽又甜膩,像只貓兒似的抓在人的心上,軟綿綿,叫血氣方剛的男生思路不約而同的朝着一條神秘的馬賽克道路上狂奔。

總之,這絕不是裴烨的聲音!

溫甜此刻,終于察覺出不對,她費力從床上坐起來,一雙眼睛深沉的像死水,詫異的看着僵化在門口葉闵身上。

裴烨摟着她肩膀的手順勢劃了下來,摟在了她的腰上。

他頭發亂成一團,埋在被子裏,剛起床,聲音還嘶啞的很,問道:“嗯?你醒了?”

這……

葉闵腦子直接當機。

——這是什麽魔幻主義現實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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