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個被賜名的皇女

楚翊醒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

不用睜開眼睛楚翊就知道,她又回到人身上了。因為雖然極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她又是被餓醒的!而且這次的饑餓感比之前作為貓崽兒醒來時要強烈許多,她的胃甚至在火燒火燎的疼。

一手捂着胃,一手撐着床,虛弱非常的女帝陛下勉強爬了起來,剛想叫一聲“來人”,便見着眼前遮掩着的淡黃色床簾被人掀開了。

掀開簾子的人是張岱,他已經在楚翊的床邊守了一整夜了。黎明時剛迷迷糊糊的靠在床邊兒睡了一小會兒,便被楚翊起床時的動靜驚醒了。不過眼見着楚翊終于醒了,他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氣,面上不禁帶上了幾分喜色:“殿下,您醒了?”

楚翊按着胃擡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讓張岱給她弄點吃的過來,便見着這人已經十分識趣的轉身沖一旁守候的宮人吩咐了下去。

對此,楚翊并沒有什麽感觸,只覺得理所當然。

她當然知道張岱為什麽這般殷勤,因為她之前的昏迷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在——這人從一開始就沒将她放在眼裏,一心只想着快些帶她去見老皇帝,所以明知道她病着餓着也沒想過要先給她找個醫官看看,或者找點兒吃的墊墊肚子。便是離開冷宮後的第一口茶,她也是在湯池才喝上的。

皇宮裏的人捧高踩低是慣例,楚翊當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更清楚,在張岱知道老皇帝對她的“看重”,而她又恰恰在那個時候昏過去時,這人會有多惶恐。

确實,楚翊昏倒的時候張岱吓壞了,他抱着她的手都在抖。尤其是在陳太醫開口說出皇女殿下是餓暈過去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的小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于是在得到了将功贖罪的機會之後,這人僅剩的那點兒傲氣,在楚翊面前也給打磨光了。

楚翊這時候還不知道,在她昏過去的時候陳太醫就給她下了“餓暈”的診斷,所以在看到迅速端上來的米粥和下飯的清淡小菜時,她還略有些吃驚的挑了挑眉。

見楚翊只是看着那些飯菜,張岱顯然誤會了什麽,忙解釋道:“殿下,陳太醫說您餓得久了,傷了脾胃,暫時最好不要吃什麽大葷之物,喝些白粥最是養胃。”

好吧,楚翊明白了,原來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她是餓暈過去的了,所以寝宮裏才會一直備着這些吃食,方便她醒來就可以吃。不過這麽丢臉的事,就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張公公你果然是不想混了吧?!

女帝陛下已經惱羞成怒,然而多年的帝王生涯還是讓她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能,所以她并沒有說什麽,只是一臉淡定的伸出手去接粥碗。

張岱似乎還猶豫了一下,這才把碗給了她,同時不忘叮囑道:“殿下,陳太醫說您體虛……”

楚翊終于沒忍住,擡頭狠狠地瞪了張嘴就沒好話的張岱一眼。這一眼似乎有奇效,張岱的話戛然而止,也讓楚翊終于擺脫了這般越來越尴尬的境地。

“咕——”的一聲腹鳴突然響起,在安靜又空曠的寝宮中傳出老遠……

楚翊的臉上先是一僵,又是一紅,再也顧不得自己心裏那點兒小別扭和對張岱的小埋怨,舉起粥碗送到嘴邊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那豪放的模樣,吓得張岱在一旁直喊:“殿下,您慢些,慢些,吃這麽快胃會不好受的……”

謝天謝地,張公公沒有說出“殿下,您慢些,沒人跟你搶”這種話,否則女帝陛下肯定得當場發飙。

幾口粥下肚,饑餓感稍緩,那讓人尴尬的腹鳴聲也終于止住了。

張岱其實并不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人,他只是沒想到這個剛從冷宮裏出來的皇女會這般看重顏面。現下見着楚翊終于放松下來的神色,他又怎會還不明白?

于是張公公十分善解人意的提起了筷子,開始幫楚翊布菜,然後絕口不提吃飯的事兒,說起了眼下的實際情況:“殿下,這裏是東宮的麟趾殿,陛下已經将此處賜予您做寝宮了。這些年您在冷宮吃苦傷了身子,陛下也派了陳太醫來幫您調理,只是半個月之後,您就得去上書房跟着太傅念書了……”

張岱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楚翊捧着粥碗小口小口的喝着,也很給面子的把張岱布的菜都吃了。

其實張岱說的這些,楚翊都知道,因為這些事與前世幾乎都是大同小異的。比如說前世她也被賜了麟趾殿,但老皇帝派來給她調理身子的并不是陳太醫,讀書也是從她離開冷宮之後的第三日便開始了。

這些小事對于楚翊來說并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但也是這些小事,其中卻蘊含了太多的意味。比如說老皇帝賜給她的麟趾殿位于東宮,這本不是皇女或者說是公主該待的地方。再比如說,就算楚翊啓蒙晚,老皇帝急于讓她讀書識字,也不該将她讀書的地方定在皇子們讀書的上書房,還派了太傅教導。

當年的楚翊看不懂這些,只管自己過着衣食無憂的小日子,但明白人顯然不少。只是很多事的發展還是出乎了大多數人的意料,以至于讓他們措手不及。

在心中暗自搖了搖頭,楚翊将自己飄遠了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現在想這些也是沒用的,至少也得等一年後,她體弱多病的太子哥哥突發惡疾薨逝,她才會走到臺前來。

楚翊将一碗粥吃了個幹淨,有了東西暖胃,胃疼的感覺也緩解了不少。但她到底餓了許久,只一碗粥實在是填不飽肚子,便拿着空碗擡頭去看張岱。

張岱明顯有些為難,他現在已經意識到兩人的君臣之別,但事關楚翊的身體,半分差池他都擔待不起。對上楚翊黑漆漆的眸子,張岱接過了空碗,只能硬着頭皮開口道:“殿下,陳太醫吩咐了,您得少吃多餐,奴才一會兒再讓人準備吃食行嗎?”

楚翊當然知道這些,但“病人”很多時候都是不樂意遵醫囑的,因為醫囑很多時候會讓人不那麽愉快。比如說,讓一個長期饑腸辘辘的人少吃多餐,這本身就很殘忍。

女帝陛下摸了摸已經幹癟的肚子,覺得這日子還沒貓崽兒過得順心,于是很想傲嬌一把再争取一碗粥。但就在這個時候,麟趾殿外來了人,還是老皇帝派來的。

沒辦法,老皇帝派來的人怠慢不得,楚翊也只好收了心思,軟手軟腳的從床上爬了下來。

東宮和冷宮顯然不是一個待遇,麟趾殿裏一直燃着最好的銀絲碳,屋子裏沒有半點兒煙火味兒不說,還暖和得讓人感覺不到冬季的到來。

饒是如此,楚翊剛一起身,身邊也立刻圍了幾個宮女上來。然後不一會兒功夫,她便被人穿上了輕便厚實的冬衣,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

等到楚翊這裏收拾完,老皇帝派來的人也進了寝宮了,為首的正是劉喜。他是來替皇帝傳旨的,也順便看看自己的幹兒子是不是在楚翊這裏好好的“将功贖罪”了。

老皇帝的旨意很簡單,聖旨上的話與前世一字不差,但來得卻比前世還要快——那是一道賜名的聖旨,楚翊再次被賜名為“翊”,意為,輔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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