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被迫坦白】

算起來相處也有小半個月了,這還是小家夥難得的一次主動親近,不管是真是假,目的如何,顧璟霖都吃下了這份讨好,而且被哄得心情不錯。

當然真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先不說前後都跟着旁人,這雨天路滑,去西山走的又是出城的高速公路,到時候萬一感覺一上來沒扶穩方向盤,再發生點事故,那就實在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盡管被陸研撩撥得心癢難耐,影帝先生卻不得不把戳在自己腹下三寸的那只手拿走,似笑非笑地戲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壞,就這幾天學的?”

陸研乖乖“嗯”了一聲,目光還停留在顧璟霖那裏,剛才碰的時候似乎一不小心給碰起了反應,戳在指尖的感覺硬硬的。那地方他已經看過幾次了,現在一聯想很容易産生畫面感,陸研覺得臉頰有點發燙,匆匆抽離了注意,心裏想的卻是這男人需求這麽大,怎麽也不找個男女朋友之類的,難道只是為了顧及公衆形象和粉絲感受?

這樣的話藝人也真是不容易。

陸研腦子裏想着這事,就下意識開口問道:“顧先生一直一個人麽?”

顧璟霖聽聞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笑道:“差不多吧,做我們這行限制比較多,事業上升期不适合談戀愛,穩定了以後與你相關的緋聞或是輿論都是由公司操控的,而且平時也忙,一個人方便些。”

“哦。”陸研說,“那您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

顧璟霖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挺小的時候了,之前還因為這事跟家裏鬧翻過一次。說起來我會進娛樂圈可能也有這方面原因,大概就是他們不想我做什麽,我就偏要做什麽,現在回想起來也是幼稚。”

陸研沒想到随口的一個問題,顧璟霖卻能回答的這麽詳細,甚至有點觸碰到了他本人的隐私,心裏頓時挺意外的。

“你呢?”顧璟霖側頭看了陸研一眼,“我看你排斥接觸只是出于潔癖症的原因,抛開這個不談,好像也不排斥我啊?”

陸研說:“我不知道,小時候沒考慮過這方面的事,長大一些有了概念以後我倒是查過資料,感覺自己比較符合無性戀,就是對男性和女性都沒多大興趣,主要也是——”他頓了頓,似乎是在調整措辭,靜了幾秒,才低聲繼續,“覺得不幹淨。”

“理解。”顧璟霖安撫性地摸了摸陸研的頭。

雖然口頭這麽說,但在影帝先生心裏卻是有另一番腹诽——顧璟霖心說這潔癖症嚴重成這樣簡直太不好了,這得治愈到什麽程度才能深入?陸研人長得那麽好看,又天天睡他旁邊,卻能看不能吃,這實在太考驗定力了!

看病果然要緊,顧璟霖默想,這趟完了得抽空實踐下醫生提到的滿灌療法。

……

三輛車一路往西,進入市郊後降雨徒然增大。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遠遠已經可以看見被水汽濃霧所籠罩的深色山形,陸研将副駕駛一側的玻璃窗擦開些許,似是心不在焉地朝窗外看去。

“一會兒的行程安排是什麽?”陸研說。

顧璟霖道:“和你父親的葬禮一樣,先在陸家大宅祭拜獻花,等時間一到再把骨灰送往冷泉陵園下葬。”話說至此,他目含深意地看向陸研,沉默半晌,複又補充,“聽說你的碑是挨着陸先生的。”

陸研一怔,繼而微帶詫異地回頭迎上顧璟霖的目光:“真的?”

“嗯。”顧璟霖的聲音很平靜,手上方向盤一打,通過別墅區正門後跟随前面那輛林肯駛上盤山道,他說,“再有幾分鐘就到陸家了,之前我一直沒問過你的打算,但是現在你必須清楚一件事,對我有所隐瞞,你一定什麽都做不成。”

他話音沒落,陸研眸色倏地一暗,卻沒開口,依然保持着沉默。

顧璟霖好整以暇地笑笑,繼續道:“葬禮的賓客再多,環境再複雜,陸家也依然是陸家,只憑你一個人,能在那座宅子裏做的事太少了。陸研,我們已經有了一次交易,我也如約帶你來出席了你自己的葬禮,我知道你出于某種考慮不會信任我,但你看看眼下,除了對我坦白,你還有第二種選擇麽?”

陸研眉心淺蹙,放在腹前地雙手不覺微微扣緊手指。

“你的時間不多了,”顧璟霖聲音冷淡下來,一字一頓道,“要麽說,要麽我現在調頭帶你回去。”

“別——!”陸研完全相信顧璟霖此話一定說到做到,他慌忙擡頭,下意識伸手握住對方手腕,可話到嘴邊還是猶豫了。

顧璟霖毫不意外地勾了勾嘴角,替他又把話說開了些:“那天你從陸家離開的時候這裏風平浪靜,說明你沒做什麽。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國內根基不穩,根本沒資本和李淑君周旋,而現在你的情況依然是這樣,那麽你今天同樣無法對陸家做出來什麽,所以是回來取一件東西?”

話說到這兒,其實就像在薄紗之上懸了把削鐵如泥的匕首。這男人太聰明了,遣詞造句間不露鋒芒卻又畢露鋒芒,三言兩語就把陸研逼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陸研無奈苦笑,都已經到門口了,總不能真就任憑他原路返回吧……

“顧先生,您說的不錯,我是回來取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的。”陸研沒有選擇,只能坦白,“那天回家以後,我、李淑君和一位姓江的律師在書房談了有關遺産繼承權的問題。”

“大意是我爸病危前有過交代,說是遺産生效要以親子鑒定的結果為準。然後那天,江律師出示了一份我本人并沒有做過,卻有我署名的鑒定結果,那份證明顯示我和陸承瑞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聞言,顧璟霖恍然大悟,登時明白了這位十六年都沒回過國的陸三少,為什麽會去搜“中心醫院”這個關鍵詞!他終于在兩件事之間找到了聯系,卻故意沒有戳穿,因為這裏面還有一點沒有解釋通。

——李淑君想剝奪陸研的繼承權很容易,只要随便找個人去檢測,或者直接僞造一份假的鑒定書,但無論是以上哪種,都不能構成陸研非要回來拿那份鑒定結果的原因。

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會說那張親自證明至關重要。

果不其然,陸研深吸口氣,繼續道:“其實這件事我一開始也沒什麽頭緒,覺得李淑君蓄意栽贓,只是因為我是父親在外深造意外留下的私生子,他看我不順眼,所以不希望我繼承一分一毫的一顫。但冷靜下來之後,我發現有一個地方很奇怪——”

他擡眼看向顧璟霖,意味深長道:“按照他們那天的說法,要求檢測繼承人資格的人是我父親。”

聽完這句,顧璟霖瞬間明白了陸研的意思,而後不禁暗自贊嘆這小家夥的心思真是太細了!生父亡故,他孤身一人回國面對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自李淑君的栽贓陷害,雖然大難不死,但這一番經歷過後,換作承受能力稍弱的人恐怕早就崩潰了,而他卻還能理智分析清楚眼前的局面。

看不出這敏感到動不動就害羞流淚的小潔癖,在另一方面倒是意外的成熟睿智。

顧璟霖在心底笑了一下。

陸研不知道顧璟霖的心思,只自顧自地繼續道:“算起來,就連最小的陸思琪今年都成年了。時隔這麽久,爸爸卻突然想起讓我們去做親子鑒定,這件事只能說明他懷疑我們之中有人不是他的親生子女,而李淑君又故意把“非親生”的帽子栽贓給我,反倒是證明了我另外的三位兄妹有問題。”

說完,陸研無可奈何地看了顧璟霖一眼,聲音又軟下來,弱弱地說:“能說的都說了,現在顧先生滿意了麽?”

顧璟霖才剛感慨完陸研腦子好使,轉頭又險些被那副受了委屈似的小可憐語氣逗笑了,心裏頓時化成了一灘水,特別喜歡這小家夥單獨在他面前裝乖服軟的模樣。

“滿意了。”顧璟霖忍笑正色道,“那份僞造的鑒定書在哪兒?”

“可能在書房。”陸研不确定,“李淑君以為我是個死人,對那種東西不會特別上心的,而且是發到現在的時間又不長,應該不會刻意轉移地方保存。”

“不是在李淑君那兒,就是被統一保存在了公證律師那裏,不過陸夫人既然這麽有野心,又那麽敢做,自負的人終歸是信自己比信別人多一些的。”顧璟霖淡淡道,“剛才你說律師姓江,我覺得我可能知道那個律師是誰。”

這下輪到陸研驚訝了:“是誰?”

顧璟霖笑了:“你不在國內不清楚,這位算是陸氏集團禦用的法律顧問了,陸承瑞用人唯親,選他做遺囑公證倒是合情合理。只不過他到底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沒想到自己信任的律師會被枕邊的女人收買了。”

陸研皺了皺眉,顧璟霖這話用了好幾個成語,他聽着費勁,但大意倒是理解了,于是很認同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三輛車已經駛上西山,為首的林肯帶頭拐進陸家大宅後面的私人停車場。

顧璟霖靜靜注視着杜輝開門下車,撐了把傘朝他們這輛車過來,最後對陸研叮囑了句:“等下你找機會進書房,萬一沒找到也別着急,知道是誰公證這事就好辦,大不了等時機成熟後我帶你去趟江律師那裏,撬開嘴,總能把東西挖出來。”

陸研:“……”

陸研一愣,總感覺最後這句聽起來怪怪的。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聽見旁邊的車玻璃傳來三下敲擊聲,擡頭一看,原來是杜輝正站在外面。

顧璟霖靠在駕駛位上,拇指劃開打火機,從容不迫地點了根煙,然後側頭看想陸研。男人眼底的眸光慵懶中帶着幾分笑意,像摻了蜂蜜的水,溫聲提醒道:“小助理,該下車了,打好傘及得過來給我開門。”

陸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身份,忙從座位底下取出一把長柄黑傘,拉開車門,匆匆跨了出去。

西山雨大霧重,能見度非常低,可還是能從車位的停車程度看出已經有不少受邀賓客到了。陸家三少不比陸承瑞本人,來客裏少了生意場上夥伴對手,反倒是跟陸家本身走得近的客人居多。

當然,作為正主的陸三少自然是一個都不認識的。

陸研提着裙角下車,跟杜輝擦肩而過的時候終歸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杜輝一門心思全放在顧璟霖身上,對這位助理的印象僅停留在“下個車磨磨蹭蹭簡直沒眼力見”的範疇,如果再多一條,那就是這“女人”還挺高的。

“快把顧先生接下來。”杜輝忍不住催促。

陸研沒理會他,撐傘快步走到駕駛室一側拉開門,然後盡職盡責的把雨傘撐過去。顧璟霖起腳跨出車門,借助身體遮擋又把雨傘推回來了一些,用僅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道:“別淋着自己。”

陸研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感覺跟在這男人身邊,似乎總會時不時就被他的細心感動一下。

那邊席琛鎖了車,快步走過來,幾人會合。

杜輝見人齊了,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客氣道:“外面濕氣重,顧先生還是先進去吧。”

顧璟霖平平“嗯”了一聲當作回應,同席琛短暫對視一眼,然後轉身,率先朝陸家大宅走了過去。

莊園正門,兩扇高大的鐵藝大門被雨水沖刷得烏黑發亮,一左一右懸挂着兩只鮮花紮成的素色花圈。見人來了,冒雨候着的門童趕緊走過來開門,然後朝客人畢恭畢敬地深彎下腰。

陸研跟在顧璟霖身後,微微傾斜了手中的黑傘。他擡頭看向暴雨中的陸家別墅,握住傘柄的五指不由自主地打顫,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憤怒,只覺得這地方似乎比起上次來時更冰冷生分了不少。

“冷靜點。”顧璟霖莞爾一笑,眸光狀似無意地斜睨過來。

陸研也笑了,他覺得自己腦中那根緊繃至今的弦,終于得以放松下來:“說實話,這是我發現自己沒死後,過得最真實的一天。”

“那你平靜的方式倒是挺獨特。”顧璟霖忍不住調侃,“等你得到了足夠多的籌碼,之後打算怎麽做?”

“那還用說麽?”陸研笑着反問,“當然是讓她好看。”

“真可怕。”影帝先生口不對心道,“我家言言的小爪子都露出來了。”

陸研眉梢微挑,萬分無語地看了顧璟霖一眼,覺得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感覺全被這混蛋輕描淡寫的一句破壞掉了。

“顧先生,您是在說我還是在說狗?”

“別生氣。”顧璟霖說,“我就是看你太緊張了。”

陸研長長緩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靜了幾秒,才輕聲說:“謝謝。”

顧璟霖極不明顯地微微一揚嘴角,心裏卻難得有些沉重。

——西山、陸家和葬禮,再加上幾乎和那日一模一樣的陰雨天,故地重回,多少都會有不好的記憶吧?

“等下那裏面會挂着你的黑白照片。”顧璟霖幽幽開口,想借這個話題探探陸研的反應,順便再安慰這小家夥一番。

陸研倒是沒想到顧璟霖會提這事,估計他還是在擔心自己心理會受到影響,于是一笑,無所謂道:“沒關系,等獻花的時候我會悄悄對自己說一句話。”

“說什麽?”顧璟霖有些好奇。

陸研笑得一臉神秘,眼睫微彎,狡黠道:“就說那個不争不搶的陸三少已經死了,在西山腳下,連灰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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