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機二十四
“夫人要不要見一下她們?”芳嬷嬷問。
顧玖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不了,嬷嬷帶她們下去好好休息吧。”
夏芷的參觀之行結束,顧玖送她回去,之後回到府裏,就看到青伯那這個請帖,吞吞吐吐站在她面前。
她挑眉,“青伯,什麽事,直說吧?”
青伯布滿老繭的大手遞過一張紅色的請帖,上面畫着壽桃,很明顯,是張生辰請帖。
她接過來,打開,嗤笑了一聲。
徐風的生辰,由李昭來操-辦,那口吻,還真像主人家。
“是十六皇子的人送過來的,那管事還想說能不能見見夫人,幸好夫人和伯爺都出去了。”青伯彙報事情的始末。
顧玖随意将請帖放在桌上。
“伯爺回來了嗎?”顧玖問。
青伯搖頭,“還沒有。”
青伯欲言又止,看到顧玖無聲的詢問眼神,幹脆說了出來:“夫人,老奴一個大老粗,只想夫人和伯爺開開心心的,好好的,要是你們不想去,就不去吧。”
顧玖語氣幽幽,“孝字壓在身上,不得不去啊。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罵 ,就得去。”
“不過,”她看向門口,嘴角挑起一抹笑,“去了之後,會發生什麽,就不一定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顧玖不信,她和李照會受李昭的掣肘。
現在的問題是,怎麽和李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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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不高興嗎?
想什麽呢,不高興是肯定的,顧玖無意識地講茶杯轉了一圈又一圈。
那,讓他好受點?
晚上,李照回來吃飯,菜一吃到嘴裏,頓住,嚼幾下,再頓住,全咽下去後,他擡起頭,看向顧玖:“今天的菜,是夫人做的?”
顧玖挺意外,沒想到他吃出來了。
“好吃嗎?”
李照點頭,和那天的小籠包一樣的味道,和廚子做的不一樣。
“喜歡吃就多吃點,”顧玖想了想,拿公筷給李照夾了一筷子炖得軟爛的雞肉。
李照有點受寵若驚,眼中隐晦地劃過一絲狐疑,但嘴上還是語氣正常地說了聲“謝謝”。
兩人接着安靜吃飯,李照突然來了句,“夫人做的菜,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你倒是識貨,菜裏都加了稀釋的靈泉水,相當于萬能調料,能不好吃嗎?
顧玖用三句話總結李照:十六歲的顏,二十六歲的心,三十六歲的胃。
顧玖矜持地笑道:“謝謝。”
飯後,顧玖和李照相對而坐,李照在看書,顧玖嘛,在考慮怎麽說。
她擡眼看了李照一眼,兩眼,三眼。
李照放下書,“什麽事?”
顧玖想,總要知道的,還是幹脆點吧。
她把放在籠屜中的帖子拿了出來,放到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李照放在腿上的手蜷縮了一下,才擡起,翻看那個紅得刺眼的帖子。
意料之中,李照沒什麽表情地合上帖子,垂眼。
“準備的禮不用太厚。”反正也是浪費。
顧玖看了他一眼,就這?
“其他呢?”顧玖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從何問起。
李照偏過頭,手在在堆疊的書中翻找,語氣漫不經心,“到時按時去就行了。”
他的傷口早就生出了厚厚的繭,李昭現在這種做法,只不過是鈍刀子磨下去,起不了任何作用。
顧玖看出李照不欲多談,沒再問。
到了徐風生辰那天,李照和顧玖一起來到徐府。
李照只覺可笑,這竟是他第一次踏進徐府的大門。
還是由李昭送來的請帖。
仆人把兩人迎到殿中,原本熱鬧談笑的衆人突然靜了一瞬,之後才語氣不甚自然地繼續說話。
明顯,衆人都心不在焉,眼神總往李照身上飄。
李昭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來。
顧玖本是不經意掃一眼李昭,可李昭的發髻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怎麽說呢,乍一看挺正常,可仔細一看又有點違和,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李照向前一步,把顧玖擋在身後。
“二位來了,快請坐。”口氣熱絡,極具主人公精神。
夏茵也不知從哪個角落蹿出來,捂嘴笑道:“二位可是徐大人的親兒子兒媳,怎麽才來,快去坐吧。”
明裏暗裏,都是譴責。
李照看了他們一眼,“因為有鸠占鵲巢之人。”
說罷也不等他們再說話,拉着顧玖随便找了一張桌案,坐下。
李昭氣噎,白了夏茵一眼,夏茵咬唇。
屋裏都是人,他不能露出絲毫怒氣,不然可就白費了他今日的安排。
顧玖坐下後,鄭夫人毫不介意周圍人的目光,坐到顧玖隔壁那張桌案前,自來熟地壓低聲音道:“你們才來,不知道他們倆對徐大人可殷勤了。”
鄭夫人收到了顧玖的糕點後,自認為她是顧玖這一邊的,這段時間以來,徐府這邊一有動靜,她就派人瞧着,等着機會告訴顧玖。
顧玖也配合地用帕子遮住嘴巴,小聲道,“夫人可知,他們都準備了什麽給徐大人慶賀?”
鄭夫人看了屏風後面一眼,“擡了一個大東西進來,用布蒙着,可金貴了。”
顧玖心裏有了底,安然坐着等開席。
徐大人自始至終都沒和李照顧玖兩人說什麽。這僵硬的父子關系,衆人看得清清楚楚。
反觀李昭,和徐大人談到那叫一個起勁兒。
酒飽飯足,就到了最後一個環節,送禮。
李昭的嘴角翹起,終于等到了。
其他的那些大人,不是送畫,就是送古籍,沒什麽。
只剩李照和李昭沒送禮,李昭裝作善解人意道:“我先送吧。”
說罷,拍了兩下手掌,有小厮從屏風後擡出那個蒙着布的東西。
李照志滿意得上前,“祝徐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他潇灑掀開布,衆人“哇”地驚嘆出聲。
架子上是一株紅珊瑚擺件。
要說各位大人,有家底的,都沒少見這東西,但李昭這一株,實在是精巧紅潤,讓人忍不住贊嘆。
李昭得意洋洋地昂起頭,像只還沒下場就自以為鬥勝的公雞。
他輕蔑地瞟了李照一眼,開始捧殺:“我這是抛磚引玉,不知定安伯會送什麽禮物呢?”
李照肅着一張臉,走出案桌,站定,“祝……”他在稱呼上頓住了,終是記起太後的囑托,在人前,不能忘禮。
“祝父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出來,好像也不那麽難,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李昭撇撇嘴,連祝詞也要學他。
小鹿子遞上一個簡樸的木盒。
自有徐大人身邊的仆人把木盒拿到徐大人身邊,徐大人淡淡掃了眼,一邊捋着胡須一邊道:“有心了。”再無半分表示。
李照竟絲毫沒有覺得意外。
他正準備退回去坐着。
李昭卻跳出來,“不知定安伯送了什麽珍寶給徐大人?徐大人可不能藏着掖着,拿出來讓咱們開開眼界吧。”
他一點也不當自己是外人,三步并作兩步就走到了徐風身邊,探頭看向木盒裏的東西,故作驚訝:“定安伯就送這個東西?”
李昭這麽一說,衆人更好奇起來了。
不必等多久,李昭就叭叭說了出去。
“這幾個小罐子也不知裝的是什麽,還有這幾個梨,生辰送梨?”李昭皺着眉,就差把東西挑剔出一二三四來。
有些夫人看向李照的眼神頓時變了。這伯爺不會吝啬成這個樣子吧。某些注重孝道的大人更是将臉色擺在臉上。
李昭搖頭嘆氣,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
李照皺眉,他送什麽,也不關李昭的事兒吧。
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到鄭夫人毫不掩飾的驚訝:“夫人,你怎麽哭起來了?”
她這麽一喊,大家的視線瞬間轉移。
李照循着聲音的來源轉頭。
是顧玖,她怎麽哭了?
顧玖剛擺出抹眼淚的架勢,鄭夫人就給力地叫了一嗓子。
不是托兒,勝似托兒。她心裏默默記下,過年時得多送些東西給鄭夫人才行。
面上,她依然是一副啜泣的模樣,這回忘記帶生姜了,憋得有點艱難。
“我只是……只是替夫君委屈。”她用帕子掩住臉,讓人難以分辨她哭得有多厲害。
聲音倒是很合格,帶着五分哽咽五分酸澀。
她站起來,朝上首盈盈一拜,“父親,這是兒媳第一次叫您父親,之前想來拜見您,您卻……”顧玖深知留白的藝術,一個轉折,說起其他。
“這也就罷了,我只是兒媳。可夫君呢,他是您兒子,之前夫君特地早早來府上請求見您,送您東西,您也一次沒見過他。他都是特地去收的好東西,巴巴拿來孝敬您。試問……試問哪家父親會這樣對親生兒子?”
顧玖的語氣一點也不強硬,只有委屈,讓人感到憐惜,而不是咄咄逼人的不适。
顧玖拿下帕子,眼眶通紅,淚水盈盈。
她的手指着盒子裏的東西,“聽聞父親冬日常常咳嗽,夫君費盡心思,向老太醫尋來得用的枇杷膏,若不是夫君求了那老太醫好幾個月,那老太醫還未必肯割愛。”
“再說這梨,誰不知冬日裏果子金貴,為了這梨,兒媳和夫君跑了好段時間,才在一個莊子附近找到潤喉清肺的梨,就是想讓父親的身體能好受些。”
她的聲音字字泣淚,卻擲地有聲。
“兒媳不明白,敢問父親,敢問諸位大人夫人,”
“是以財寶衡量孝心,還是用心意衡量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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