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機三十九
顧玖沒過去。
李照抿唇，走到顧玖面前，垂眸，輕聲道：“回去？”
顧玖點頭，“回去吧。”
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有點沉悶。
朱七這件事，顧玖勢必要和李照說清楚。其實李照的心思很容易猜，他這個當事人的心裏估計有負擔，所以并不希望周圍的人為他付出什麽。
可這對顧玖來說，并沒有付出什麽，因為她并沒有什麽損失。
莊子裏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樹葉時發出沙沙聲響。
顧玖想着事情，沒注意到石階，踉跄了一下，李照的手及時扶上，她才沒摔着。
顧玖在摔倒的那一瞬，為了保持平衡，弓着身子。
她順着李照的手使力，站了起來。
李照面露關心，“還好嗎？有沒有傷到腳？”
顧玖搖頭，“沒事。”
李照接過顧玖手裏的燈籠，“我拿着。”
靠近顧玖那一邊的手伸了出來，“你扶着我走吧。”
顧玖沒矯情，她覺得，這正是切入話題的好機會。
“李照。”顧玖喊出他的名字。顧玖平時都喊李照伯爺或者夫君，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才會直接喊李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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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照的腳步一頓，“怎麽了？”
“剛才我摔倒了，你扶住我。那為什麽你摔倒的時候，我不能扶你呢？”顧玖輕聲道。
“朱大夫這件事不也是一樣嗎？”
顧玖這幾句簡單的話，讓李照的心又暖又澀。
“可，你付出了很珍貴的東西。”李照的手握成拳頭。
顧玖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是很珍貴，可是，那些法子放在我這裏，是沒有的，得讓大夫知道，讓更多人知道，才能顯示出它的珍貴。”
顧玖這麽一說，李照也明白過來了。
“就算朱大夫沒有說出他可以為你治病，我也會告訴他，因為這是惠及衆人的事。”
“而你的傷，與其說是等價交換，不如說是好心有好報的福祉。”
經過顧玖這麽一說，李照心裏的石頭徹底放了下來。
“是我鑽牛角尖了，”李照抿唇，不好意思道。他張張嘴，想多說些什麽，又說不出來，只能幹巴巴擠出幾個字，“對不起。”
顧玖好氣又好笑，故意板着臉：“知道就好。還不快點進去吃飯，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吃飯時，兩人自然而然地說起治腿的事情來。
“既然這事已經定下了，那我們得提前安排好在京城的事。”顧玖心裏盤算起纖雲閣裏的種種事務，連吃飯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李照給顧玖夾了一塊子菜，“不急，吃完再說。”
等到丫鬟們上了飯後茶，李照慢慢道：“我想先不要告訴別人，等治好了再說。”
顧玖完全可以理解李照的想法，而且她尊重李照這個當事人的治療意見。
“不過，你最近不是在跟四皇子一起做事嗎？”顧玖提醒他，“如果你不和他說清楚，那指不定更難解釋？”
李照想起李承熙的性子，揉揉額角。
“你說得對，按照承熙的性格，我突然消失一段時間，估計他把京城翻了也得找到我。”
顧玖笑了，還真是好基友，一起走。
“那就告訴他，順便把阿芷也叫過來，纖雲閣那邊的事，也得拜托阿芷先替我處理。”
李照心裏嘆了口氣，“你看，這就是我說的，你付出的不僅僅是那些方子。”
顧玖真想往他腦袋上敲幾下。
顧玖這輩子不會再為了男人而放棄事業，纖雲閣是她用心血創建出來的，她不可能放棄。
纖雲閣的事已經步入正軌，就算她一個月不出現，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讓夏芷幫忙暫時照管一下，只是保險起見，而且她也會定期回去查看，所以不會有什麽問題。
顧玖看了他一眼，“忘了朱大夫說的話？”
李照頓時不吭聲了。
之後，他突然無聲地笑了一下。
顧玖正在寫字，估計是她将要做的事。
李照把目光移向顧玖，看向顧玖的眼中滿是柔和。
有人為你着想的感覺，真好。
無論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鑽骨的痛，還是割肉的痛，好像，他都不怕了。
晚上，顧玖和李照躺在一張床上。
顧玖突然翻身，裹着被子趴在枕頭上，“難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麽知道那些救人的法子？”
顧玖的眼光很是直白，李照沒辦法回避。
明明擁有秘密的人是顧玖，可反而李照更像那個被戳穿的人。
李照本來是看向顧玖的，可顧玖的衣領因為她的動作而松動了，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李照忙轉頭看向帳頂。
這裏的布置和在府裏的不一樣，帳子用的是輕紗，風一吹，就飄呀飄。李照覺得自己的心也在飄。
顧玖等了老半天，都沒等到回答。
她今晚想來想去，與其等李照懷疑，不如自曝。
李照可以說是她生活裏的常駐角色，說清楚，她還能活得自在些。
可李照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顧玖伸出手指，戳了戳李照的肩膀。
李照回過神來，視線游移了一下。
顧玖問：“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李照剛想說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他緩了緩，心神鎮定下來，才說道：“可不管怎樣，你一直都是顧玖，不是嗎？”
“從前我沒見過你，不知道你怎麽樣。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沒有從前對比，又談何改變。”
李照的話答非所問，卻表達了一個意思：顧玖不管如何，都是顧玖。
顧玖做出的事，想出的方法，都是合理的。
顧玖聽到這些，說心裏沒有觸動那是假的。
不過，該打的補丁還是要打。
“你還記得我之前在敬安伯府說，病得最重的時候，感覺身後有一個大手把我推了回去，然後我就醒來了。”
李照點頭，意識到他平躺着，點頭也不知顧玖能不能看到，輕聲補充了一句：“記得。”
“醒來之後，我的腦子裏多了一些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何這樣，”顧玖小聲道，“或許是那只大手給我留下的。”
顧玖一直在觀察李照的神色。
李照若有所思，但并未提出任何質疑。
顧玖撐着身子的手臂累了，整個人卧趴在床上，臉側着看向李照。
李照想了想，道：“你這話以後不能說給別人聽，連太後，不，連敬安伯夫人都不能說，知道嗎？”
李照知道她和夏芷的關系最好，生怕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說了出來。
顧玖這事有點怪力亂神的意味，他不敢賭。
顧玖笑着點頭，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我知道啊。這不是你是我夫君，我才告訴你的嗎？”
因為臉側着，估計不好張大嘴說話，她的聲音像是撒嬌。
李照感覺今天蓋着的被子有點厚，身上都熱了。
“嗯，夜深了，睡吧。”他飛快側過身，背朝顧玖，臉朝外。
好像真的很困的樣子。
顧玖見狀，一個翻身，平躺着，也準備入睡。
李照聽到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而後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照才感覺身上的體溫正常起來。
閉上眼睛，嘴角不自覺翹起一個弧度。
他是她的夫君，真好。
信在第二天一早被送出。
“敬安伯和阿芷最快估計也得明天才到，”顧玖一邊說一邊夾起小籠包。
李照也知道，“那等下我和朱大夫聊聊。”
當事人能主動提起治療，自然是好的，顧玖老懷欣慰，有種家裏的小孩子突然懂事的錯覺。
不容易啊。
可是，她沒想到，她這個“老母親”竟然被驅逐出了議論席位，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
“我為什麽不能聽？”顧玖滿臉不高興，賴在椅子上不肯走。
李照無奈又好笑，但也只能溫聲道：“我和朱大夫仔細談談，夫人不是叫廚房準備新吃食嗎？你不去盯着，廚子估計做不好。”
朱七想到可能要用到的治療手段，好像有點殘暴，女娃子估計會害怕，也勸道：“你先出去，我跟他好好說。”
顧玖氣悶，不情不願出去了。
到了廚房，使勁兒薅嫩生生的蔥，等意識到不對，她已經滿手蔥味。
廚子咽了一下口水，“夫人，咱們開始吧？”
顧玖嗅了嗅鼻子，“我先洗個手。”
顧玖要做的東西很簡單，就是姜撞奶和雙皮奶。
李照喜歡吃軟軟的東西，昨晚她想着，做點好吃的安慰一下李照。
可現在，她看着已經做好的姜撞奶和雙皮奶。
哼，饞哭他吧。
顧玖吩咐丫鬟，“把這兩樣，送進花廳，只給朱大夫。”
丫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乖乖聽話走了。
顧玖直接回了書房。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她擡頭，看到李照默默坐在椅子上，吓了一跳：“你怎麽不出聲？”
李照笑道：“怕打擾你。”
顧玖想起剛才的事，沒放過他，“你不是和朱大夫聊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聊完了，”李照摸摸鼻子，“朱大夫說後天開始。”
顧玖繼續寫東西，頭也不擡，“後天開始就後天開始，告訴我做什麽。”
李照有點手足無措，剛想說點什麽，丫鬟來報：“伯爺，夫人，敬安伯和敬安伯夫人來了，馬車已經到了門口。”
顧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從信送出去到現在，不過兩個多時辰，按照路程和時間來算，他們不會是信一送到就出發過來吧？
顧玖擡頭，和李照對視一眼。
李照也滿是詫異。
不過現下管不了那麽多，顧玖放下筆，洗洗手，李照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我們出去看看。”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