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機四十四
第三天的時候，顧現要去莊子。
大淩朝有個習俗，喪者去世第三天，需人祭拜，方得順利投胎轉世。方嬷嬷現在葬在莊子外的小山丘上，她得過去一趟。
李照還未回來，但他派了侍衛過來護送。
馬車到山腳下，顧玖剛下馬車，一陣嘈雜聲傳來。
一看，不遠處有兩派人在争執。人多的一方穿的是莊子統一發放的衣服。人少的一方穿得破爛，只有兩人。
顧玖走過去，面上冷冷的，“何事？”
管事撸了撸翻亂的衣領，站出來恭敬回話道：“夫人，這人自稱是方嬷嬷的丈夫，說方嬷嬷是在我們莊子上沒的，要來找我們賠銀錢，我們與他說了事情經過，他非不聽，揚言要報官。“
管事指着那兩人中站在前面的漢子，漢子鼠目蔥鼻，衣衫褴褛，看上去過得并不好。
漢子觸到顧玖的視線，不自覺後退一步。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個行為很慫，又站了回來。這更加坐實了他的心虛，
顧歡淡淡掃了他一眼，吩咐道：“黃大燒了莊子，現在在牢裏，既然他是黃大的爹，那就找要賠銀子吧.。”
管事一點就醒。能坐到這個位置，也不是愚笨的，他眼前一亮，搓搓手就要朝漢子開喊。
漢子卻搶先一步，嚷嚷道：“憑什麽？“他的眼睛左右亂瞄，不知在想什麽，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就對了。
“父債子償，子債父償。你兒子在我們莊子上縱火，現在官府在審理這個案子，我們已經報官。來人，把他送到城裏，相信黃大會很想見到他爹。”
管事的底氣足足的，說起話來嗓門大得恨不得壓倒對方。
漢子連連後退好幾步，“你們憑這些話就想诓我，我不信，我得回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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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頭也不回，拔腿就住一側跑，可是現在不是他想跑就能跑。
侍衛如同貓追老鼠那般，讓他跑出去一段距離，悠悠現身，抓住他們的領子，輕輕松松拎回來。
“把他們送到京北府，看他們這反應，應該知道點什麽。”顧歡掃了黃大爹一眼。
“是。”
耳邊清淨下來，顧玖正式開始給方嬷嬷祭拜上香。
過後，她回到莊子，打算看看都收拾成什麽樣兒了。
她眯眼一看，那個在院子指揮小丫鬟的身影，不是小鹿子嗎？
他怎麽在這兒？
顧玖走近，小鹿子忙上前行禮：“夫人您來了？”
顧玖問道：“你怎麽不在伯爺身邊？”
小鹿子想起伯爺吩咐他的語氣，不由得一陣牙酸，可他不敢在當家主母面前吐槽伯爺。
“回夫人，伯爺遣我來看看，特別吩咐一定要找到夫人您的東西。您看，”他從身後捧出一個小木匣，“這是您特別喜歡的木盒，奴才看過了，裏面的小石頭一顆沒少。”
顧玖之前救了陳妮兒一命。陳家一家還來莊子外面磕頭了，當時陳母還說顧玖是她家妮兒的救命恩人，他們一家人要給顧玖做牛做馬。
顧玖拒絕了，讓他們回去好好過日子。
小姑娘是個懂得感恩的，有一天送了一塊石頭過來，讓門房轉交給顧玖。
石頭表面很光滑，形狀也很好看，看得出來是用心找的。正所謂禮輕情意重，顧玖收下了。
或許這給了小姑娘一個信號，自此之後，她每天都送一塊好看的石頭過來。
顧玖每天都擺弄石頭，李照見狀，還曾和顧玖一起到河邊親自找過。李照找到的很多石頭，都在匣子裏面裝着。
而且，李照找的石頭數量，比妮兒送的還多。
顧玖當時還笑李照“跟一個孩子較什麽勁”，李照給了她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說實話，她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那個眼神的意思。
顧玖接過小鹿子手中的木匣，打開一看，果然如小鹿子所說，都還好好的。
回去的路上，小鹿子盡職盡責在一旁護送。
馬車駛過村頭的時候，小鹿子在馬車外說道：“夫人，妮兒好像在等你。”
顧玖命馬車停下來，果然看到小姑娘局促地站在不遠處。
顧玖朝她招手，小姑娘噠噠跑過來，因為馬車高，小姑娘得仰着頭。
顧玖讓紅纓把小姑娘抱上馬車。
這是妮兒第一次踏上馬車，她好奇地踩了踩馬車鋪着的木板，擡頭見顧玖望着她笑，不好意思地朝顧玖笑笑，露出一口小米牙。
顧玖拉她進馬車說話，小姑娘不肯坐下，只是站在顧玖跟前，小拳頭伸出來，攤開，裏面躺着一顆潔白的鵝卵石。
“夫人，這是送給你的。”妮兒腼腆笑道。
顧玖輕輕拿過那顆石子。
或許妮兒一直緊攥着石子，石子表面已經變得溫熱，握在手裏，讓人暖至心底。
“很好看。”顧玖笑着摸摸妮兒的發頂。
“夫人喜歡就好。”妮兒捏着衣角，顧玖的一句贊賞讓她的心像是飛了一樣。
可一想到門房叔叔的話，她又低落起來。
“夫人，您以後都不會來這裏了嗎？”妮兒一向是個敢說話的，所以盡管有點怯怯，可她還是把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
妮兒看向顧玖，眼裏有期待。
顧玖想了想道：“會來，但不會每年都來。”她不想欺騙小孩子，也不想給小孩子無盡的希望後讓她失望。
所以她選擇實話實說。
妮兒“哦”了一聲，小眼神裏滿是不舍，但并沒有困哭鬧，而是懂事地笑道：“夫人，那我等你來。”
顧玖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若是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就拿着這塊玉佩，到城裏找一個叫纖雲閣的地方。”
妮兒伸出手，一碰到那塊玉佩，又像觸電般縮了回去，“可是爹娘說，不能随便要別人東西。”
“這是回禮呀，”顧玖把小姑娘摟到身邊，“你送了我石頭，我送你玉佩，你知道嗎？玉也是從石頭的一種，只不過……”
顧玖想說是，因為氣溫氣壓的不同，會形成了不同的石頭。可是這裏并沒有氣壓的概念。
她只能道：“因為環境不同，所以形成了不同的石頭。”
小姑娘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驚奇得瞪大眼睛，認真聽着。
顧玖直接幫小姑娘把玉佩系在脖子上，“不能随便告訴別人這件事，也不要随便給別人看這塊玉佩。”
妮兒捂住嘴，小聲道：“我知道，就像不能随便告訴別人家我吃了肉一樣。”
顧玖忍俊不禁，“對。”這傻姑娘，現在不就告訴了她嗎？
小姑娘還想說些什麽，可她仿佛聽到了什麽聲音，眉眼彎彎道：“我爹娘來了！”
眼睛忍不住往外張望。
顧玖問道：“你爹娘是來接你的嗎？”
“不是啦，”小姑娘将手背在身後，“我想來給夫人送石頭，爹娘說他們也要來，不過他們要進山裏一趟，就讓我先來，讓夫人不要那麽快離開。”
說着說着，聲音小了起來，她看着顧玖，像是擔心顧玖會生氣。
顧玖輕輕笑出聲，“好了，我們下去吧。”
妮兒長舒一口氣，嘴笑成一條彎彎的線。
“爹！娘！你們可來啦！”妮兒一踩到土地上，就飛快朝陳家夫婦倆撲去。
顧玖下了馬車，夫婦倆就牽着陳妮兒走過來。
“給夫人問好。”夫妻倆沒有學過怎麽行禮，所以只是鞠了一躬。
顧玖連忙讓人扶了他們倆起來，“不必如此。”
陳娘子看了看一旁的女兒，“多謝夫人救了我們家妮兒，我們無以為報，就進山裏獵了點野物，希望夫人不要嫌棄。”
旁邊的壯漢手裏拿着好幾只兔子，局促地站着，他不說話，只是呵呵笑着。
陳娘子一說完，他就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一旁的仆人。
仆人看向顧玖。
顧玖點了點頭，仆人這才接過。
顧玖知道，若是她不接，估計這夫妻倆反而會不安，還不如收下，彼此都安心。
“辛苦你們上山打獵了，”顧玖笑道，語氣很是平常，像是和朋友唠嗑一樣。
夫妻倆聽到顧玖讓人收下獵物後，就慫了口氣。壓在心裏的事辦完了，神情、語氣也自然也很多。
“不辛苦，這是我們應該的。”陳娘子連連擺手。
又寒暄了幾句，顧玖這才回到車上，臨別前，掀開簾子，和妮兒眨了一下眼睛。
妮兒龇牙，和顧玖笑着點頭，意思是她明白玉佩的事。
回到府中，顧玖吩咐人把陳家送的獵物料理了，送一大半到京兆府那裏去。
不出意料，李照這一晚還是沒有回來。
第二天，顧玖正在将匣子裏的石頭鋪在花盆裏，小丫鬟來報：“夫人，伯爺回來了！”
顧玖直起腰，“真的？”
說話間，她将匣子放在一旁，随便洗了洗手，匆忙跑出去。
李照被小鹿子推着輪椅進來。
他看上去很疲憊，但卻帶着成事之後的自信和喜悅。小鹿子臉上也是志得意滿。
很明顯。事情辦成了。
顧玖迎上去，“如何？”
李照下意識地握住顧玖的手。
等感受到不同于自己的柔軟，他頓住。
一看旁邊的丫鬟嬷嬷，個個都不好意思低下頭去。小鹿子趕緊給其他人打手勢。
不一會兒，屋內只剩下顧玖和李照兩人。
李照清了清嗓子，說起正事：“聖上罰李昭及他宮內的人不經允許不可出宮。”
手沒松開。
顧玖對此沒說什麽，只是追問李昭的事，“是一輩子嗎？”
“對。”李照點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遺憾，遺憾不能更重地懲罰李昭。
可李昭并未能對顧玖和他做出實質的傷害。況且李昭在怎麽說也是皇子，就算看在他是被認回的那一個，聖上就不能對他太過嚴苛，不然肯定會遭到非議。
顧玖顯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彎彎繞繞，“這樣也好，下了禁足令，他就不出來禍害別人。”
顧玖問起他們查案的經過，“怎麽查到的？”
“承熙晚上出城時遇到了一隊人馬，他留了個心眼，派人跟了上去，順藤摸瓜找到了人，證實是李昭身邊的。再加上黃大聽過的聲音，一一排查，找到了聯絡的那個人。”
李照想到李昭在聖上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心裏嗤笑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李照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顧玖趕緊道：“我推你進去休息，等一下讓劉太醫過來看看你的腿。”
“好。”李照看向顧玖，眼裏滿是柔情。
顧玖的心中莫名地湧上一絲羞澀。她順勢躲到李照身後，推他到房中。
幸好，劉太醫說沒什麽事，好好休息就行。
扶李照上-床，顧玖替他蓋好被子，起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李照拉住她的手。
“你……不休息一下嗎？”李照似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明擺着想要顧玖留下來。
“我昨晚睡得挺好，不困。”顧玖想抽回手，可李照握得很緊。
李照目光鎖定在顧玖臉上，“那，陪我睡？”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來了！快-活啊~求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