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5
室內一片黑暗,江偉達喘着粗氣渾身抖得跟篩了糠一樣,吊着的胳膊繃帶都被扯爛了,胳膊上的傷口裂開,血已經透到了毛衣上。他背靠着牆壁坐在地上,一只手被手铐铐在了旁邊的暖氣管子上,面前是一個人的屍體,濃重的血腥味充滿了屋子,只有驚恐的圓睜着的眼睛還直勾勾的盯着他。
劉四死了。
就死在他面前。
江偉達從沒見過這樣殘忍的殺人方法,劉四被人用布堵住了嘴,二十厘米長的刀子從他的左腹劃到右腹,裏面的腸子肚子都流了一地。他從頭至尾的目睹了劉四從哀嚎到掙紮再到死亡的全過程。劉四那支離破碎的撕心裂肺的聲音即便是在現在仍舊在他耳畔回響。
江偉達嘴角還挂着自己剛剛吐出來的殘留物,他抖着手用袖子擦了擦嘴,就這麽點簡單的動作,額頭上的汗珠卻一滴滴的往地上掉。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似乎并沒有殺他的打算,又或許,還沒有到殺他的時候?江偉達不知道,他本是按着劉四說的地點過來給他送錢,想着快點把這煩人的事兒解決了,卻沒有想到一進來就被人襲擊了。那個人動作快功夫好,他過不了兩招就已經被對方一腳踹在了下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铐住了。匆忙間他想起了自己的槍,可今天剛剛被停職的他連槍都已經上交了。
江偉達只能被強迫的目睹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的一幕。
“你到底是誰……”江偉達扶着牆壁試圖坐正身子,卻再次以失敗告終,一股又一股濃重的腥味兒充斥着口鼻,他忍着胃裏不斷湧起的翻騰惡心感,紅着眼眶看着黑暗中的那個男人的身影:“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男人手裏玩着打火機,時明時暗的火光照在江偉達充滿了驚恐的臉上,讓男人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興奮:“你不知道我想幹什麽,我卻知道你想幹什麽,江警官,你說這個游戲,是不是很有趣?”
江偉達本能的又往後縮了縮,避無可避的咬了咬牙:“我他媽怎麽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只是來給他送錢的,錢送到了,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說完,瞧着男人依舊在玩着打火機,內心又恐懼又憤怒,接着又說:“你知道我是警察麽?你知道襲擊警察是什麽罪名嗎?”
“警察?”男人終于停了手上的動作,拿着打火機站起身子,慢悠悠的繞過劉四那淌了一地的腸子肚子,蹲在江偉達的身邊,嘴上叼了一根煙,極其悠閑的點了一根,吸了一口,直接把白色的煙氣吐在了江偉達的臉上,江偉達偏了偏頭,眯着眼睛看着對面的人。終于在昏暗的光線中看清了來人的模樣,絡腮胡子,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從左臉直接跨過鼻梁骨到了右臉,猙獰的如同一條蜈蚣趴在臉上一樣,眉毛向上挑着,一雙眼睛正眯着,卻透着極為悠閑的神色,絲毫不像一個剛剛殺過人的人。
絡腮胡子蹲在江偉達身前抽着煙,笑了笑:“警察,我見過不少。不過大多數看一眼就死了。襲擊警察,是什麽罪名,我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你可能比我要清楚一些。”
江偉達搞不清楚這個絡腮胡子究竟想說什麽,卻又正因為這種搞不清楚,讓他更加的恐懼。直覺告訴他這個絡腮胡子一定跟劉四是一條道上的,但路子顯然要比劉四硬很多,可在B城轄區內,他從警這些年也遇見過一些彪悍的家夥,卻沒有一個的惡性可以跟這個絡腮胡子的殘忍、嚣張,令人發指相提并論的。
他知道再恐慌也沒有用,盡管現在的情景讓他即惡心又害怕,但起碼他也是從警多年的老警察,想着對方既然沒有選擇殺了自己,必定是還有事情沒辦完,既然這樣,擔心害怕不如冷靜下來把事兒搞清楚,現在這個節骨眼,當然是保命最重要,最不濟的也就是個死,可就算要死,自己起碼要死個明白,究竟死誰手裏了。他吸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想幹什麽。”
“江警官雖然本事差了些,膽子小了點,不過看起來應該也不是個笨蛋。”絡腮胡子把煙頭按在地上撚了撚,揉了揉鼻子,那條長的傷疤随着他的動作左右晃了兩下,看的江偉達更加反胃,絡腮胡子就勢打了個噴嚏,又說:“我明着說吧,我想讓你幫忙辦點事兒。”
“讓我……幫忙?”江偉達啼笑皆非的看着絡腮胡子,沒見過找人幫忙先在面前殺一個人以儆效尤的,也沒見過誰找人幫忙是先把人揍一頓铐上再說話的,更何況,絡腮胡子根本就是來給雞拜年的黃鼠狼,他自嘲般的幹笑:“這位大哥,我現在這樣,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找我幫忙,跟在我面前殺了劉四,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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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絡腮胡子斜着眼睛瞧了一眼劉四的屍體:“他就是順帶的。”說着又看了看江偉達:“江警官,閑話我也不說了,幫,還是不幫,你給個痛快話吧。”
不幫,行嗎?
江偉達不想自己的五髒六腑也從身體裏流出來淌在冰涼的地上。
他用力的咬了咬牙關,半晌,說了一句:“抽根煙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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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理停下車的一瞬間隋緣推開車門迅速下車捂着胃一個勁的犯惡心,一邊喘氣一邊指着蕭理破口大罵:“你大爺的蕭理,你是不是看着老娘沒有系安全帶,故意的!你以為這是F1賽道啊?你提醒我一聲啊!”
蕭理慢悠悠的把車子鎖了,這才笑嘻嘻的走到隋緣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哎呀,我那不是為了蘇雯考慮嗎,我想着我開快點,這樣她不是能早點回來麽。”
“拉倒!”隋緣推開蕭理的手,氣鼓鼓的看着她:“早什麽早,要我說你這個方法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出來,本來今天雯雯在治療室就被折騰的夠嗆了,好容易下午逛逛街看看電影心情挺好的,你非出這個幺蛾子,這回好了吧,能怎麽樣呢?還不是半道又要下車,你就讓之亦老老實實的騎自行車帶她回來就完了,大家都高興不是?”
說起這個,蕭理卻笑了笑,拿了鑰匙打開了沈之亦家的大門拉着隋緣走進去,一邊換鞋一邊說:“但是你不覺得,蘇雯的進步很大嗎?”
“大,是挺大。”隋緣拿着杯子倒了水,說完了這句話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肚子水,長長的喘了口氣:“那又能怎麽樣?你不了解雯雯,她是一個對自己要求特別高的人,對什麽事兒都一定要做到最好。就這一件事兒,”她對着蕭理豎着手指頭,加重了語氣又強調了一遍:“就這一件,我覺得這就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剛才她那臉色你看見了嗎?要多低落有多低落,我看着都難受。你跟沈之亦你們倆這是什麽蹩腳的江湖郎中治療法啊?哪有逼着人這樣的。你們治病難道不應該循序漸進嗎?”
“對對對,”蕭理不住的點頭稱是,她可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說兩句,面前這小姑奶奶能教育她一晚上:“大作家教育的非常有道理,是我太急功近利了。一會兒我就跟蘇雯賠禮道歉。”說着,又看了看表:“不早了,一會兒她倆回來,咱們就回去吧。她們今天也挺累的。”
“蕭理。”
隋緣坐在沙發上,臉色忽然變得極為認真,蕭理扭過頭,倒是有些不适應隋緣這樣認真的看着自己,挑了挑眉毛:“怎麽了?”
“你老實跟我說,”隋緣的面容騰起一陣憂愁:“蘇雯會好起來嗎?我看她的樣子,真的不是很好。”
蕭理沉吟了片刻,走過去,手放在隋緣的肩膀上捏了捏:“會。”說完這句,又語調輕松的對隋緣擠了擠眼睛:“我可不是安慰你,有我和沈之亦,她的問題,只是小問題。”
“我在此之前,真不知道她會這樣害怕。這是我……真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我覺得很難過……”隋緣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憂傷,輕輕的握了握拳頭,嘆了口氣:“我都這樣難過,之亦的心裏,一定更難過吧。”
“但不管怎樣。”蕭理蹲下身子擡頭看着隋緣:“蘇雯可以這樣勇敢的面對這些,她是很了不起的。而且……”蕭理說着,卻停下了,定定的看着隋緣,突然不說話了。
隋緣愣了愣,她整個人此前一直沉浸在對于蘇雯情況的擔心之中,蕭理這樣忽然不說話,讓她心裏七上八下的,瞬間皺了眉:“而且什麽?”
“而且……”蕭理吸了口氣,微微的靠近了隋緣幾分,嘿嘿一笑:“我發現,小緣緣,你對朋友真的好好啊!我好喜歡這樣的你啊~”
便是隋緣這種天天搞創作充滿了想象力的人也萬萬想不到蕭理能夠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臭不要臉的話來,隋緣瞪着眼睛恨不得對着蕭理的臉一巴掌呼上去,卻又覺得蕭理這樣精致美麗的臉上如果多五個手指印确實有些不那麽“很”雅觀,咬了咬牙:“蕭理,我可以跟你說一個字嗎?”
“一個字?”蕭理歪了歪頭:“難道不應該是三個字?或者四個字?比方說,我愛你,我喜歡你之類的?一個字能表達什麽?”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