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情緒可以殺人嗎?
當然可以。
樂觀主義者并不懼怕死亡。
悲觀主義者也不懼怕死亡。
沈之亦認為自己現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邊緣患者。
找不到目标的恐慌感,無法解決問題症結的失落感,無法訴說不能相信任何人的寂寞感。
在對待付子安的問題上,她已經用了最後一招,周怡瑤借她的手,把她自己曝露在付子安的面前。周怡瑤的用意她明白,轉移仇恨,分散目标。在做這件事的前一秒,沈之亦精神激蕩似乎有些躊躇滿志。但在做完這件事情的後一秒,劇烈的失落感和懸空一般的窒息感一波又一波的如潮水般襲來。
失去了芯片,對她,對付子安,都各有不同的所謂的“打擊”。她得到了更大的無力,付子安則很有可能憤怒失控。
一個失控的人做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沈之亦深知這一點。
付子安或早或晚會對她這個已經沒有什麽用的人起歹意殺心。而她除了見招拆招和無盡的焦躁的等待之外,別無他法。
很多時候沈之亦以自己的職業為榮,很少時候她會厭惡自己,一如盧思雅死掉的時候,一如讓蘇雯忘記自己的時候,一如現在——她明知道自己的情緒已經走到了幾近崩潰的邊緣,卻并不打算對自己施以援手,而是心存戲弄感一般的,想讓這種無邊無盡疲乏的情緒在她的腦中體內蔓延開去。
沈之亦安靜的把淩亂的屋子收拾幹淨,安靜的掃地,擦地,把房間裏的床單被罩換了一遍,把舊的放進洗衣機,按下按鈕,在嗡嗡的洗衣機聲音中沉着臉色目視虛空。把甩幹的床單被罩晾在陽臺上,外面的陽光不錯,曬在帶着水氣的棉布上,有一種清新之感。外面的街道上不知道誰在放炮,沈之亦側耳聽了聽,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容,是啊,沒多久又要過年了。
她有多久沒有和蘇雯一起過年了?
沈之亦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今年這個年,是否可以和蘇雯一起在房前點燃一支煙花。
窗外一個父親抱着自己的女兒走過去,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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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付子安說的是沒有錯的。
他沒有昧良心。
她問起周怡瑤,為什麽蘇雯會讓隋緣去查付子安那麽多年前的通話記錄。周怡瑤并沒有隐瞞什麽,她告訴沈之亦,付子安在多年前,時間久遠到蘇雯剛剛入職的時候。結了婚,一年後,生了一個女兒。但是,在蘇雯去接觸桑柯之前,付子安的老婆和女兒不見了。
這件事情,如果不是蘇雯讓隋緣去調查付子安的電話通訊記錄,讓周怡瑤可以順藤摸瓜,別人根本不會在意。
沈之亦只是情緒出現了一些小小的問題,這問題不足以影響她的智商。
付子安這麽多年對于所有人絕口不提自己的老婆孩子,絕不是沒有原因的。然而那麽巧,就在他的老婆孩子不見之後沒多久,蘇雯就被派去潛入桑柯集團的內部,負責這件事情的領導正好是付子安。
其他的,周怡瑤并沒有多說。在周怡瑤看來,對于這些事情,沈之亦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又或者,周怡瑤也不能完全的相信沈之亦。
沈之亦咬着嘴唇,努力的回想着今天和付子安談起他的家人孩子的時候,付子安那僵硬的身體不規則的抖動,憤然而起流露而外的眼神,以及那句:“我沒有昧良心!”
暴怒和嘶吼用來掩飾他內心的恐慌和被人戳破謊言的心虛,而那句幾近聲嘶力竭的吼叫,卻又正正印證了沈之亦的猜測。
付子安的家人不是自己失蹤,而是被什麽人控制了。
這些人究竟是誰,蘇雯是否知道這些人的存在,周怡瑤下一步會把芯片交給誰,用在什麽地方?沈之亦無法得知。
但她卻明顯的聞到了圈套的味道。
如同被一只大手編制的黑色的網。或許從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張開了。蘇雯也好,阿美也好,包括她自己,包括周怡瑤,都是這件事情的犧牲者。
僅僅是看到了整個事件的冰山一角,沈之亦都覺得不寒而栗。她幾乎可以想象在長達幾年的卧底生活中,蘇雯的生活和精神狀态是什麽樣子的,蘇雯在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內心那若即若離想要靠近卻無法靠近的壓抑住的沖動是怎樣轉化為痛苦的。
僅僅是想。
僅僅是單純的想一想。
沈之亦都覺得揪心揪肺的疼。
她想如果有朝一日事情可以解決,自己可以再次見到蘇雯,第一句話,她應該向蘇雯道歉,說一句:“抱歉,這麽多年,這麽多事情,我沒有陪在你身邊,以後,我會好好的陪着你。”
想及此,她的眼睛有些濕潤,她吸了吸鼻子,現在并不是可以哭的時候。
她快速的穿好衣服,洗了把臉,拿起車鑰匙。
周怡瑤囑咐她,跟付子安談話結束之後,付子安一定會找人跟着她,或者對她起什麽不好的念頭。但她會派人跟着,以防萬一。
沈之亦需要做的,是繼續若無其事的正常生活,就像以前一樣。靜靜的等着,等着付子安交出手裏所有的牌,等着那或許會降臨在她身上的好運,等着,蘇雯回來,解決所有的事情。
她把車停靠在治療室外,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做了個深呼吸。有意無意的看了看倒車鏡,後面的牆旁邊,有個鬼鬼祟祟露了頭兒的人。沈之亦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不知道那是付子安的人還是周怡瑤的人。但她必須保持冷靜。她今天約了一個病人,治療室裏面小王正在值班。
門口停着一輛車,看起來,病人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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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把手裏帶了血的布丢在地上,嘴裏咬了根煙:“阿英,你跟以前一樣,很能忍。”
蘇雯滿頭大汗,面色蒼白,身上因着剛才劇烈的疼痛還微微發着抖,拿過桑吉手上的一塊幹淨的布,粗拉拉的纏在自己左臂的傷口上,呼了口氣:“藏在這裏不是長久的法子,桑吉,你現在有兩條路,跟我去警局,要麽,把我殺了,你繼續逃命。”
“殺你。”桑吉古怪的笑了笑:“我是很想殺你,但不是現在。”他的目光轉向灰暗的窗外,窗戶的玻璃是破的,外面正對着一棟破舊的無人居住的樓房:“我還想留着命,看看虎眼那老家夥怎麽死。”
“所以,你是打算跟我回去?”蘇雯靠在牆角,擦了擦頭上的汗,拿起手邊的槍:“要做決定,就要快。那些人很快會找來這裏。”
“回去?”桑吉幹笑了兩聲:“和你去找警察?我沒有這麽蠢。”
“我的時間不多。”蘇雯看着手裏的槍,悠悠的說:“有人還在等我回家。我在你們身上耗費的時間,已經夠多的了,我沒有什麽耐心。”
“回家。”桑吉眯着眼睛看着樓下幾個帶着兜帽的男人進入樓門,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二樓,這幾個人上來不過一分鐘。他哼哼了一聲:“真好啊,還有家可以回。而我們,早就沒有家了。”
蘇雯凝着目光看着桑吉,沒說話,桑吉卻走到她面前把她拉起來,随手給槍上膛:“來活兒了。”
蘇雯那眉頭還沒來得及皺起來,一陣槍聲便在耳畔。她與桑吉底下頭迅速側身躲在牆邊,手裏握着槍屏息凝神的死死的盯着那一扇并不堅實的鐵門。心裏面卻愈發的着急。她的身上帶着張啓江給她的定位儀,她知道她的同志們就在附近,但還差一步,只差一步。
她看了看桑吉,咬了咬嘴唇,對着外面大喊了一聲:“咬的這麽死,你們老大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殺人滅口了嗎?”
門外沒有聲音,腳步聲停了幾秒鐘,又是一陣細密的槍聲。鐵鏽剝落的鐵門被打出了幾個槍眼,蘇雯幾乎可以聽見外面那彈殼掉落的聲音。她呼了口氣:“你們不是想要芯片嗎?芯片不在桑吉這裏,殺了他也沒有用!”
“芯片。”
外面傳來一聲沉悶的男子聲音,接着是腳步聲走進,男人已經走到了幾乎是貼着的鐵門另一側:“看起來,你知道芯片在哪。”
蘇雯笑了笑,反問回去:“看起來,你說話管用?”
外面的男人停了停:“你是誰?”
“我是個小角色,不過芯片在我這裏。可惜,如果我和桑吉死了,芯片就會被交到條子手裏。到時候是福是禍,讓虎眼自己考慮。”
門外再次沒了聲音,也沒有腳步聲。
蘇雯在桑吉不解的目光中對他搖了搖頭,緊了緊手裏的槍。對方顯然是在考慮,也許是在詢問虎眼的決斷,但起碼,比之前有了一線生機。她就這樣等着,每一分鐘都過得無比煎熬,她咬了咬牙,正要再說什麽,外面的男人忽然又說了話:“老大說了,兩個都要死。芯片根本不在她手裏。”
蘇雯皺了皺眉,這個男人的話裏有話,聽起來就像是虎眼已經知道芯片在什麽地方一樣。但這一個念頭猶如星星之火一般瞬間把她內心的焦躁點燃了,她出來了很多天,根本不知道沈之亦那邊出了什麽狀況,難道付子安已經對沈之亦做了什麽?把芯片搶走了?她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放屁!芯片就在我手裏!你敢動我們試試!讓虎眼親自來見我!”
外面再無應答,鐵門已經開始被大力的撞擊。蘇雯咬了咬牙,從兜裏摸出一個□□,對着桑吉做了個捂住口鼻的動作,迅速的轉身對着鐵門連開了幾槍,鐵門被撞開,蘇雯手裏的□□已經丢了出去,彎腰一個翻滾到了桑吉一側,拽住他的衣領揪到窗口,用手肘撞碎了玻璃,率先蹦了下去。
兩個人一先一後滾落在窗下的一個破了窟窿的塑料遮雨棚子上,減緩了沖擊力,卻也摔了個結實。蘇雯忍着周身的疼痛和左臂上的劇痛,爬起身子,與桑吉一起對着二樓的窗口開了幾槍,沿着樓前小路奮力往前跑。很快的,後面就傳來了槍聲和腳步聲。
蘇雯胸中憋了一口悶氣,眼前不時發黑,她知道張啓江的人應該就在不遠處埋伏,卻不知道都在什麽地方,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往前跑,桑吉似乎是摔了腿,速度慢了下來,她轉身拽住桑吉的衣服把他往旁邊的牆角一推,自己身子往後一縮,緊接着就是一串子彈噼裏啪啦的打在剛才的地方。
蘇雯掩身在樓牆後面,冒頭瞄準,一槍過去撂倒了一個人,靠在牆壁上,咳嗽了兩聲,嘴裏一股甜腥味,啐了口吐沫,全是血。
桑吉把手裏的槍丢給蘇雯:“我知道你沒子彈了。今天死在這,我也算死得其所。”
“放你娘的屁。”蘇雯丢了手裏沒了子彈的槍,再次沖對面開了幾槍,“死什麽死!好多事兒沒做完!”
“有意思。”桑吉的臉上帶了笑:“你很厲害。比我厲害。可惜,跟錯了主子。”
“我和你們不一樣。”蘇雯再次縮回頭,“我沒有你們那麽自私。”
“那又怎麽樣呢?”桑吉失笑:“還是一樣都要死。”
蘇雯沒再說話,她手裏的槍,只剩下一顆子彈。對方還有三個人。腳步聲已經盡了,蘇雯咬了咬牙,已經做好了最後一拼的準備。卻在此時,這條小路的兩個方向,一前一後同時響起了警車的聲音。
**************我是厚道的小劇場分割線
沈醫生:我不知道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作者,全程讓我□□大爺我什麽都解決不了一身憂郁的氣質無人能敵。
隋緣:你跟我比冷板凳?
蕭理:冷板凳我們一起做就變成熱板凳了是不是我的小圓圓?
蘇雯:都給我閉嘴沒看見老娘在殺人嗎??????
瑟瑟發抖的阿達:我好害怕……
周律師:我很想弄死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