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飛升

長公主抱着浮錦就再沒放下過。那只小刁貓也不知玩累了, 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趴在公主懷裏就再沒鬧騰過。宋星遙瞧瞧長公主高聳的柔軟胸口, 再低頭看看自己,堅決不承認是自己原因。

既然看到了貓, 長公主興致上來, 便改道貍仙樓。宋星遙退到一旁,讓這些人從自己面前過去後, 這才跟上去——長公主沒發話讓她跟,她麽……臉皮厚點跟上就是。

沒跟兩步,就有人來與宋星遙打招呼。

“宋妹妹,又見面了。”林晚帶着兩個小姐妹挨近宋星遙道。

宋星遙保持微笑,客氣地行個禮,繼續走她的路。林晚親親熱熱地挨着她, 又給她介紹起另兩個小娘子, 大有拉圈結派的架式, 宋星遙仍舊是笑,開口也只是有問才答,态度雖然客氣, 卻自帶疏離, 多談幾句未免叫人覺得清高, 林晚倒依然笑臉相對, 可那兩個小娘子卻繃不住。

“一個小官的女兒, 在這擺譜給誰看?”

“谄媚奉承之輩而已, 不值深交, 咱們走吧。”

能與林晚交好的,家世都不普通,兩個小娘子本就看不上宋家,不過礙着林晚面子陪同過來應酬幾句,見宋星遙不鹹不淡的态度心裏不喜,便譏諷兩句,挽着手又走開了。

林晚有些抱歉:“對不住,她們性子嬌慣了些,你莫将她們的話放在心上。”

“不礙事,她們也沒說錯,我乃小官之女,自與諸位貴女不同道。”宋星遙的笑很平靜,像面具一樣牢牢挂在臉上。都氣跑最好,反正她也沒那精力應付這些人。

“都是一樣的女兒家,哪有什麽貴賤之分。”林晚柔聲道,又問她,“妹妹是從凝碧館來的,不知可看到盧家七娘?才剛她嫌悶,說要去凝碧館看貓兒,可出去了許久不見人影,到現在還沒回來,候夫人有些擔心,正命人找她。”

宋星遙剛想回“不知道”,忽想起林晚為人,于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我出館時是瞧見一位娘子與盧七娘有點像,不過那人指使侍女喬裝作公主侍女,不知意欲何為,似被公主府的侍衛拿下。林娘子若想知道她的下落,該去問殿下。”

林晚微怔,一邊思忖宋星遙話中之意,一邊深望宋星遙,試圖從對方的笑容裏讀出什麽——然而她什麽都沒讀出來。宋星遙的笑,由始至終沒變過。

“阿晚。”前頭有人開口,打斷她二人間的試探。

林晚望去,卻見不知幾時林宴已經停在前頭。

“母親在找你。”林宴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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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只得向宋星遙告了辭,又往前頭去尋縣主。林宴只與宋星遙交換了一個眼神,再無言語,便各行其道。

————

沒走多久,一行人已到貍仙宮。宋星遙跟着衆人踏進貍仙宮,目光被貍仙宮所吸引,很快就将林晚抛到腦後,心中只剩驚嘆。

要說貍仙宮奢靡,這裏并沒什麽特別貴重的擺設,可要說不奢靡,整個貍仙宮前後三重殿,卻全都用于豢養貍奴。除了正殿與主寝之外,所有地方均被隔成房間,一貓一屋,并配專人侍候。

宮內一應陳設雖無金玉,卻透着巧思,無論是殿外空庭上擺放的秋千、搖馬等玩意兒,還是殿內打成樹狀的從一層直抵三層的巨大捆麻木架,都透着童趣,無一不在刷新宋星遙的認知。

這果然只有長公主這樣的人,才玩得動,看起來越不奢華的物件,卻越耗財。

“都進來吧。這是去歲才修成的,你們還沒來過,随意瞧瞧吧。”長公主已經入殿,徑直坐在鋪着錦褥的紫檀座上,将小貓崽子往褥子上一放,一邊摸着貓後頸毛,一邊笑道。

因為人多,貓兒并未未被放出,衆人進殿後未被拘着,可在殿中随意參觀。宋星遙逛了一圈,隔着栅欄将貓看遍——不愧是長公主的貓兒,只只名貴,叫人挪不開步。樓下,凝碧館那群待召的小娘子們已被請來,都是前些年貍譜的主人,還有些是長安城好貓之人,總算是見着了長公主的面。

長公主并未多說什麽,只是看了看衆人的貓,誇了兩句,命人厚賞後就讓他們退下,并沒對誰另眼相看,除了那只趴在她身側呼呼大睡的傻貓。宋星遙已經下樓,眼見凝碧館的人退出,不知自己要不要繼續留,那廂長公主才懶懶點名:“宋家六娘留下。”

宋星遙這才在衆目睽睽之下上前,朝長公主行禮。

長公主目光掃過她鎖骨的芍藥花,道:“你今日這身打扮,不錯。那朵芍藥繪彩,是白三娘的手筆?”

宋星遙微驚,不過轉念一想,白三娘本就出自宮中,長公主這般手眼通天的人,對她有印象也不足為奇,于是放下心道:“禀殿下,不是白老師所繪,只是我去歲跟着老師學了點皮毛,自己畫的。”

“我說呢,這芍藥勾得粗糙了些,不過顏色漂亮,襯你。”長公主點點頭,似乎想起什麽,又道,“想當初三娘是宮裏唯一會繪彩的宮人,替宮裏好些貴人都畫過,自她離宮後,倒是少見了。我記得她最擅長繪的是牡丹,你怎不畫牡丹?”

宋星遙福了福身,方開口:“都道牡丹真國色,此等名動京城之花,當屬花間王者,只襯殿下這般品格的尊貴女子,我等長安芸芸凡生,不過借芍藥窺得些許牡丹風采,學幾分殿下風儀,已夠融進這春日盛景,若将牡丹上身,未免畫虎不成反類犬。”

長公主再次被她逗到笑出聲來:“你這嘴上是抹了蜜?畫朵花也能扯上本宮。”

顯而易見這是個馬屁,但還是拍得趙幼珍十分愉快。她身居高位多年,身邊圍着多是些高門貴女,即便要奉承她,一般也都含蓄內斂,偶爾也有些身份低微的人恭維她,不過說出的話又未免過于粗鄙,不比這宋星遙,馬屁拍得雖然直白,聽起來卻叫人身心愉快。

她一邊笑,一邊又掃過殿上諸人,忽然輕嘆一聲:“不過本宮就喜歡你們這些漂亮的小娘子。年紀輕輕正值花信,就該好好打扮自己,莫等錯過了年華再來感慨。想本宮當年與你們一般大小之時,只知沙場馳騁,最好的年華都付予黃沙蔓草,從未好好打扮過一次,如今想來……”

她言下有唏噓之意,四周衆人忙連連恭維,縣主亦開了口:“殿下春秋正盛,容貌未減當年,無需為此傷懷。”

長公主擺擺手,不以為意道:“年紀擺在這裏,再怎樣也不比當年了……人,得認老。”

“殿下。”宋星遙又開了口,“我等年歲雖淺,正值青春,卻也如溫室之花,一輩子困于家宅,怎比殿下您心胸之大,見識之遠?您心中有我們窮極一生都難以相像的黃沙蔓草,金戈鐵馬。普通女子的韶華以貌為美,殿下的韶華,卻是大好河山。試問這世上有幾個女子能有這番成就?韶光易逝,容顏難留,存在于心底的偌大河山,才是您永不會老去的韶華。”

這話說完,殿上竟無一人能接上,就連趙幼珍亦随沉默,再開口之時已嚼上幾分深意。

“你這丫頭,倒真有些意思。”她啓唇淡笑,不再是先前爽朗的笑,帶了些許探究,“我喜歡你和你這只貓兒,你可願跟我?”

此話當着衆人之面問出,直叫人心中波瀾暗生——能夠跟着長公主,即便她出身小官之家,日後身份必然水漲船高,已不可同日而語。

“能跟着殿下是六娘之幸,我願追随殿下左右。”宋星遙聞言強抑心頭狂喜,将禮一躬到底。

“公主府中也有座貓樓,正缺個管事兒的,你先替我管着,官職……本宮再想想。”長公主斟酌片刻方道。

長公主府上自有女官,類同後宮,不過她并未立刻給宋星遙封官,宋星遙反而更覺歡喜。馬上封官那她大抵也就只到那個位置,如今既然沒馬上封官,大抵是長公主存了考校之意,待她考驗過後才能決定,這是真想用她的意思,她得好好表現。

“六娘領命。”宋星遙歡歡喜喜地應了,一臉笑意藏都藏不住。

“行了,玩了大半日,本宮也乏了,散了吧。館內給諸位安排了寝殿,諸位若想多玩幾日,也可在此小住。”長公主摸了摸貓,起身又朝宋星遙道,“你這只浮錦本宮甚愛,你帶着它就在這裏住下,過兩日随我回公主府。”

語畢,她便帶着人踱步離去,餘下衆人在後目送她,待她出殿後,才有幾位夫人跟着出去,殿上的人漸漸散去。宋星遙上前抱起浮錦,剛轉身就被幾人圍住,都是見她被公主另眼相看前來與她交好的,當然也有許多依舊看不上她,不屑她奉迎拍馬的人。

————

入夜,繪珍館上燈,四周逐漸靜谧,只剩些寵獸鬧鳴傳來。

宋星遙已托繪珍館的侍衛給家人捎去口信,自己則帶着燕檀與浮錦在凝碧館內住下。燕檀還未将東西安置妥當,館外已有人來請宋星遙。

“殿下想請娘子前往春波亭替她繪彩,有勞娘子随我前去。”

來人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婉嫣,宋星遙白天見過,自然信得過,便随她往春波亭去了。

提燈走了片刻,繞過曲折長廊,便到春波亭。春波亭築在疊石山上,八角飛檐皆挂宮燈,照得亭子亮如白晝,又有帷幔垂落如煙,籠着內裏軟榻錦屏,真真是個仙宮般的地方。

宋星遙到時,長公主還未駕臨,婉嫣便令在亭中稍候,她自去請公主。宋星遙看着長案上已然擺好的各種顏色與大小毫筆,緩緩跪在案前褥子上,在心裏琢磨該如何替公主繪彩,正想在興頭上,便聽身後帷幔被人掀開。

“殿……”她一轉身,卻見身後并非公主。

“被我逮到了吧?”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白天被她騙倒的男人雙手環胸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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