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莫要輕舉妄動

慕青慕藍走後的第二天, 常喜公公就送來了兩個新宮女。

這兩人模樣端正清秀,身材中等,年齡皆是二十左右,穿着一等宮女的藍色宮服, 規規矩矩的站着。如果說慕藍算是沉穩, 那眼前這兩位宮女簡直比慕藍沉穩百倍。

阿措覺得她們倆瞧着不夠鮮活,就跟沒有靈魂的木偶人似的, 但她也只放在心裏想想, 面上還是很和善的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

兩人異口同聲道,“奴婢們被派來伺候小主, 以後便是小主的人, 還請小主賜名。”

阿措愣了下, 還要自己取名?唔……

她沉吟片刻, 視線落在桌上那碟子沒吃完的全勝糕上, 擺在上頭的是桃花樣式的和荷花樣式的。

阿措看向兩宮女,伸手指了指,遲疑道,“那你叫小桃,你叫小荷?呃,如果你們覺得不好, 我再想想?”

兩宮女哪裏敢說不好,當即跪下來叩謝,“奴婢多謝小主賜名。”

阿措讓她們起身, 簡單聊了兩句,便讓安秀姑姑領着兩人先去住處安頓下。

她自己則是老老實實的走到書桌旁,認認真真準備起今日的課業來。

紫宸宮。

因着全勝節的緣故,朝堂上下皆有五日休沐時間。

元珣雖不用上早朝,但多年養成的勤勉習慣早已深入骨髓,所以用過早膳後,他便坐到了勤政殿看書。

常喜那頭剛送了倆宮女去錦繡軒,正回來複命,卻不想在回來的路上撞見了楚纖纖。

“奴才拜見楚容華,容華金安萬福。”

常喜恭敬的行着禮,同時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這位楚容華一眼,心中也有了思量:這副精心的打扮,還有這去往的方向,看來這楚容華是要去找陛下?

果不其然,他這念頭剛冒出,下一刻就聽到楚纖纖溫聲問道,“常喜公公,你這是從哪兒來呢?不知此時陛下可在勤政殿?”

前一句問是客套,後一句問才是目的。

常喜公公巧妙的避開前一個問題,只答道,“陛下這會兒應當是在勤政殿的。”

楚纖纖面上染上幾分欣喜,笑道,“那便好。”頓了頓,她瞥向常喜公公,“我也是打算往勤政殿去的,正好與你一道走。”

常喜自然答應下來。

一路上楚纖纖旁敲側擊的問了不少皇帝的事,常喜沒有全答,也沒有不答,只挑着些無關緊要的應付着。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很快便到了勤政殿。

看着那巍峨氣派的殿門,楚纖纖眼底浮現些許緊張,但在常喜面前還是沒露怯,只溫溫柔柔笑道,“還煩請公公替我向陛下通傳一聲,就說嫔妾容華楚氏求見。”

“是。”常喜公公應着,“楚容華你稍等片刻。”

說罷,他轉身就進去了。

楚纖纖稍稍擡起下巴,眼角餘光瞥了眼身旁的雲燕,低聲問道,“我這發鬓還齊整吧?妝容如何?”

雲燕自然誇道,“主子你放心,你這樣美着呢。”

楚纖纖唇角微微揚起,嬌美的面容也多了幾分自信。

很快,常喜公公就從殿內走了出來,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楚纖纖唇邊的笑容凝固住了——

他道,“陛下說了,他正忙着,沒空見楚容華。”

楚纖纖晃了晃神,寬大的衣袖下狠狠地捏了捏手心,掌心傳來的些許疼痛讓她勉力壓制住了心底的情緒,讓她看起來不那麽失态。

她并未立刻告退,而是笑容僵硬的盯着常喜公公,“可否煩請公公再通傳一聲,就說家父前兩日尋到了崔柳先生親制的名硯,墨紫雲硯。我此次前來,便是想将此硯臺獻給陛下……”

說起硯臺,這還是楚丞相在宮外打聽到的消息。陛下這段日子一直派人在民間尋找天下名硯。但凡有點見識通文墨的人都知道,這天底下最好的硯臺便是出自制硯大師崔柳之手。

只是這崔柳是前朝的人物,如今流傳于世的硯臺,不過寥寥幾方,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這墨紫雲硯。

為了助女兒讨得皇帝歡心,楚丞相可是花費了不少精力與金錢才尋到這方硯臺,一拿到手便讓人送去了宮裏,半點不敢耽擱。

常喜聽到楚纖纖的再次請求,有幾分遲疑,但想到面前這位是個背景強大的,也不好得罪,只得硬着頭皮道,“那行,奴才就再去替容華您問一問。”

楚纖纖略一颔首,“有勞了。”

不多時,常喜公公表情複雜的出來了。

楚纖纖一見到他便連忙問道,“怎麽樣,陛下肯見我了?”

常喜公公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讪讪道,“陛下說楚容華的心意他領了,硯臺交給奴才便可。”

楚纖纖,“……”

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蒼白臉色,常喜公公連忙補充道,“楚容華莫急,陛下雖沒召見你,卻說了晚些會讓人送一樣賞賜到你宮中,以嘉獎你獻寶之功。”

聞言,楚纖纖臉色卻并沒多少喜色。

她眸光幽幽的盯着那莊嚴的殿門看了許久,才側身朝雲燕颔首。

雲燕将手中的雕花檀木盒子遞給常喜,常喜客氣的接過,帶着盒子就進去了。

“主子,那咱們現在是……”雲燕小心翼翼的問,她能感覺到此刻自己主子極其不悅。

“回去。”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

她倏然轉身,腳步走的飛快,仿佛再在這多呆一下,她受到的鄙夷與諷刺就更甚。

閉門羹,又是閉門羹!!

他就那麽不樂意見到她麽?

她一次兩次的費盡心神來讨好他,他卻連見她一面都不肯!!

楚纖纖壓了一路的委屈憤懑,一回到明月宮就爆發了起來。

噼裏啪啦的杯碟古玩寶瓶摔了一地,她卻還不解氣般,趴在案幾上忿忿的摳着桌子,含淚的眸中滿是怨毒。

德容姑姑和雲燕在一旁望着,又怕又擔心又不敢上前勸。

沒過多久,紫宸宮的常保帶着皇帝的賞賜來了——

看着那一盆秀麗奪目的翡翠蘭,楚纖纖的臉色變得更加吓人了。

德容姑姑瞧出不對,趕緊将她扶到榻上坐下,擔憂道,“主子,你這是怎麽了?”

楚纖纖死死地抿着嘴唇,胸腔裏的心髒卻是咚咚咚的狂跳。

她強忍住內心的風起雲湧,擠出一抹笑道,“我沒事。”

也不等德容姑姑多問,她便将德容姑姑屏退了,又将雲燕喚到身邊,神色緊張道,“雲燕,你說陛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然他送這樣一盆蘭花是什麽意思?”

德容姑姑沒跟去行宮,自然不知道這翡翠蘭是怎麽回事,雲燕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陛下送來的這種蘭花,正是當初在行宮之時,主子送給昭妃的品種。

在收了那些蘭花沒幾日,昭妃就驟然薨逝了,而她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報,說是并未在昭妃的宮殿裏看到那六盆蘭花。

雲燕趕忙端了杯茶水給楚纖纖,安撫道,“主子你莫要自己吓自己,沒準陛下送這蘭花來只是巧合……”

楚纖纖驚懼的搖着頭,接過杯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怎麽會是巧合呢?這未免太巧了點……不對,陛下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麽?難道他懷疑是我害了昭妃?所以才來敲打我?不,不對,我就送了個花,哪裏害昭妃了……還是陛下知道了我與昭妃密謀的事?”

她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害怕。

坐立不安了一整個上午,最後楚纖纖還是沒忍住,執筆寫了封家書送出宮去。

與此同時,勤政殿內。

當聽到陛下說要将這方墨紫雲硯放入庫中,常喜有些疑惑的問了句,“陛下,恕老奴多嘴,你不是一直想尋一方好硯送給沈嫔主子麽?為何不将這方墨紫雲硯送去?”

元珣的視線還落在書卷上,并未擡頭,只淡淡道,“楚家送來的東西,不幹淨。”

他要送她,便要送最好的。

這種不幹不淨、不清不楚的東西,送過去,反倒污了她的眼。

常喜看了眼手中價值連城的名硯,“………”

好吧,你是皇帝你高興就好。

***

且說翌日傍晚,楚纖纖便收到了家中的回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單單寫了“莫要輕舉妄動”六個字。

楚纖纖本就被那盆蘭花困擾的一個夜裏沒睡好,如今看到這封信,更加惶惶不安了。

父親都說了不要輕舉妄動,看來陛下那邊的确懷疑她了?

剎那間,有關于皇帝的種種殘暴事跡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

他……他要是狠起來,會怎樣對自己呢?

楚纖纖臉色蒼白的靠在軟榻之上,越想越覺得前路黑暗,毫無光亮可言。

當日夜裏,明月宮就派了雲燕去長樂宮蔣妃那裏報病,說是自家小主風邪入體需得卧床靜養。

蔣妃聽後,當即噓寒問暖的體貼了一番。第二日還派貼身大宮女送了些補品藥材之類的,做足了關愛後妃的姿态。

楚容華這一病,就病了足足一個多月。

眨眼間,秋日過去,伴随着一場凄冷綿長的秋雨結束,人間迎來了立冬。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