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殺,殺,殺
迎春殿偏殿。
元珣剛一踏入這殿內, 就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今夜當差的是常保,一見陛下蹙眉,腦筋立刻就轉了起來,四下尋了個遍, 最後将視線落在左右那兩座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爐上。
哎喲喂這迎春殿的太監真是糊塗, 怎麽燃了這麽濃的熏香?不知道陛下不喜香料味麽!
“陛下,奴才這就叫人将這香爐給滅了。”常保彎着腰低聲道。
“嗯。”元珣低低的應了一聲。
待常保出去了, 元珣自顧自的走到一側的長榻上坐着, 等待宮人将潔淨的衣袍送來。
他本就對氣味敏感,這熏香味道又實在太香太濃,熏得他頭腦一陣發脹。
他慵懶的斜倚着案幾, 一只手撐着額頭, 稍稍閉目, 試圖壓下那陣莫名的燥意。
可不知怎的, 那陣古怪的煩躁之感漸漸變成一種莫名其妙的燥熱, 他的呼吸也不知不覺變得急促起來。
這種感覺,不對。
元珣倏然睜開眼,盯着那香爐中不斷袅袅升起的青煙,濃眉緊緊的擰起。
這個香……似有古怪。
他強壓住身上那股亂竄的燥熱,站起身來,打算走到殿外透透氣。
可還沒等他走兩步, 大腦就變得昏昏沉沉的,身上也熱的不可思議,一股邪念直沖他身下, 讓他舉步維艱。
身體的這種反應他實在再熟悉不過。
所以說,有人往香裏下了媚.藥。
元珣緊緊握着拳,狹長的眼眸中泛着可怖的殺意,強撐着不适踉跄的往外走。
忽的,大門被輕輕推開。
一道嬌俏婀娜的身影出現在殿內,她還順勢将門給帶上了。
随着那窈窕身影的靠近,那陣濃烈的熏香味愈發濃烈。
元珣心中的厭惡與惱怒之感已經到了極致,但同時,無法控制的情/欲也在一點點的吞噬着他的理智。
“陛下……”那女子嬌滴滴的喚了聲,柔美的臉上滿是紅霞。
元珣的額頭上已然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看着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女人,聲音低沉暗啞,“你是何人?”
這藥效實在太過霸道,也不知道是放了多少劑量!
沈思婉一臉嬌怯,看着面前這宛若天神般俊美的男人,想到再過不久自己就能成為他的女人,跟他共赴雲雨,內心不由得一陣怦然激蕩。
“陛下,你看起來很不舒服,臣女扶你去一旁坐下歇着吧。”
她輕輕湊上前去,伸出一雙柔軟的手臂,準備扶住元珣。
元珣一嗅到她身上那股味道,本能的覺得厭惡,見她要貼過來,面色更是一冷。
下一刻,他伸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好大的膽子!”他雙眸泛紅,迷離中又帶着幾分兇狠。
“啊,陛、陛下……”
沈思婉吓住了,一張臉漲的通紅,手也不斷掙紮着想要掰開他的束縛。
不是已經下了三倍的藥量麽?他怎麽還有意識?!
元珣的手勁很大,若不是有藥力的作用,這會兒沈思婉怕是早就被他擰斷了脖子。
就在沈思婉被掐的翻白眼的時候,元珣忽的難以忍受的低吼一聲,遒勁有力的臂彎一甩,将她狠狠地往外推開。
一聲悶響後,沈思婉整個人摔倒在地。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用力的咳嗽着,眼角含淚的看向那忍得極其痛苦的男人。
真是能忍吶,到這會兒才受不住了。
想到他剛才的暴戾,沈思婉心神微動,有些遲疑。
但轉念想到那金碧輝煌的榴花宮,想到阿措那一身珠光寶氣的打扮,想到日後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她咬了咬牙,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只要能爬上陛下的床,她也能跟阿措一樣,飛上枝頭變鳳凰。
富貴險中求,既然要當人上人,這點疼痛算什麽?
思及此處,沈思婉也顧不上脖子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一步步朝着元珣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緩緩解開衣帶。
每走兩步,一件衣衫就輕飄飄落在地上。
等她走到元珣跟前站定時,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淺粉色牡丹花肚兜,一條月白色亵褲。
論身材,論長相,她也是個清秀嬌柔的小美人。
雙肩白嫩而削瘦的,腰肢纖細而柔軟,還有那張染着緋紅的臉頰滿是嬌媚,眼波流轉間,透露着無限的風情。
沈思婉目光熱切又貪婪的看向元珣,嬌着嗓子喚,“陛下,讓妾伺候你吧。”
元珣的身子繃的厲害,像是快要爆炸一般,看着如蛇一般纏上來的柔軟身子,他不由得一陣恍惚。
眼前的這張臉,漸漸的變成了阿措的模樣……
他的小嬌氣包。
元珣眼神迷離起來,手不自覺的伸了過去。
可當那股濃重的香味湧入鼻間,他猛的清醒過來,這不是阿措!
元珣狠狠地咬緊了牙,看清楚貼在身上的女人時,毫不客氣的推開了她,聲音是壓抑着的難耐,“滾!!再不滾,朕殺了你!”
他吼完這句,有片刻失神。
随後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
對,殺了她!
殺人是最好的發洩方式,只要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殺了一切不合他心意的,一切就清靜了。
想到血液噴灑出來的瑰麗,元珣猩紅的雙眸四處尋找着刀劍,嘴裏只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殺,殺,殺……”
沈思婉被元珣推得失去平衡,狠狠地跌倒在地,全身摔得生疼生疼。
等她回過神時,就見元珣像是困獸般四處亂轉着,雙目直直的,像是失了靈魂一般。
待聽到他嘴裏念叨的字眼,沈思婉的臉頓時沒了血色。
殺,他要殺了她?!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這跟她想象的發展不一樣。
這時她也顧不得其他的了,元珣眼中的殺意不是假的,她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救命,救命——”
求生的本能讓她下意識的撿起衣服往殿外跑去,但她也吸了些不少媚藥,如今藥力上來,她的雙腿也有些發軟,跑的時候還踩到衣裙直接跌倒在地。
眼見着元珣握着柄尖尖的燭臺走了過來,沈思婉也顧不上疼痛,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連滾帶爬的往殿外走去,嘴裏無比凄慘的喊道,“救命,來人啊,救命吶!”
當常保帶着宮人匆忙趕進來的時候,沈思婉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趴在門邊,遠遠看去仿佛披了件血衣。
在她腦袋的兩步之外,是斷成兩半的燭臺,上面也沾滿血。
元珣則是粗喘着坐在長榻旁,地上是破碎的杯盞,他的手上、臉上、衣袍上都沾染着鮮血。
這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沈思婉的。
在這昏暗的大殿之內,鮮血從他冷傲的眉眼緩緩滑下,他就像是只兇殘嗜血的怪物般,冷血,可怖。
“陛、陛下!”
常保被這血腥的一幕吓了一跳,眼見着元珣雙目血紅,心底更是咯噔一下。
不好,陛下這莫不是發病了?!
他此刻也顧不上地上這女子是誰了,他只知道陛下一旦發病,要是處理不好,他們今兒個全得死在這裏!
常保聲音都在抖,趕忙轉過身,哆嗦的吩咐身後的小太監們,“你、你去請禦醫,你,你趕緊去把我幹爹找來,對了,還有你,你趕緊去正殿跟蔣妃娘娘禀告一聲,讓她趕緊把宴席散了,要是陛下殺紅了眼,那可就糟了!”
“是,是。”幾個小太監忙不疊的往外跑去。
常保壯着膽子踢了踢地上的女子,想要看看她還沒有反應。
因着這兩腳,地上的沈思婉緩緩有了點意識。
她努力睜開眼,但眼前卻被一片血色籠罩着,她試圖擡起頭,可腦袋上的缺口讓她壓根動彈不得。
鮮血的流失,讓她渾身的氣力也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常保只當她是哪個宮的宮婢,見人還有氣,便不再多管。他深吸了一口氣,戰戰兢兢的一路跪到元珣的腳下。
這法子還是幹爹交給他的,說是陛下發病的時候,千萬別站着在他面前晃,須得跪的低低的,像條狗一樣。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他小聲叨念着,離得元珣越近,只覺得周身越是發冷。
元珣眯着眼睛努力辨認着腳邊的人,見是常保,啞着嗓子吩咐道,“打水來。”
常保連忙“诶”了一聲,麻溜的就往外去了。
另一邊,宴會上。
聽到小太監禀報的蔣妃倏然就變了臉色,“怎麽會這樣!”
那小太監是親眼目睹了那血腥場面的,聲音都帶着哭腔,“蔣妃娘娘,您快點将這宴會散了,讓諸位妃嫔及夫人娘子們趕緊出宮吧。”
坐在對面的阿措自然察覺到了蔣妃那驚駭的臉色,擔憂的問了句,“蔣妃娘娘,發生什麽事了?”
蔣妃這會兒正慌亂着,見阿措問了,像是找到個同伴般,顫着嗓音将陛下在側殿發病的事說了。
陛下發病了?!
怎麽會這樣,他剛剛還叫她好好地等着他回來。
阿措睜大了眼睛,面上滿是擔憂,“我,我去看看他。”
蔣妃下意識的就去攔着她,勸道,“你別去,陛下他發病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萬一他傷了你怎麽辦……”
她入宮四年,陛下發病殺人時的情況,她自然清楚,甚至有一回,她親眼看到紫宸宮的太監擡着屍體出來,聽說那幾個太監都是被整個割了腦袋,為了湊個全屍,還特地請了慎刑司的嬷嬷用針線把腦袋跟身體縫了起來。
如今陛下那邊正危險,宸妃跑過去豈不是去送死?
阿措目光堅決的搖搖頭,“不行,陛下生病了,我要去看他。”
她入宮前就聽聞陛下有嚴重的頭疾,只是這麽久從來沒遇見過他發病的時候,現在看蔣妃娘娘和那小太監的反應,想來他是病的很嚴重的。
陛下待她這麽好,這個時候她怎麽能袖手旁觀呢?
蔣妃還要再攔,但見阿措去意已決,且她這邊還要處理宮宴的事,只好叮囑小荷小桃多看顧着阿措。
阿措幾乎是一路小跑趕到側殿的。
剛踏進側殿的大門,一種極其奇異的香味混合着血腥味,撲鼻而來。
當看到倒在門口那個人時,阿措吓得腳步一縮。
這是……
是個死人……
那人倒在血泊之中,鮮血在冷冷月色中泛着詭異的光澤。
“這衣衫……”身後響起小桃的驚呼聲,“主子,好像是三姑娘?”
沈思婉?
聞言,阿措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為什麽沈思婉在這?為什麽她的衣衫都快脫光了?她是死了麽?
這些疑問一一在她腦中閃過,下一刻,阿措猛地想起更重要的事來——
陛下,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