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神智摧毀和逃走
她沒敢再輕舉妄動,每日都規規矩矩地吃藥、吃飯,甚至都沒問還雲裳的情況,但對他也不冷不熱。是啊,他們之間畢竟橫着的是家仇,這種仇恨是很難消去的,除非她忘記,除非··她死心塌地地愛他。想到此處,鶴予盞的目光落在那一個烏黑色又雕滿花紋的盒子上,那是先前從湘西隐秘的苗族地區得來的東西。
房門被輕輕打開,“你們都下去!”鶴予盞端着粥進了來,喝退了門口的守衛。
走到榻邊,将沉默而又有些呆滞的她扶起,她一瞥眼,便看到柱子上仍舊昏厥而被緊緊纏繞的人,心中驀然一緊,眸子才些微有些光亮。
“心兒,來,喝點粥。”鶴予盞親自給她用勺子盛起,溫柔地幫她吹了吹,等到溫度冷到剛剛好的時候,才送到她的嘴邊。
天心看着眼前容顏依舊的人,眸子一動,兩年過去了,她好久都沒看到他如此細心和溫柔的呵護她,可如今看着他慢慢送至嘴邊的手,心中頓時有些悲涼。如果沒有仇恨,他們會不會早早地在一起了。
她微微張了張嘴,努力咽了咽。
“心兒···嫁給我,好不好?”鶴予盞一邊将粥送入她的口中,一邊忽然輕聲問。
她的目光一滞,連嘴也忘了張開,兩年前,她在山頭天天盼的便是他能夠帶來這句話,那幾個月,她從孤寂變得明朗、快樂,從純真變得略知□□,從此她的腦海中便深深種下了他的影子,然而,他的這句話來得多遲啊。她阖了阖眼眸,“回不去了。”
鶴予盞的手也一頓,苦澀的笑了笑,“先喝粥吧,外面正晴朗,我再帶你出去透透氣。”
天心只沉默地喝粥,閉着眼眸沒有再說話。
鶴予盞放下了手中的碗,給她穿好鞋,整理好衣裳,解了她的穴,便拉起她的手,牽着她向房間外而去,“心兒···走。”
天心有些錯愕地看着他,想收手卻被他緊緊握了住。
“天心···”一個虛弱的低沉的聲音傳來,她的腳步立即頓住,掙開了他的手。
還雲裳半開着眼眸看着她,臉色十分蒼白,身上的傷口已經血肉模糊,十分駭人。
“雲裳!”天心看着清醒的他,驀然一喜,本想靠過去,但身後有些冰寒的聲音讓她整個身子一頓,“心兒!”
“你放了他!你若放了他,我便嫁給你。”那一刻,天心睨着那失盡顏色的臉頰,心不由一震,忽然轉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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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還雲裳的瞳孔微縮,掙着繩子,聲音忽然急促,“不要···”
鶴予盞的眸光沉了下去,聲音冰冷,“晚了,心兒!”他忽然向着還雲裳而去。
“你··你幹什麽?!”天心睫毛一顫,便幾步奪了過去,擋在還雲裳的面前,冷聲道:“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鶴予盞的眸子中光芒變幻莫測,唇邊忽然揚起一抹邪佞而殘忍的笑,讓人生畏,“你這麽護着他,我當然不會殺他,可是卻要讓他生不如死!!”
說罷,他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一使勁,将她擒入了懷中,嘴唇貼向她的耳際,聲音冷得發寒,“心兒,他很是鐘愛你呢。”
“你放開她!!”還雲裳忽然使勁掙着,聲音頓時嘶啞。
天心一滞,手中捏起功力,便要向他襲去。
“心兒···心兒···你愛的是我,是麽?”耳際的聲音有些蠱惑,讓她本來堅決的想法頓時潰散,手上的功力霎時散去,她的腦中那一刻忽然想起了昔日梅花谷中他們歡聲笑語的場景。
紅梅傲立,攜手成雙··
“是··”一時間,唇邊的話也仿佛不受控制,剎那溢出,卻讓她心神微微一震,“你···你··方才給我吃了什麽?”
鶴予盞邪魅地勾了勾唇,“我的心···記住,心兒,你愛我,你是我的··”聲音貼着她的臉頰,然後紅唇覆上了她的唇瓣。
本來還有些神智的她渾身忽然顫抖了起來,“我··殺··”然後聲音便沉靜了下去,眼眸忽然無神。
“天心!!天心!!”“你放開她!!你放開她!!”還雲裳的眸子忽然嗜血般的通紅,鏈子在他的傷口上也摩擦出血,他也渾然不覺。
鶴予盞睨着他冷冷一笑,手指一勾,她肩頭的衣裳便全數滑落,他低頭便吻了上去,打橫抱起了渾身顫抖的她,向榻邊而去···
“你放開她!!你放開她··”那一刻,還雲裳的聲音霎時嘶啞,眼眸通紅,看着帷帳之中榻上他覆上她身子的身影,眸光漸漸地沉了下去。
母親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一刻,他幽深的眸子中卻忽然流下了兩行眼淚,以前的桀骜和冷漠在那一剎那被徹底擊碎,他果然是沒用的人,救不了父親,救不了母親,現在就連心愛的女人也救不了!!空有一身的傲氣,又有何用,那一刻,雙膝忽然就軟了下去,任由鏈子将他縛掉着。他把她視作心頭的夢,她不愛他,他便守護着她,而如今··如今,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任由欺淩。
懊悔和自卑一下子全部湧來,如恐怖醜惡的魔鬼一般占據了他整個心神,曾經意氣風發、桀骜冷漠的還雲裳剎那間形神俱滅,被毀得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緩緩地垂向了地面···
“心兒···愛我嗎?”鶴予盞沉溺在她柔軟的身體裏,邪魅而又夢幻地問。
“愛··”身下的女子沒有遲疑地回答,而眼角卻滑下一滴晶瑩的冰涼的眼淚。
鶴予盞勾唇笑了笑,俯身吻上她的身體,“愛我就好,愛我就好··”
吃了情纏蠱,只要殘存愛意,便會對另一半分食的人充滿愛意,越交合,便越迷戀,只要百米之內,主蠱之人便可以對中蠱之人加以迷惑,然而卻有一個隐藏的危險,那便是一旦對方的感情淡去,那麽受蠱毒的控制便會減小。
鶴予盞幾近沉迷地沉陷于愛欲之中··
只是他到死才明白,那蠱纏的是他自己,卻徹底斬斷了她對他的情。
天心縮在榻上的一角裏,身上的殘痕如針一般深深地刺進了她的心裏,她怔怔的有些恍惚,顫抖地套上衣物,拿了床頭的一盒東西,放入了懷中,下了榻,一揭起帷幔便僵在了原地。
眼淚忽然就簌簌地落了下來,一步一步,她幾乎是拖着步子,踉跄地走到那個呆愣失魂的人的面前,跪着擁住了他。
他徹底摧毀了他,真的是已讓他生不如死,她看着他失神黯淡的眼眸,心忽的一痛,捧起他低垂的蒼白呆滞的臉,聲音淩亂而顫抖,“雲裳···雲裳,忘了它,忘了它,那不關你的事···”
然而那雙眼眸卻徹底地沉寂了下去。
她呆呆地望着他,淚如雨下,什麽是痛徹心扉,那一刻,她終于體會到,她慌亂地想解開他的鎖鏈,卻被旁邊看守的人攔住。
她的眸中一寒,掌中一劃,十層的妙手天心便自掌中而出,将那人一掌擊出了門外,“滾開!!”
然而,看守的人頓時揚了刀,便來攔她。她身子一旋,一掌帶出,奪了他的刀,便将他踢倒在地,一刀斬斷了還雲裳身上的鏈索,她不要讓他變成這樣,不能讓他變得這樣。
“雲裳··”她扶起滿身是傷的他,向門外而去,然而門外卻是層層的守衛。
還雲裳似有所感,眸中終于有了點神色,這一次,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将她帶出這個讓人恐懼的地方,強忍着渾身的疼痛,低下身子便拾起了一把刀,有些踉跄地向外走了去。
“叮叮”兩人刀劍并舞,将門前的人一一殺死,兩人相扶着身子一縱,便躍上了屋頂。
“心兒···”廊上的聲音如魔如幻,讓天心整個身子也跟着一滞,那一剎那,她毫不遲疑,手中的劍便頓時沒入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征兆和遲疑,快得連還雲裳都沒法阻止,她決不能讓自己再陷入控制之中,即使是死,也決不能!!
“天心!!”
“心兒!!”
兩種不同的聲音同時驚呼出聲。
“走!”天心唇角淌出鮮血,一掌忽然推着還雲裳,推出了數丈之外,這時,一個白衫的身影從屋檐後躍起,震開了剛縱上屋頂的鶴予盞,攜起天心,然後飛過抓住還雲裳,便向屋後而去,于此同時,一排黑衣的人影也頓時飛上了屋檐來掩護。
鶴予盞眸子一閃,“封鎖邵州,追!!”
然而整整一月,他再也沒查到有關他倆的任何消息。孟伯之所以來得這麽晚,一是他真以為天心死了,二是當他發現還雲裳落在衡州城外的酒壇時,他才知道事情可能有變,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後,才伺機而動地救出他們。
一路隐秘,孟伯也是老江湖,曾經跟着曲應天結識了一些靠得住的人物,他們才順利回到了荊州。
竹林深處,一陣對話聲傳來。
“小姐,你真要那麽做?那蠱是很傷身體的。”孟伯有些憂慮道。
“只有這樣了,要讓他在沒有我的地方忘掉不堪的過去,我如今已無法護他,也不能露面,而我的仇也未報,以前是我太天真,妄圖憑一己之力摧毀神天門,從此以後,世上再無曲天心,你讓人帶他到關外吧。”
即使傷身也比毀神好,她要讓他洗掉塵緣,等她足夠強大的時候,等她徹底看淡的時候,等她能手刃仇人的時候,她再把他接回來,那時,她再回報他一片丹心和深情。
噬憶蠱是那日那人起身離開時見她流淚才嘆氣扔給她的,他睨着她道:“心兒,事到如今,我們都無退路,這是噬憶蠱,吃了會将印象越是深刻的事情和人慢慢忘掉,如果你心中真的愛我,你也可以憑着它忘掉曾經,我們以後好好地在一起,如果你真不願意,要與我相纏到死,那你就給他吃了,讓他忘了你!!”
那人真是一早做好了打算呢,既讓她無法忘掉他,又逼她斷了她和雲裳的情。
一個夜裏,她悄悄地進入雲裳的房間,給一直重傷昏睡的他吃下了噬憶蠱,撫着那張蒼白而俊美的臉頰,在他唇上落下深深的一吻,聲音如夢如幻,“雲裳···雲裳都忘掉吧,你心頭的那個人死了,你會帶着她的屍骨前往關外··”
十年,她用了十年的時間,隐忍和建起了針對神天門的天一樓,那期間,她當然也時時想起關外孤獨的他,可是無數個日夜,她還是最終忍住了,她不能去找他,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