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子如玉

忽的廳內一片靜谧,響起一蒼勁渾厚嗓音,“蘇某對諸位同胞遠道而來感激不盡,敬你們。”年過六十的蘇禮贊依舊腰杆筆直,一雙鷹眼很有精神,他擡手喝了一杯煙花醉,随即看向身側之人道,“玉門的天樞公子遠道而來,這杯敬你!”

“蘇莊主客氣。”這聲音清洌如山泉,煞是好聽,顧念澄尋聲望去,遙遙見一藍白高挑身影緩緩站起,輕輕仰頭喝下一杯煙花醉,放下酒杯的動作也做的十分優雅有禮。

那人的臉被屏風遮住,容貌看不真切。

“聽聞魔教妖人近日在揚州出沒,不知蘇莊主有何對策。”臺下有人醉醺醺的說道。

來了!顧念澄心下一亮,和身側的東方白交換了一個眼神。

“怕什麽,我們這麽多人,況且玉門的天樞公子也在這,保管那魔頭有去無回。”一人喝到。

“是啊,玉門的幾位道長都在,久聞玉門七星陣的威力,況且天樞公子武藝高強,才貌無雙,那魔頭只要進了山莊就是插翅也難飛!”

“那魔教妖人着實可惡,昨日我村裏的母豬都不産崽了,找高人一算說是有妖邪作祟,這不,就收到魔教妖人出沒的消息!”

“是啊,魔教妖人真可恨!”

“那魔教妖人給我們天樞公子提鞋都不配!”

一時間熙熙攘攘,都是在辱罵顧念澄或者稱贊天樞的聲音。

顧念澄聽的索然無味,轉回身子,捅了捅身邊的東方白,“哎,我說你們的天樞公子是玉門花魁嗎,這麽受一幫大老爺們的歡迎!”

東方白擡頭剛想說一句,突然臉色煞白,一句話憋在嘴裏,眼神往後飄,不斷的打眼色給顧念澄看。

顧念澄狐疑道,“你眼睛抽了啊?”随即又揶揄道:“回去好好看一看你們容貌無雙正義凜然的天樞公子,讓他給你治治。畢竟玉門頭牌手段肯定多。”

“公子說笑了,在下并不會治眼疾。”

清洌如山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顧念澄一僵,覺得脖子發涼。眯着眼看向東方白,東方白給了他一個眼神,不要讓我怼天樞!脖子一縮作鴕鳥狀。

瞧你這出息!顧念澄瞪了一眼東方白,做了一個深呼吸,随即展開一抹笑,提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來轉身看向身後之人,這一看竟差點背過氣去!

只見那人一身藍白綢緞,烏發束着綠色絲帶,膚色白皙,眉如墨畫,眼若溫玉,鼻正唇薄,身如玉樹,俊美脫俗。

他明明是彬彬有禮地看着你,你卻能感受到明顯的冷漠與疏離。

果真是容貌無雙,果真是……那個該死的慕容若水!

待天樞看清了眼前的人,眼神幾不可聞的收縮了一下,接着一把捏住顧念澄的脈門,歷聲喝道“你是誰!”

顧念澄倒吸一口冷氣,什麽鬼?被識破了?不可能啊!當年離開玉門後便再也沒見過天樞,天樞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顧念澄腦海中不斷回憶上了蓮陰後有沒有和天樞交手,得出的結論就是連照面都沒有,擦肩而過也沒有!

顧念澄心下幾個百轉,便扯開嘴角笑着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天樞公子你這是作甚,抓的在下手疼….”

天樞聞言神色略微緩和,手上松了幾分力道卻還是沒放開,開口道:“抱歉,只是公子與在下的一位友人長得十分相似,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天樞公子難免認錯,在下….江憶檸。”顧念澄輕聲說完垂下眼眸,似是含羞帶怯,說完暗中踢了一腳身邊的東方白。東方白領意,突然往桌上狠狠一撲,額頭“咚”的一聲磕上桌子,大喊一聲“我醉了,憶寧送我回房!”

天樞聽的身旁這麽大動靜神色松了一下,顧念澄趁機掙脫開來,忙撈起身旁的東方白,把他一手架在身上,朝衆人道,“我送他去休息,各位慢用。”

說完拖着東方白就往內庭走。顧念澄只覺得背後發涼,似是兩支銳箭射來,提了一把裝死的東方白腳下生風落荒而逃。

天樞看向兩人離去的身影一直到隐入夜色消失不見,眼神若一泉清水,若有所思。

清河山莊早已備下宴客休息的客房,顧念澄一路拖着東方白直奔內廷,推開房門把東方白扔到床上。

東方白嘴裏咕哝一聲,轉了個身子便睡了過去,竟是真的喝醉了。

顧念澄倒了一口茶,手沒穩住大半都撒在了桌上,被天樞抓住的手腕還隐隐作疼,呆呆的站着也不喝。半晌,緩緩擡手捂面。

太丢人了!

顧念澄喜歡美人,不論男人女人,只要是美的東西他通通喜歡。也因此小時候顧念讓他挑貼身護衛的時候,他當時沒有挑武功最出挑,天資最高的,而是挑了其中長得最好看的越影和蹑景,恰好是一對兄弟。

一個俊俏,一個明朗。

顧念當時沒有說話,只是指着顧念澄對越影蹑景說,“以後這是你們的主人,你們的命從今天起就是他的了,活着一天就要護着他一天,就是死,也得為他而死。”

聞言顧念澄就心頭一跳,選了兩個容貌最出挑的不是想他們為他死,而是想着練功無味的時候能看看他們淨化下眼睛。

他調笑東方白讓他回去看天樞治眼疾,其實也是在暗指慕容若水的容貌無雙。

顧念澄看到美人喜歡調笑是跟東方白混久了之後被激發的。在江家的十年,一直被江家子弟暗裏欺壓,因此從不正眼看他們,是醜是美也不在意。之後在東方府三年,整日和東方白上揚州城插科打诨,揚州最出名的是什麽!“煙花三月下揚州”,最出名的可不是那秦淮河畔的花街畫舫。柳腰黛眉,吳侬軟語,當真樂不思蜀。東方白又是個嘴上沒把的,顧念澄與他厮混一久,嘴上跑火車的功夫也學了七八成,被江家壓抑住的頑劣天性也順道激發出來。

東方少怕東方白把顧念澄往歪路上帶,趕緊把他倆打包扔上了玉門山修身養性。

玉門山的修行着實乏味。整日規矩的早晚課,一套淨心的心法,定時的作息,清一色的藍白長衫,禁欲苦修的大大小小的師兄弟。

無聊啊!

顧念澄翻了個身,身邊的東方白早已熟睡,思及此輕輕的翻身下床,走到後院中打了一桶井水,擡手,“嘩啦啦”悉數倒在頭頂。顧念澄打了個哆嗦,玉門山高,初秋時已經寒涼入骨,又站在庭中吹了半夜的風,天快亮的時候悄悄進屋子睡了。

于是早上東方白推他起來做早課的時候,毫不意外的顧念澄發燒了。“怎麽這麽燙……你休息吧,我替你和師父說一聲。”東方白把手從顧念澄額頭上拿開,帶了早課書就出門了。

聽的東方白門外腳步聲越來越遠,顧念澄一把掀開被子,動作利落的穿上衣服直奔後山,正大光明的逃課了。

玉門的風景着實美不勝收,崇山峻嶺,仙霧缭繞,煙波浩渺。後山是清幽之處,但是卻規定剛入門的弟子是禁止入內的。

難道是有什麽秘密,顧念澄摸了摸下巴,市井上賣的小人書上都這樣寫,越是高潔嚴正的地方越埋藏着不可告人的東西。

思及此,顧念澄也不怕,想着趕在早課下課之前回房便行了,尋了處陰涼之地,背靠一顆參天大樹,閉目小憩,涼風習習,吹的顧念澄燒得熱乎乎的腦袋十分舒服,不知不覺竟睡過頭了。

“你是誰?”清洌的聲音如泉水叮咚,從頭上傳來,煞是好聽。

顧念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眼前站着一個玉似的人兒,約莫十五六歲,臉蛋秀美,黛眉鳳眼,一雙眼眸溫潤若水,當真是美人無骨,容資竟比揚州頭牌還美上幾分。

顧念澄燒的迷迷糊糊,竟以為自己還在揚州城,唇一揚,“姐姐又是誰?”說完一把拉下站着的慕容若水。

慕容若水看眼前的白淨少年已經猜到他是初入門的弟子,卻不想早課時間他怎麽入了後山,愣了神,猝不及防被顧念澄拉下跌倒在他懷裏。

顧念澄見他呆愣的樣子,輕佻的挑起他的下巴,“姐姐莫不是新來的花魁?”

慕容若水不答,擡手把挑着他下巴的手拿開,蔥白手指捏的顧念澄手腕發疼,顧念澄一掙,竟無法掙開。

“這位姐姐,有話好說…”手腕像是要被捏碎一般,顧念澄疼的臉色發白,忙堆笑道:“我還病者呢…”語氣軟了幾分。

慕容若水聞言,眼前的少年臉頰微微漲紅,額有薄汗,捏着的手腕皮膚也有些燙,略一摸脈,脈象浮緩,應是風寒發熱之症。慕容若水放開捏着顧念澄手腕的手,慢慢的站直身體,“既是病了怎的還亂跑,後山是禁地,難道不知道嗎。”

顧念澄聽他說完心想糟了,這不是揚州城,他也沒有在做夢,突然感覺一陣寒光襲來,待擡頭看清,一把泛着寒氣的薄刃劍正直指他的咽喉。慕容若水的眼裏已泛起一陣寒意。

要不要這麽倒黴!

“這位…師兄,其實是一場誤會…”顧念澄只覺得頭暈的厲害,全身發軟,力氣似是被一點點抽去,微微提一口氣,剛要開口說突然眼前一黑,竟燒得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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