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燈火闌珊處（六）
手裏的勺子突然被人抽走，姜思思擡頭，發現是邢意北抽走了她的勺子。
“你幹嘛呀？”
“飯喂到鼻子裏了。”邢意北把勺子放回姜思思碗裏，順便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大清早的跟誰發消息這麽認真？”
姜思思按滅手機屏幕，“沒什麽，跟室友聊天。”
吃完飯，邢意北去收拾廚房，姜思思則拿着包出了門。
從公寓到辦公大樓只有不到十分鐘的路程，姜思思一直握着手機，跨進辦公室那一刻才收到林小圓的回複。
[林小圓]：什麽？
姜思思坐下來，打開電腦，登錄微信，給林小圓回了句“等會兒說”。
随後便開始整理今天要做的事情。
跟工作比起來，林小圓這件事還是要往後放一放。
但是今天上午的工作效率特別高，姜思思一個上午便翻譯完了所有文稿，她随便打開一篇文稿，撐着下巴盯着電腦顯示器，假裝自己在整理文稿。
然後才打開了右下角的微信。
姜思思想了一會兒，敲下幾個字。
[姜思思]：你現在有時間嗎？有事情想問問你。
[林小圓]：怎麽了？
姜思思端起手邊的水，一邊喝着，一邊整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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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姜思思花了整整一晚都在想邢意北和關語熙之間的事情。
關語熙喜歡邢意北，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關語熙又明确地告訴姜思思，邢意北不喜歡她。
但林小圓卻說，邢意北喜歡關語熙。
一個是曾經的情敵，一個是自己的室友。
出于女人的直覺，姜思思竟更偏向于相信關語熙的話。
如果到現在，姜思思還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那這二十多年的飯就白吃了。
姜思思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猶豫了片刻，又一一删除。
當初林小圓站在宿舍陽臺上，輕飄飄地一句話便刺激得她遠走他鄉，不知道哭了多少個天黑到天亮。
姜思思越想越氣，隔着一根網線根本纾解不了心裏的郁悶，于是重新編輯了消息。
[姜思思]：你周一什麽時候回來？我們見面談談。
許久，林小圓才回消息。
[林小圓]：我下了飛機來找你。
看樣子，林小圓知道姜思思要問什麽。
所以也是默認。
姜思思關掉微信，閉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複心情。
鼻尖突然被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撫了一下，姜思思打了個噴嚏，睜開眼，看到顧芷拿着一個毛茸茸的手機挂件，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你想什麽呢？表情那麽嚴肅。”
“沒什麽。”姜思思摸了摸鼻子，“找我有事？”
“哎，對。”顧芷滑動椅子，湊到姜思思身旁，“今天下班你有時間嗎？”
姜思思：“怎麽了？”
顧芷：“我男朋友今天晚上要加班，我想去逛街買衣服。”
“今天嗎？”姜思思想起今天跟邢意北約了一起去超市，便說，“周末吧，今天下班去逛街也逛不了多久。”
“哎，其實是我男朋友的爸媽明天要來看我們，我想買一身新衣服。”顧芷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總要給叔叔阿姨留下一個好印象嘛。”
姜思思問：“你男朋友爸媽要來，怎麽今天才想起買新衣服啊？我看你就是想逛街吧。”
顧芷無奈地嘆氣說：“唉，你也看出來了，今天我男朋友也這麽說我，其實我就是想逛街買衣服了嘛，今天早上翻衣櫃發現都沒有衣服穿了，這天說熱起來就熱起來，不買點衣服怎麽換季啊？等我男朋友爸媽來了，一住就是好幾天，我總不好讓阿姨陪我去逛街吧，到時候她肯定搶着付錢，我可不好意思的。”
見姜思思沒點頭，顧芷又說：“不過你不想去也沒關系，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我就自己逛逛也成。”
姜思思笑了一下，一拍桌子，說道：“我去啊，逛街這種事情為什麽不去。”
受氣包才一個人生悶氣。
漂亮女人都逛街買衣服解氣。
姜思思說風就是雨，立刻給邢意北發消息說今天不去超市了，收獲了邢意北一長串“……”。
一到下班時間，顧芷和姜思思跑得比誰都快，步行去了最近的商場。
說是陪顧芷來買衣服，可姜思思卻是買單最快的人。
顧芷手裏還只有一個購物袋時，姜思思已經拎了四個了。
“哎，每次都是作陪的人花最多錢。”顧芷走進一家男裝店，打量着新款的短袖，“你說怪不怪。”
“還好吧，我也不買了。”
說話間，姜思思看到一件白色襯衫，又忍不住叫了導購過來。
“幫我拿一件這個襯衫吧。”
導購問：“請問要什麽碼？”
姜思思愣了一下，犯了難。
邢意北穿什麽碼，她還真不知道。
“你給邢意北買啊？”顧芷問。
“嗯。”姜思思點頭，又問導購，“一米八五，大概……有點瘦的男生，穿多大？”
這回換導購犯了難，“有點瘦是多瘦？”
姜思思為難地看了四周一眼，指着一個男導購說：“大概就是那個身材。”
“那要穿L的，我去庫房給您拿。”
導購走後，顧芷又揶揄地看着姜思思。
“你發個消息問問他平時穿什麽碼呗，萬一拿錯了怎麽辦。”
姜思思搖頭，“不問了。”
顧芷又笑了起來，“我跟我男朋友剛在一起的時候也像你這樣，想給他買東西，又不敢問，只能自己瞎猜。唉，仔細想想，都這麽多年了，我們居然也要見家長了。”
說完，她又問姜思思，“你們見過家長了嗎？”
“我們才剛在一起呢。”姜思思說，“什麽見不見家長的，還早着呢。”
“哦對，我都忘了，你們還早着呢。”
導購拿來了衣服，姜思思打開檢查了一邊便去前臺付款。
回來的時候，顧芷挽着姜思思走出去，拐進了一家香水店。
“不過咱們這個年齡，家長都開始催着找男朋友了。所以你別覺得還早，說不定過一段家裏人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就着急着要見見什麽樣呢，不過你不用擔心，邢意北爸媽肯定滿意你的。”
姜思思低聲說：“還早呢，我沒想過這些。”
“我就随口跟你聊聊。”顧芷拿起一瓶香水聞了下，又随手放下，“你們是高中同學吧？”
姜思思拿起顧芷剛剛拿過的香水聞了一下，一股甜香沁人心脾，不過看了一眼價格，她又放下了。
“是啊，怎麽了？”
顧芷問：“我就是好奇，你們高中的時候沒看對眼嗎？”
姜思思舔了舔嘴角，小聲說：“其實吧……算是看對眼了，可是都不知道。”
顧芷拿着一瓶香水，詫異地看着姜思思，“你們都沒人主動說嗎？哎呀，你們也太悶了吧！”
姜思思聳聳肩，沒說話。
“那上了大學，又都是同學，怎麽也拖到了現在啊？”
姜思思一頓，沒有回答，而是拿起剛才那瓶香水，對導購說：“麻煩幫我把這個包起來。”
顧芷渾身抖了一下，“好貴的……半個月實習工資了呢。”
姜思思咬咬牙，說：“買了心情好。”
兩人走出香水店，又進了一家鞋店。
顧芷和姜思思各看上一雙皮鞋，坐在一起試鞋。
“跟邢意北在一起，情敵很多吧？”顧芷說，“我看咱們電視臺就不少人垂涎他。”
“喜歡他就喜歡他，你說什麽垂涎，怪惡心的。”姜思思一身雞皮疙瘩，“不過情敵确實挺多的。”
不僅多，還有會插刀子的。
想到這裏，姜思思心裏的氣又上來了，一口氣買了三雙鞋。
顧芷看着她結賬，驚得一張嘴合不上。
“你、你悠着點兒啊。”
從鞋店出來，顧芷看了看天氣，說道：“你着急回家嗎？不着急的話，我們去對面一起吃晚飯吧。”
姜思思說不着急，顧芷便選了一家韓國烤肉店。
兩人進去的時候店裏滿座，只有靠近櫃臺的一個四人小桌。
兩人坐下後，服務員只拿了一份菜單過來，顧芷在看，姜思思就拿着手機玩兒。
邢意北問她在哪裏，姜思思說了地點後，放下了手機準備點菜，擡頭的一瞬間，看到了靠窗座位的梁婉的背影。
這個時間點，梁婉不大可能出現在這裏。
姜思思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繞到一旁，看清了那個人的側臉，确定是梁婉。
顧芷問：“看到熟人了？”
姜思思點點頭，卻沒上前，回了自己座位。
顧芷：“你不去打個招呼嗎？”
姜思思又觀察了一下梁婉對面的男生，有一點點眼熟，好像是隔壁班的，以前見過幾次。
看着兩人言笑晏晏的樣子，想到前段時間梁婉晚上總是出去散步，姜思思便猜到了他們的關系，也就不打算上去打招呼了。
而且兩人的烤架上還空着，看樣子剛來沒多久。
“算了，我們自己吃吧。”姜思思低頭看菜單，“你點了兩份牛肉，吃的完嗎？”
“我胃口很好的，你別擔心，肯定吃的完。”
剛放下菜單，邢意北電話又打來了。
“你還不回來？”
姜思思：“跟同事吃飯呢，吃了就回來。”
……
姜思思：“嗯，吃烤肉。”
……
姜思思：“就是公司對面這一家啊。”
姜思思擡眼看見顧芷笑得促狹，趕緊挂了電話。
“管這麽緊啊？”顧芷笑着說，“那你也得管緊一點，他多招人啊。”
服務員來開了爐子，端上了烤架。
姜思思幫忙把烤架擺好，無奈地說：“這種事情我怎麽管得住。”
總不能把他關家裏不讓出門吧。
“也是，哎，看來男朋友太好看，也是一種煩惱啊。”顧芷拿起筷子，指了指大門，“下雨了嗎？”
姜思思擡頭望去，門關着，根本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只是王韓潇一個人渾身濕透地走了進來。
他在門口薅了薅頭發上的水，然後環視四周，目光落在了梁婉身上。
姜思思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只見他面色冷峻，大步朝梁婉走去。
然而，在梁婉對面的男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劉海時，王韓潇驟然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那裏看了許久，一動不動，直到服務員給梁婉那桌上了菜，他才轉身。
正好看到了姜思思。
姜思思朝他揮揮手，王韓潇沒說話，只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走到門邊，感應門自動打開，王韓潇跨了一步出去，卻頓了一下，又轉身朝姜思思走來。
他站在姜思思旁邊，問：“方便拼桌嗎？”
這家店裏沒有別的位置了。
姜思思先問了顧芷，“我同學，方便嗎？”
顧芷向來是個自來熟，自然說沒關系。
顧芷本以為三個人吃飯會好玩一點，誰知道自從王韓潇坐下後，他一言不發，身上自帶的“生人勿近”氣質搞得顧芷都不敢多說話。
不說話也算了，全程也沒動一下筷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尊雕像呢。
顧芷吃得不自在，所以當她男朋友來接她時，她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說：“我男朋友來了，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啊。”
姜思思點點頭，顧芷便逃似的走了。
“你看看你，把人家吓走了。”姜思思不滿地看着王韓潇，“心裏不爽就去坐那桌啊，來我們這兒當張飛算怎麽回事？”
王韓潇：“張飛？”
姜思思冷笑，“你看看你這張臉黑成什麽樣子了。”
說話間，梁婉那桌吃完了，兩人依然有說有笑地朝這邊走來。
在櫃臺買了單，随後出門，全程沒有看見姜思思和王韓潇。
姜思思收拾着自己的東西，沒看王韓潇，“難受就追出去啊，還跟我坐在這兒幹嘛？”
說完，也不管他，自己拎着包走了出去。
王韓潇緊随其後，在大門處跟她并肩站着。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大雨，許多行人冒着雨在路上狂奔。
不遠處的梁婉和身旁的男生也冒着雨朝地鐵站跑去。
“不追上去嗎？”姜思思問。
“不了。”王韓潇拿出手機，“我打車。”
姜思思：“……”
“随便你吧，我先回去了。”
姜思思正要走，身後的王韓潇一把拉住她，“這麽大雨你往哪兒走？我打車先送你。”
“不用了，我……”
話未說完，姜思思看到邢意北撐着傘，站在對面。
王韓潇也看見了，松開手，丢下一句“你路上慢點”就走了。
兩個男人擦肩而過，卻誰也沒看誰一眼。
姜思思有預感，邢意北大概是誤會了。于是她先發制人，在邢意北開口前說道：“要喝可樂嗎？”
邢意北：“……”
可樂是沒喝，但邢意北一路上卻一言不發。
直到回了家裏，姜思思說要洗澡了，他才在身後悶悶地說了一句：“你今天就是跟他吃飯？”
姜思思看了他一眼，也不去洗澡了，坐到沙發上整理自己買的東西。
“對啊，還有個女同事。”
邢意北站到她面前：“你怎麽不跟我說？”
姜思思擡頭看他，“他中途來的，就一起吃了啊。”
邢意北：“你們關系挺好。”
姜思思：“你怎麽酸酸的，他就是我朋友啊，在日本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多虧了他幫我很多忙。”
“我酸？”邢意北冷笑一聲，“我至于吃他的醋嗎？”
“哦。”姜思思把自己買的東西整理好了，唯獨給邢意北買的襯衣沒拿出來。
她今天本來就因為林小圓的事情心裏不舒服，邢意北又在這裏吃飛醋，她心情也不好，于是拿着東西往房間裏去，“那你問這些幹什麽，我就跟他一起吃個飯而已。”
姜思思越是漫不經心，邢意北越是不舒服。
他一把拉住姜思思，“什麽叫就是一起吃個飯而已？你腦子裏就一根筋嗎？就是一起吃個飯萬一他就愛上你了怎麽辦？”
姜思思嘀咕：“我有這麽大魅力嗎……”
邢意北：“有啊！”
姜思思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問：“你到底是在罵我還是誇我？”
邢意北：“我在罵你聽不明白嗎？”
姜思思：“……”
吃醋的男人智商都不在線，姜思思決定不跟他計較。
“你讓開。”姜思思推了他一下，“我去洗澡了。”
見邢意北不動，姜思思無奈地踮起腳，摸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有喜歡的人，不是我，別吃飛醋了。”
邢意北神色一松，立刻坐到沙發上。
“早說嘛。”
姜思思：“……”
還嘴硬說不是吃醋。
這時，邢意北看到最角落還在一個袋子，他打開一看，裏面是一件白色襯衣。
“給我買的？”
“不是。”姜思思扭頭往浴室走去。
邢意北：“那是給剛剛那個男人買的？”
姜思思：“……”
她怒回頭，瞪着邢意北，“我給自己買的不行嗎？”
邢意北拎起那件襯衫，笑着說：“這麽大一件衣服，你穿得了嗎？”
姜思思上前一把搶過襯衫：“怎麽穿不了，我都試過了。”
“行。”邢意北說，“那你穿給我看呗。”
姜思思：“穿就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