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時間過得很快, 距離升學考試剩下半個月。

夏日臨近, 備考的氛圍随之火熱起來。

認識不認識的同學們,在老師和家長的敦促下一個個都嚴陣以待。之所以這麽說,因為很多學生并不理解父母的用心。學習至上的氛圍, 多半由成年人為孩童營造,對于大多數的學生而言,這次考試更大的意義是錄取一所家長口中的好學校, 接下來就可以享有兩個月的悠閑假期。

袁瑩的家長照常拿物質獎懲激勵她的學業,而陸琦在父母的影響下頗具好勝心, 主觀能動性上要強過袁瑩。史玉良和楊巍這樣成績比較好的學生, 家長們活絡了心思,動用人脈各方打聽惠民中學的師資, 具體到哪一位老師帶的班級重點高中升學率最優。

孟佳琪和這群真正的升學學生相比, 心态總是不一樣的。她的成績可以穩進惠民中學, 只要考前注意休息, 順利完成各科考試,就別無懸念。孟佳琪的複習時間都安排在學校,近來在家不光看初中教材, 還買了計算機編程的工具書,每天讀上至少一個半小時。如果說語數外是小菜一碟,那自學編程就是正式宴席的一道硬菜,每每讀到看不懂的地方,她都很想有臺電腦上網檢索,這樣就不至于被一些基礎知識給難住。

十二年後的程序員算是就業待遇和機會都比較好的一個職業, 她雖然沒有接觸過多少計算機知識,抱着重來一次耐心試錯的心态,很容易就下了學習編程的決心。這點和她之前嘗試寫稿件是一樣的,她做了決定很快去實踐,發現自己這一項上存在短板,難以獲得長足的發展,也能果斷地放棄。

重生之前她連高中的畢業文憑都沒有拿過,在學校度過了十幾年時間,除了九年制義務教育和三年未滿的高中教育就沒有接觸過其他的東西,所以她不明白自己擅長哪一個領域,也不清楚自己将來要朝哪一個方向行進。人生的旅程中,她還是一個漫無目的的行者,她需要找到自己的目标。它能讓她對未來的每一天都充滿希望,對自己的每一個成果都感到驕傲。

她在尋找。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要保持耐心,頭腦清醒。

考前一周,母親從棉城回來陪她。

在外待了幾個月,母親受棉城的氣候潤養,皮膚變白了一點,整個身形卻消瘦了。幸運的是,母親的一雙眼睛比從前待家的日子有神了許多。

回家的當晚,母親和她聊天到了十二點。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她不得不主動中斷了談話,夠着手拉響了卧室的白熾燈開關。

她摟着母親睡得很香甜。

早上睜開眼,聞到一陣混着奶香的紅棗味道。下床一看,母親拿高壓鍋炖了紅棗牛奶粥。

奶奶的房門關着,母親讓她盛了一碗給奶奶送過去。

房間裏光線很暗,窗簾掀開了一條縫,老人坐在窗下的靠背椅子上。孟佳琪看不清奶奶的表情,只是本能地為那樣晦暗的畫面心頭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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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我們一起吃早飯吧。”

老人朝她擺了擺手,說道:“你放在這裏吧。”

類似的場景裏,她總會在心底悄悄地希望自己是個真正的小孩子。因為她沒有漂亮地解決家庭矛盾的能力,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看着母親和奶奶雙方的臉色,牆頭草一樣在兩個人中間随時“叛變”。區別在于,她失去了孩童“天真”的屏障,在某些時刻會感到自己卑劣又無能。

小升初考試的第一天,母親騎自行車送她去學校考試。

她抱住母親的腰,腳尖自然下垂蕩來蕩去的,然後……她就被地上的一大灘牛糞襲擊了。

母親停了車,問小賣部老板要了點衛生紙給她擦鞋。母親溫柔地笑着,告訴她,“你會走好運的。”

同樣的話,前世母親就說過。

那時她并不好運,也許是因為她現在才相信母親的祝福。

一科考試結束,很多同學湊在一起對答案,陸琦痛苦地捂着耳朵。袁瑩在課本底下墊了看,沒理他們。楊巍領了一小撮人組成了對答案的一號聯盟,史玉良被二號聯盟抓走,強行入會。楊巍和史玉良還隔空讨論題目,有一道題目雙方結論不一樣,楊巍喊了她。

“孟佳琪,那題你填的什麽?”

她完全不記得了,讓他們把題幹講了一遍,還是想不起來。

楊巍就說:“你肯定是對的,怎麽偏偏不記得呢?”

楊巍早就當回班長了,孟佳琪平時不怎麽和他接觸。他主動和她搭話,答得上的她就回答,答不了的她就當沒聽到。

最後一科考完之前,班裏同學就都帶了同學錄,先找關系好的朋友填,再找不太熟的同學發“調查問卷”,在邊上等着對方填好就收走,免得和旁人的混淆。

孟佳琪寫了二十幾張,裏面還有楊巍送來的一張,他俯身看着她填完,問她:“你的呢?”

“我沒有。”

前世沒有,這一世還是沒準備同學錄。

她不想花時間懷念過去,因為她就身在“過去”。

有緣會再見,無緣就對面不識。

以往不熟的同學,遇到了合适的契機才會變得親密。

現在的朋友,如果失去了共同的話題,有一天也會變成彼此認識的陌生人。

時間是篩子,她選擇相信它。

考完在家休息的第一天,袁瑩打電話喊她到街上玩。

出分不久就能去學校報名,母親對着手機的日歷表規劃折返棉城的日期。

孟佳琪舉着手機沒說幾句話,爸爸的電話就進來了。她原本準備接的,她媽看到了,向她夠了夠手。

“給我吧。”

母親一共沒說幾句話,挂了電話向她笑了笑。

“你爸爸催我回去。我在的時候,他嫌我添麻煩,現在才知道少了我做事這麽的波折。剛剛找一個零件,還要打電話來問我,哎。”

母親沒有抱怨父親的意思,用平和的語調和她講了這些。孟佳琪的臉色不大好看,因為她聽見電話那頭父親不同以往……暴躁的聲音。

這天,她還是和母親睡。

母親牽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軟乎乎的肚皮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孟佳琪感覺到了母親血管的跳動。

母親和她講了最近生意上的難處,要她多體諒父親,多打電話關心他。說到她升學的事,順帶就講幾個聽來的小道消息。

她媽說:“惠民中學學期末評獎學金,一等獎有一千塊呢。”

一學期的學雜費八百塊,住宿費六百,這些和公立學校是一樣的。校服、計算機教室使用和課外活動另外收費,所有收費的大頭就是贊助費的一萬八了。分數差入檔線幾分也可以入學,只是要再多交好幾萬的錢。

孟佳琪盡量讓自己別太想錢的問題。用錢在即,她再怎麽煩惱都不可能一下子把錢給變出來。前世順利地進入了惠民中學,她估摸着眼前的形式,覺得怎麽都比前世樂觀一點。這次是父親主動出外做生意,可不是被她的病情逼走的了。

孟佳琪朦朦胧胧有了睡意。

“我保證每學期都拿獎學金。”

她媽捋了捋她的頭發,長長的指甲有一片不小心刮到她臉上。孟佳琪略微蹙了眉頭,迷迷糊糊地說:“媽媽你也睡覺吧。”

身邊沒有落下分量,母親下了床,在她睡着之前都沒有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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