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嫡女反渣狀元未婚夫

六月初十,日清風朗,宜嫁娶。

京都成平坊上喜氣洋洋,人人都呼朋喚友到街上去接喜錢:“走啊,霍家的迎親隊伍派喜錢了。”“哪個霍家?”“當然是鎮西将軍了。”“狀元郎不發啊?”

霍詢促狹,特意哄了聖上受意長平侯兩房一道辦婚禮,對外自然說是“共喜”。可到底喜不喜,就只有辦婚事的人了解了。

霍詢紅衣烈烈,騎着神駒踏雲,身後跟着一衆王公子弟青年才俊,又有二三百從人浩浩蕩蕩。高舉着的四角龍子幡随風流轉,捧着錢匣的仆從撒豆般地派喜錢。一路上好不熱鬧,相較之下霍連英的迎親隊伍就稀落不少,連喜錢也似要緊着安排,等路人擁簇着說了一筐吉祥話才勉強發出幾個來。

林府裏,林妍已經做好新嫁娘打扮,穿着自己親手秀出來的嫁衣,點了绛唇,坐在鏡前,幾乎要把蓋頭揉皺。她死死地看着跪在身前的雲葉,一雙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來:“你說什麽,姐姐莫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雲葉整個身子伏在地上,額頭貼着地磚,一絲絲涼意從頭皮到心裏去。家中兩位姑娘,人人都道大姑娘嬌蠻二姑娘溫婉,可她心裏是更怕二姑娘些的,總覺得她那溫溫柔柔的眼裏藏着什麽。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為自己搏一搏:“大姑娘說了,二姑娘就帶着幾個粗丫頭出門,丢了林府的臉,就把我給姑娘了。”

“我不要……”林妍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嫡姐得了賜婚後,林父和夫人重修舊好,家中又一切都由主母決斷。她院子裏的人都被換了大半,現在立在房中的人,都不會聽她的。她現在還沒有拒絕的權利。

雲葉趁機站起身來,把蓋頭從她手中扯出來蓋在她頭上:“二姑娘,新郎官在催妝了,姑娘可別誤了好時辰。”

林妍閉上了眼睛,長長的指甲掐進掌心裏,任由雲葉把自己攙出門去。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由他們來欺壓自己。

拜別高堂,兩頂喜轎分別把兩對新人送入成平坊東街一頭一尾的兩座宅邸。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新房內紅燭高照,林妍交握着手,靜靜地等在紅蓋頭下,等着她的霍郎。

她生在姨娘的肚子裏,從小沒有親娘疼愛,主母嚴苛嫡姐驕橫,謹小慎微長大,什麽都不敢求,什麽都不敢謀,只除了霍郎。她知道這樣會惹來嫡姐和主母的嫉恨,從此也許就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可是她不怕,只要霍郎願意娶她。

嫁給霍郎,她就從此天空海闊、順遂如意了。

院裏傳來了響動,婆子婢女說這話迎上去,是霍連英回來了。聽他步子淩亂,想必在前院被灌足了酒。他那樣驕矜自持的公子竟醉成這樣,今夜想來也很歡喜。

林妍捏着指尖等他推門進來,可他久久不來,門外還響起了一道嬌滴滴的聲音:“霍郎。”

雲葉沒有守在她身邊,她忽然覺得全身血液都退去,屏住了呼吸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霍連英的聲音不高,醉了酒說話也含糊,但雲葉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進來。

“霍郎你醉了麽,我是雲葉啊。”

“主母将我給了二姑娘做陪嫁。是、大姑娘心慈,成全了我。”

“你瞧,我今日也簪了芙蓉。”

……

霍連英記得這個丫鬟,一直跟在林希身邊的。林希打小就愛打扮,不僅愛打扮自己,還愛打扮身邊的人。她說這個小丫頭眉眼有幾分豔色,簪一朵芙蓉顯得明豔。她還說自己清瘦,穿天青色顯風流。

這話想起來仿佛是很久以前說的了。他立在原地,看着身上紅袍,是了,今日是他新婚,娶的是她妹妹。

霍連英擡手,想要讓雲葉退下,卻被她捉住了手指。

房門霍然從內被推開,林妍掀了蓋頭,穿着一身紅妝,臉上的笑卻像日頭下的融雪樣挂不住:“霍郎,你和這丫頭說什麽?”

“……沒說什麽。”霍連英收了手朝她走去,腳下虛浮一時不穩,雲葉很機靈地上前一把攙住他胳膊。

“你放開!”

霍連英從來沒有聽過林妍這樣的聲音,如同裂帛。他也沒見過這樣的林妍,鬥雞一樣走過來推開雲葉,把他扯在自己身上,強硬而冷酷地說:“這丫鬟實在不知禮數,岑媽媽快快過來把她押下去。”

岑媽媽也是從林府過來,之前自然是聽了林夫人的吩咐,束着手沒有聽話上前。林妍繼而高聲去喊原本霍連英院中的仆從,可衆人觑着霍連英的臉色,也都不敢上前來。

“胡鬧。”霍連英是對林妍說的,他自己站直了身子,從新婚娘子的懷裏抽出了手臂。看着身邊的女人,腹中泛起一陣陣醉酒的惡心,他今日不是被賓客灌醉的,是自己把自己灌醉的,想着醉了,就不用去想繼母那些話。

可如今站在自己院子裏,繼母的話一遍一遍地在腦中響起——

“我讓你娶阿元,你非不肯,辛辛苦苦哄了阿元那麽多年,轉頭娶一個庶女進門”

“瞧瞧今日,阿元是三裏紅妝,你媳婦有幾擡嫁妝。”

“你如今占着個清貴的官,也就是名頭好聽,俸祿就那麽點,家裏生意也難做。娶這麽個媳婦,半分助力沒得,反而被拖累許多。”

“我和你父親實在不懂,這林妍怎麽迷了你的心竅,她究竟是哪裏比阿元好?”

林妍哪裏比阿元好?

霍連英最初是與她同病相憐,憐她柔弱,覺得她溫柔小意、處處貼心,不似阿元嬌蠻。可如今看着眼前人,他卻不能夠肯定了。

沒人上前來,雲葉卻跪在地上嗚咽,哭得雙肩發抖,發間的那朵芙蓉花瓣也顫着。霍連英嘆了一聲,叫她起來:“夫人既不喜歡你,你從此就去書房伺候。”說完也不看林妍,自己徑直回了新房。

成平坊東街今夜成兩樁親,街頭長平侯府邸的紅燭也正燃着。西院正房,林希聽着院外的觥籌交錯聲,在花開并蒂的大紅蓋頭下面偷吃一塊棗泥糯米糕,忽地房門被推開,她還以為是崔媽媽去而複返,張口便問:“崔媽媽,是街尾那邊傳消息來了麽?”

沒有回應。

過了片刻,她才透過蓋頭的流蘇瞅見面前的黒靴。咽下糯米糕,她暗自腹诽,這霍詢在前面肯定飲了不少酒,怎麽走起路來還跟個貓似的沒聲響。

“霍将軍?”她試探着喊人。

終于有了回應:“吃什麽呢?”手掌攤到了她眼前。

“很甜的。”她袖子荷包裏是還藏着一塊,見他手一直不收回去,只得慢吞吞地拿出來放了上去。

霍詢可能是一口吞了,沒什麽停頓就又開口:“你是想聽長房什麽八卦?聽說那邊可是新娘子自己掀得蓋頭,想來阿元的那個棋子起了大作用。”

林希忍不住笑起來,又聽得蓋頭外面霍詢笑話她:“孩子氣。”

自己一開始在他面前就将要報複霍連英的心思擺明,所以在他面前可以坦蕩。林希哼了哼,也說:“你哄了陛下讓兩家同天成婚,不也是為了氣那家?說到幼稚,彼此彼此。”

說完,她又吹了吹蓋頭:“霍将軍,那我們的蓋頭你掀還是我自己來啊?”

“你要從軍嗎?還叫将軍。”

不然呢,叫夫君,她可說不出口:“我也不好指名道姓地喊你呀。”

“我表字進則。”

錦繡紅綢揚起,霍詢的臉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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