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嫡女反渣狀元未婚夫

林希認得霍連英的聲音,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整理好裙擺。她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四下無人放燈,豆綠懂事地退開幾米守着來路。眼下這一方水邊,只剩他們兩人,水聲綿綿,林希回身去看他。

霍連英沒有提燈,穿了一身天青色袍子站在黑暗裏,跟棵枯柳似的。追問她:“你許了什麽願?”

“這和你有什麽相幹?”林希不告訴他。

“從前你放燈以後,總是要告訴我的,一遍一遍說與我聽……”霍連英看着河上閃閃爍爍的燈火,好像時光倒流,昔年的河燈也漂泊其上。

從前林希總是許願兩人長長久久,白首不離。

林希打斷他:“現在我的願望不與你相幹了。”

“阿元,你後悔嗎?”霍連英卻還是陷在回憶裏,他艱澀地問:“聖上的賜婚不是偶然,你去西州見了霍詢是不是?你設法要嫁進霍家來,報複我,折磨我?阿元你成功了,我悔不當初,一生都悔恨,可你這樣搭上自己的一生,又是何必?”

林希聽着笑起來,簪着的步搖輕輕晃動,金珠紅玉映着雲堆烏發。昔年同他一起來放燈的姑娘如今已經梳了婦人發髻,嫁給了他人。霍連英痛得開口也難:“阿元,你、後不後悔?”

“霍連英,”林希終于開口叫他:“按輩分,你該叫我嬸嬸。”

可真是絕情啊。

霍連英青白着一張臉,如同生咽數十黃連,滿口苦澀,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林希不再理會他,提起裙擺直直走過去。霍連英僵硬地往側踏了一步,擡起手臂攔在她身前。林希正皺眉,要躲過去,橫在眼前的手臂就被按了下去。

霍詢從暗處悄無聲息地走出來,擋在了他和林希中間。如同按着孩童一般,他輕松将霍連英的手按下,面色如常,眉峰也不動,笑着道:“知常,你嬸嬸今日是陪着太子妃來的,可不好離席太久。”

這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林希被他擋在身後,頗有些耍威風地沖霍連英揚了揚眉,提着裙擺便跑了。

霍連英見那石榴紅裙在樓臺上消失,才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人:“你究竟是為了霍家先前悔婚遮掩,還是別有用心,偏偏要娶阿元?”

他現在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想起敬茶那天林希和霍詢裝出的琴瑟和鳴的樣子,揮之不去,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林希可以嫁給京都裏任何一家王公子弟,但不可以是霍詢。

“你明知道我與阿元的往事,還偏求了聖上賜婚,這樣與你與我與阿元有什麽好處?這樣糾結往事,誰也得不到幸福。”他越說越忿忿,狠狠一拂袖,像是要憑空掃去既定的事實。

相較之下,對面的霍詢卻一臉平靜,等着他說完一通才不緊不慢卻又十分篤定地開口道:“我娶她,自然是心裏十分鐘意于她,其他再無旁的理由。再者,你與阿元青梅竹馬,清楚她的性子。阿元是絕不肯回頭的人,她是恨你,可心裏也絕不會再有你了。”

林希是什麽樣的性子,霍連英再清楚不過了。喉中梗着石塊一般,他張不開口,只将目光望向河流上盞盞閃爍的河燈,那燈随着河流飄向遠處,最後連火光也稀微,直到不見在黑暗裏。

林希并不知道河畔這兩人如何,上了楊柳臺才發現裏面正演着大戲。席上臨着太子妃案臺安坐的是壽王妃和晉王妃,晉王妃拿着一面團扇半掩着唇,正問太子妃放河燈祈願為何。

“只求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太子妃回答道。

“太子妃心系百姓,可不為自己求些什麽?”晉王妃掩着的唇笑起來,忽地拉住了身邊坐着的林妍:“阿妍,你新婚燕爾,可求沒求喜信早來?”

林希匆匆看了一眼人物欄,人際關系裏這兩人竟是閨中密友。但眼下晉王妃無非是拿林妍做槍,話裏所指的是嫁入東宮三年仍無所出的太子妃。東宮無嫡子,這是太子的軟肋,也是太子妃怯于出席正式場合的緣由。

眼下晉王妃笑得克制又得意,太子妃面上卻有些挂不住,林希這個京中第一可愛可交的陪客自然撸起袖子就要上場。她重新入席,接過話來:“阿妍若是想要求子,不如去慈恩寺燒香,那裏的觀音菩薩聽說是聖僧從西域求來的。中秋放河燈,是為駐守邊疆的将士祈福,太子妃祈求天下太平,邊疆無戰事,将士皆能還家與親人團聚,也是臣婦所願。”

打嘴仗,一定要把自己立于道德高地,林希深谙此道。

話一出口,晉王妃搖着團扇的手便僵住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合适的話來反擊,想來想去只能是端出王妃的架子來斥責她目無尊卑:“我與太子妃說話……”

話還沒說完,林希搶先問了一句:“想來晉王妃也是如此祈願的。”

晉王妃不是可她不能說實話,只能咬着牙認下來:“當然。”

此時,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又一次出現在席上,并帶上了一名琴女,向在座行了一禮,道:“諸位為邊疆軍士祈福,此等善心,蒼天可鑒。長公主特請來琴師,獻上一曲《寒衣調》。”

這曲子說的是閨中思婦想念軍中丈夫。看來長公主人雖不在,可席上的一舉一動卻都在她的觀察之中。長公主守寡半生,膝下也并無子嗣,晉王妃想到這裏,傅粉的臉都又白上了幾分,再不敢說話招惹太子妃和林希,只裝出一副認真聽曲的樣子。

袅袅琴音裏,太子妃抿着腮邊的酒窩,給林希碟中夾了一塊荷花酥。

宴罷,衆人下了樓臺,自有小厮驅車來接。林希送了太子妃登上東宮的車鸾,再回首去找霍詢,尋思着這人該不會是先前生了氣便摔下自己走了。人群之中,她忽然就又看見了霍連英,他面上雖無笑意,卻也沒了先前那番悵然失意,正客氣有禮地和另外一人說話。那人錦衣玉冠,騎在高馬上把玩着鑲嵌寶石的馬鞭,頭上挂着一個“逆”字。

林希仔細一望,就見晉王妃被婢女攙扶着上了那人身後的馬車,原來是晉王。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起來,自己一直遺漏的劇情,她還曾經和經紀人吐槽過的,中間王爺上位的劇情簡直是翻版的玄武門事變。

“這就說得通了……”林希喃喃自語。

“什麽說得通了?”霍詢不知從哪裏出現,握住了她的手臂。

說通了原書中霍連英少年狀元本該在翰林院老老實實熬資歷,為什麽能夠襲爵位登明堂封侯拜相平步青雲,因為他娶了晉王妃的閨中好友林妍,搭上了弑兄奪位的壽王晉王一黨!

她終于知道要怎麽完成攻略目标,既然不能從情感上擊潰霍連英,那就擊垮他的榮華富貴。

林希反手捉住霍詢,急急催他上馬:“回家說!”

霍詢一路被林希推回院裏,剛剛在房裏站定,環抱雙臂挑着眉毛問她:“你前面在河邊許了什麽願?”

結果他家娘子撲上來,急急忙忙就說出石破天驚的話:“壽王和晉王有謀逆之心!”

霍詢這下真是有些驚訝了,揚眉看她:“夫人,這話可不能胡亂說。”

“如果你當初在玉溪河被害!”林希肯定道:“如果你被害,太子便失去了軍中的勢力,而壽王聲望正高,晉王又手握禁軍,改天換日不是難事。即使事态變化,可野心已經被喂大,他們不會收手的,反而會更加急躁。”

霍詢沉默了,林希知道他是将話聽了進去,便又添了一句:“今日晉王妃敢當衆譏諷東宮無子,可見壽王和晉王不會等太久。你和太子要小心。”

次日,霍詢留宿東宮,外傳是與太子徹夜手談。

正如林希所料,壽王和晉王沒有等太久。很快,京中落第一場雪的時候,霍詢在淩晨着便裝入宮。臨行前,林希送他到門口,霍詢在馬上俯身過來,捏了一把她的臉:“你乖乖在家裏,等我回來。”

雪下了一天,直到入夜才停。宮牆內外,銀裝素裹。深紅的城牆被白雪壓着高聳在黑夜中,燈火只影影綽綽照着角樓,洞開的大門像是巨獸大張的口,冰涼的地磚漆黑地鋪展。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陛下夜驚,貴妃進言由太子入護國寺祈福,此時正是太子漏夜出宮。

月亮從黑雲中偶一顯露,寒光射下,照出潛伏在直道兩側的鐵衣。晉王緊盯着宮門,握緊了手中的刀柄,馬蹄聲漸進,他擡起了手臂,只待太子的車駕一現身,他将率領身後死士一擁而上。擊斃太子,壽王便會率領宮中羽林衛包圍太極殿,他們的父皇已經老朽,這宮中的主人也該換人了。

夜色如墨,太子騎在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之上,一手攥着缰繩,一手握拳,将碧玉扳指按進掌心。宮門愈近,太子的坐騎沒有放慢腳步,他身邊跟着的僅有四個侍衛并十數個黃門。兩側無燈火,故而也無人看清,這些黃門并沒有遵照規矩小步趨跑,他們昂首闊步,毫不喘氣地跟着太子的寶馬。

為首的侍衛跟在太子馬側,他微微俯身朝向太子,官帽之下是飒如流星的一雙眼睛。他壓低聲音安撫道:“殿下無憂,守門軍士早全數換成我軍中勇士,晉王已經在甕中了。”

三更的時候,街上嘈雜起來。崔媽媽慌張地撲進屋裏:“夫人,官兵抓人了,連着搜了好幾家,說是、壽王晉王謀逆。我瞅見有一隊往街尾那家去了。”

林希就不曾就寝,一直合衣坐在榻上等着,聽見消息立刻就起身往府門去了。她匆匆行到正門門口,正好見到那隊官兵押着霍連英走過來。

壽王事敗,霍連英如今是階下囚,官兵對他是毫無客氣的。一路被推搡着向前,可他始終走得很慢,直到路過街頭的時候,他擡首看了一眼長平侯府。

府門大開,家丁婆子簇擁着,林希立在石階上,平靜地看着他。

“知常,你猜我許了什麽願?月神娘娘保佑,知常和阿元長相厮守,白首不離。”

“現在我的願望不與你相幹了。”

從前與他約定終生的姑娘,如今是長平侯嫡子的妻子,将來會是長平侯夫人,誕育子女。

她的榮華富貴、幸福美滿,都不與他相幹了。

霍連英忽然掙脫官兵的手沖了過來,林希沒有退後,就看着他站在階下,可什麽話也沒有說。但目光相交時,霍連英的臉和整個世界的其他所有俱化作一片白光。

“恭喜你攻略成功,任務進度完成七分之三。請準備進入下一個世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