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記憶中人已不再

“仙帝刻意問起此物,想必是對它知曉一二。天柱通曉世間萬物,沒有什麽是仙帝不知道的。楊蓮懇請仙帝,若是有那人的消息,哪怕只有零星線索……也求指點一二!”

玉帝一聽,整個人都坐直了點,他手上還捏着棋子、此時卻懸在半空僵住不動。看着不遠處那一跪一立的兩個人,偉大的玉帝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畢竟這事真抖出來,第一個遭殃的是誰……簡直就是不言自明。

最重要的是,天柱一事列為天機,卻是真真正正不可洩露。昭華雖超脫于此間規矩之外,但楊蓮卻真只是尋常上仙。

園子裏頭靜悄悄的,仿佛就連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格外明顯。所有人的人都在等着昭華的回答,而他卻只是靜靜地站在楊蓮面前,柔軟的長發從他肩上緩緩滑下,然後又被微風帶開。

“我……”他張了張嘴,似乎有着千言萬語,卻終只做了幾個口型,并沒有發出聲音。好一會兒才放棄似的嘆了口氣,扶着楊蓮的手臂讓她起來,“如果說,本座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還請仙帝不要開這種玩笑!”他還沒說完,就被楊蓮撫開胳膊,這個前一刻還恭敬有禮的女子竟一臉厭惡地後退避開,她顯然很是生氣,卻竭盡全力地壓抑着怒火,“對仙帝而言,這不過是件不值一談的過往塵世,但對小仙而言卻是非常重要的!我本以為您與那人有幾分相似……卻沒想到、沒想到……!”

她突然止住聲音,咬着下唇似乎想要止住眼淚,卻依舊有兩點落在草地裏,迅速地被土壤吸收。

“小仙失禮,先行告退!”

看着楊蓮負氣離去的背影,昭華一臉呆然。偌大的庭院再次恢複一片寂靜,明明還是沒有人聲,卻又比方才多了分生硬和尴尬。

終于,玉帝忍不住笑了出來。

說實話,這絕不是什麽應該嘲笑的事,或者說,昭華的遭遇十分值得同情。但,但……但總是單方面被打壓的玉帝,從沒見過昭華吃癟,如今瞧着此情此景,後于還是不厚道笑趴下了。

昭華也很無奈,他郁悶地扭過頭去,方才那一點點寂寞和傷感瞬間被這人搞得沒了蹤影。

“我和昭華哪不像了?”這話說得有點別扭,昭華想了想,憤憤地糾正,“我不就是換了個面皮和身體而已,好看點兒不行嗎?難道他們喜歡那個尖嘴猴腮、風一吹就要被刮走的模樣?!”

說着他還真走到了池邊,幻出一個當年的樣子。瘦猴似的人,小鼻子小眼,感覺怎麽養都很難變成根好苗。再一晃又長成青年,好嘛,果然看着就不是個好人。

玉帝笑得腦袋直往棋盤上栽。

“除了臉之外,和以前哪不同了?她用得着反應那麽大嗎?此間之人難道認人只看臉的不成?!”昭華黑着張臉,他一晃變回自己的模樣,狠狠地拍了幾下玉帝的桌子才冷靜些許,然後取了白棋坐回他的正前,“笑屁笑,不是想下棋嗎?成全你,再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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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立刻止住笑,憋着氣又坐好了。

“只一局啊。”昭華一臉嫌棄地看着他,嚴肅地聲明。

玉帝立刻點頭,“是,一局,就這一局!”

昭華抽着嘴角,就見棋盤上迅速落下一枚黑子,他嘆了口氣,拾了白棋随手放下,倒是沒了方才的怨氣,“雖然好不容易下了決心,但她不信倒也不是件壞事……”

玉帝心裏好奇,但為了這盤棋,回答得卻格外的保守,“所謂天機,并不只是一個需要守口如瓶的秘密。天機之重,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昭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曾想着,他們若不記得我,就算相認又能如何?以恩人自居嗎?你知道戬兒的性子,真這樣相認了又有什麽意思?”

玉帝嘆道,“千年之久,也難為他們一直記得。”

“他們不僅記得,還堅信我還活着……”昭華垂着眼,苦笑地道:“只可惜連你都認出來了,他們卻認不出來。”

玉帝見他似乎真很苦惱,擡起頭來疑惑地問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昭華手上一頓。

“我認出你來,是因為我見過天柱。你身上帶了天柱之力,卻又不是他本身。所以,我才猜出是你。”

昭華皺起眉,“但我接收天柱之時,他早已殘破不堪,對我而言不過一小部分罷了。”

玉帝搖了搖頭,“你成為了天柱,自然也承受了世間業障。你雖沒把它們帶到外面,卻也終歸是連着的。在這點上,聖仙比凡人更加敏銳,特別是上界的天仙,會本能地抵觸。”

昭華一聽就懂了,“所以,對他們而言,反倒只能看到天柱?”

玉帝無奈地點頭。

昭華有點兒無語,覺得自己和自己根本就是白打半天,糾結之餘又發現另一個問題,“那就算我變回原本的樣子,也會被戬兒他們當成冒牌貨?”

玉帝盯着棋盤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昭華郁悶了。他默默地陪玉帝又下了一會兒,直到将對方逼只剩寥寥寂寞的棋子,這才拍拍手掌站了起來,“也好,我本就是來這支撐天地的,久了,他們也就死心了吧。”

玉帝還沉浸在方才的敗局裏不可自拔呢,他從沒輸得這麽慘過,簡直想罵昭華騙子。聞言只是“嗯?”了一聲,恍然間就見昭華轉身要往外頭走。

“住的地方就擱在那吧,我先回去一些時間。”他說的是幽幻之地,玉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且慢,剛才幾人可有異樣?”

昭華搖頭,“蓮兒和哪吒和戬兒走得近,大概稍微蹭到些許。其他兩人并無問題。”說到這裏,他擡起手、在掌心劃開一道血痕,猩紅的鮮血以異樣的形狀流淌出來,化做一個黑衣黑發的男童,垂手而立。

與此同時,昭華的面色也蒼白了許多,發尾最後那一抹暗紫也終于散去,變為單純一色的黑。

“我将他放在這裏,真有什麽我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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