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說是不說

畢竟時間還早,三人還是在燈市裏逛了起來。只是在禦霄仙帝的真身得到證實之後,楊戬與昭華的關系自然變得不再相同。

千年的分離,并沒讓兩人情意的減淡,就像他們彼此間雖只相處了短短數月,卻有足以支撐至今的牽絆一樣。

兩人走得極近,多半是昭華主動,楊戬縱容。這般氣氛驟然突變,已經不是個日進千裏就足以形容的了,哪吒完全處于不明真相狀态下,壓根不懂區區幾個時辰而已,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尋思半天,只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家大哥肯定是被這老不修抓住了弱點……威脅了!

想到這裏,他從後狠狠踢了昭華一腳。

昭華此刻都快成了楊戬身上的八爪魚,被這麽一踹差點連帶害了楊戬,他連忙站穩,轉過身去。

甫一瞧着哪吒氣得通紅的小臉,他就全都明白了。

“怎麽?吃醋?”他眨了眨眼,居然挽住楊戬的胳膊得意地笑了起來,“知道自己是電燈泡兒,就趕緊自個兒玩去!”

“墊登……抛兒?”哪吒愣住,下意識就想問這是個什麽招式,卻很快發現差點又被這人帶到溝裏,連忙擺正面容,咬牙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麽帝座聖神的,哪吒當年就連東海龍王的鱗片都能拔下來,即便有那玉帝罩你,都沒有半點用途!”

楊戬背着兩人被昭華挽着胳膊,只能疑惑地扭過頭。

“三弟?”

哪吒見狀,一把推開昭華,攔在兩人之間,頭也不回地對楊戬說道:“大哥,你放心!哪吒只要還活着一天,就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去!就算是上古聖神都不行!”

楊戬竟對這莫名其妙的烏龍,有些感動。

昭華也是同樣,他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哪吒一會,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懂了。”他決定不再戲弄這個正直的孩子,同樣肅了顏色,“那你就跟着吧……哎哎哎,戬兒,這盞花燈如何?蓮兒估計喜歡……不過要猜燈謎呢,你知道答案嗎?”

對,他連稱呼都不再避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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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人這麽叫自己,楊戬面上有些燒,他順着昭華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一盞做成粉蓮的花燈挂在高處,花心的蠟燭做成嫩黃色的蓮蓬形狀,晃眼看去竟有些像甜滋滋的蜂巢。

在甜食中,楊蓮最喜歡的就是這個。

“不是說猜字謎這種事,你還不屑舞弊嗎?!”楊戬挑眉,卻依舊擡手摘了謎面。

昭華抱懷而立,表現出一副大度的樣子,“給你個立功的機會。”

楊戬将之前買的糕點拍他身上,自己過去找攤主去了。

哪吒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這還是我那個寡言冷靜、嚴肅沉着的大哥嗎?!一定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附身了吧!

他覺得心有點累,遠遠看到一家涼糕攤,便毅然決然地去放飛自我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愛管誰管!反正本大爺不管!

哪吒三太子跺腳走了,昭華餘光看到也不過揚眉,而楊戬卻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說道:“三弟生性剛直純粹,你不要總欺負他。”

昭華笑道:“就是因為太過剛直,我才怕他欺負了你去。”

楊戬愣了愣,突然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接了贏來的花燈,昭華三兩步跟上無聲離開的男人,“抱歉,是我錯了。但無論如何,有些事你也不要獨自撐着。這是你的壞毛病……”他突然一頓,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況且你也知道,我也沒法總是守在你的身邊……”

“你要去哪?”楊戬回過頭,眉間皺得比方才更緊,“還要回那幽幻中去?”

昭華笑道,“此間循環不過剛剛開始而已,一切架在岌岌可危的平衡之上,我的存在還是需要的。”

“什麽意思?”每次聽到幽幻中事,楊戬心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業障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昭華擺弄着手中的花燈,悠悠然地說道:“真君,你可知道天機……不可洩露?”

楊戬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他猛地合上嘴巴,緊握的雙拳幾乎将手心摳出血來。

昭華将他攢緊的右拳握在手裏,慢慢地暖了,然後一根一根地松開撫平。畢了又換成另一只,“都說了,什麽都可勁兒較真是你的壞毛病,要改。”

楊戬垂着眼,好半天才說道:“你只身守在幽幻之境,千年萬年可曾寂寞?”他聲音又低又啞,似乎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這句短短的話語說完。

昭華笑道,“都說我是在睡覺了。”

楊戬抿了抿嘴,生硬地道:“騙子。”他如此說着,剛被撫平的手指又有摳緊的趨勢,“你總是說我,但你又何曾不是獨自強撐的那個?”

昭華苦笑,“不帶你這樣的啊。”

楊戬也知道這是欲加之罪,然而他卻無緣無故的,想要任性。

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卻毫不懊惱、毫不後悔。

昭華忍不住想弄亂他的頭發,卻在看到那整整齊齊的發髻後,又收回了手,“等到合适的時機,我再告訴你。”

楊戬深深地看了他一會,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快步走了起來。兩人在人來人往的夜市裏疾步走着,昭華一手被制倒沒掙紮,他用法力護住小小的蓮花燈,邊跟邊叫:“嗳!慢點!燈要壞了!哎喲!有人推車!你就不怕我被撞個頭破血流、缺胳膊少腿?!”

楊戬當然不怕昭華真會被撞到傷到,他堂堂禦霄帝君,真被凡人所傷、且要變成上界的笑柄。卻也終于緩下腳步,停在一個又黑又暗的小巷旁邊。

“好了,說吧。”

“啊?”昭華傻子似的愣住,頓時有種跑了兩步就錯過十年的感覺,“什麽?”

“現在沒人了,你可以說了。”

“……”昭華慢半拍才明白他說的什麽,頓時覺得這孩子已經徹底學會了自己的精髓,思維跳躍的幅度得堪比蹦極。

“我說的時機,不是指……等到沒人。”他艱難地說着,果然就見楊戬抱臂靠牆,一副自己不說就絕不善罷甘休的氣勢。

“現在不說也可以,晚上我在你屋裏守着,等到你肯說為止。”他一身白衣倚在月下,好看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昭華咽了口唾沫,道:“其實我無所謂夜襲的。”

楊戬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說話了。

一時間,昭華也不知心中那股情緒是兒大不中留的空虛,還是被自己的法力反彈擊中的郁悶,他煩躁地在原地走了兩圈,終于豁出去地道:“結了老君之事,我便告訴你。”

楊戬半信半疑。

昭華都想哭了,“真君大人!這是天機啊!你真不考慮一下我的立場?”

楊戬淡淡地道:“方才差點被帝座您糊弄過去了,如果小仙沒記錯的話,關于業障之事,早在西海、帝座便已透露一二。”

“……”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但,那也不算透露吧。

說起來,得悉天機不是會帶來負擔麽,這孩子怎麽完全沒事一樣?

——禦霄仙帝有點小混亂。

楊戬咬牙,“果然如此。”他緊皺着眉頭,一字一字地說道:“天機就算再重,于我楊戬、卻也不過鴻毛爾爾。我已不是當初那個無能的小孩,并不需要你來處處維護。”

昭華不愧是破壞氣氛的能手,這麽嚴肅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西子捧心狀、委屈地差點唱了起來,“我好傷心——!”

“……”楊戬此生從沒有過如此想要揍人的沖動。

而昭華搞怪了一會卻笑了起來,他忍不住去捏楊戬繃得緊緊的臉,笑着問道:“你覺得白與黑,哪個比較幹淨?”

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個提問,怎麽看怎麽像是轉移話題,但楊戬卻認真地想了想道,“白色雖淨,卻極易染上其他色澤,而黑色卻始終如一。”

昭華心想,那是此間的染料還太天然,你換成個油漆看看,什麽顏色都能給你鋪上去。

卻只笑道:“跑題。”他撣了撣彼此的衣服,反手一繞又在指尖拈出幾色彩光,“所有的光彙集而成的,是白;而所有的顏色,彙集而成的是黑。”

楊戬似懂非懂,卻點了點頭。

這一點楊戬打小就比他人奇怪,明明已是懂的質疑的年齡,然但凡昭華說到什麽前所未聞的見識,他卻總是無條件的相信。

昭華有些臉紅,他撓了撓鼻尖輕咳一聲,“總之,世間一切都是一環扣一環,彼此相關的,而業障也是。它生于此間,本應該是平衡的一環,然上古神聖卻認為萬物尚還脆弱,無法承受業障之毒。便讓天柱以白樹與繁星鏡二件法寶将其鎮住,把它壓在幽幻之下。”

他見楊戬越聽表情越沉重,于是攤手笑笑,吊兒郎當地道:“不過我的意見與他們相左,畢竟小孩子成天寵到大可是沒法成長的,偶爾碰碰反倒增強免疫?”

此時,附近的人流漸漸多了起來,看到遠處燈市開始散了,昭華一邊說,一邊抓了楊戬的手腕往客棧的方向走,“所以業障還是應該回歸到萬物輪回之中,讓萬物慢慢适應。否則,那坑爹的玩意兒只會越積越多,到時候別說一氣兒噴出來,就連原本能夠輪回再生的力量也會愈發稀少,最後一切将會重返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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