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皞雲君

司法府前戒備森嚴,兩名神将左右而立,他們表情肅穆極了,尋常神仙路徑此處,心中無鬼也會小有戰兢。按理,值守之時不可閑聊,在楊戬底下做事,神将們更是不敢玩忽職守,但近期畢竟非同一般,在這已然亂成一團的天庭當中,站在右邊那個終于再也忍受不住,僵硬地說道:“那個直沖沖往我們這來的,是玉帝吧……”

左邊的也同樣木着臉,或者說,臉板久了恢複不過來,“你沒看錯,是玉帝。”

“怎麽辦,難道真如傳說中的那樣……真君被撤職、司法府要改成雞圈了?!”

左邊的表情雖擺不出來,但眼裏卻充滿了關愛癡愚少年的憐憫,“想什麽呢?天庭不是已經有一個雞圈了嗎?”

右邊的面如土色,“據說改鴨圈了,現在沒處養雞。”

左邊的一聽,同樣陷入了深思。他肅着面容跪在地上,總算在玉帝邁進門時沒有失了禮節,而右邊那個則神色恍惚,愣是呆呆地見人穿過前廳,才慢一步跳了起來。

“剛才是玉帝進去?!”

左邊的慢慢站了起來,然後再慢慢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沒來得及。”左邊的神将羞愧難當地撓了撓臉,而右邊的則根本沒有在聽,徹底陷入面臨丢官罷職的恐慌之中。

當然,外面歸外面,只身沖到天神府的玉帝其實根本沒注意太多。他在幽幻被昭華踢回三界,還沒趕回天庭呢,就覺得胸口一堵,像被什麽壓着似的氣都勻不過來。再看天庭的方向,只見貫穿天地的泥柱越來越大,宛若龍卷似的,漸漸地将天地都沾成一片烏黑。

昭華?!

他再次返回幽幻之地,卻無論如何都尋不到昭華的身影,而原本神聖的白樹也從根部一點點地被黑澤侵蝕。

昭華?!

他立刻奔往天庭,用天眼尋找昭華的蹤跡,卻無論如何都感應不到他一絲半縷的法力,他心下慌張,面色卻半點不顯,直到沉香帶人闖入天庭、聽聞了華山之事,才急急安撫了衆仙的情緒,想方設法地尋出個空子溜到這司法府來。

他這溜得真沒半點天庭至尊的派頭,也難怪值守的神将難有反應,這會兒直闖後院,得到捧着水盆的哮天犬就立刻逼問:“昭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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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天犬近來守在府裏照顧雙目失明的小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根本就是兩耳不聞天下事的狀态,這會兒眼前突然冒出個玉帝,差點把盆潑他一身。

“昭、玉、昭、昭……玉帝您找禦霄仙帝?”他說話都不利索了,還沒兩個字就咬到舌頭,嘴角滑出條血道子來,“他、他、他……”

“那戬兒呢?知道他在哪嗎?他們在一起吧!”玉帝急得要命,也不等哮天犬消化上一個問題,又一連串地追了一堆。

這些問題哮天犬那糊成一團的腦袋是答不上來了,好在裏屋方向有人替他作了回答,“帝座與真君都不在此處。”

那聲音清冷平靜,隐隐約約地透着些高高在上的從容,玉帝本能一震,待要扭頭去尋人聲之時,一個白發白衣,就連睫毛都宛若霜雪透明的青年已從屋裏走了出來。

“皞、皞、皞、皞、皞雲君?!”好嘛,玉帝也被傳染了結巴,而且不僅結巴,甚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白發青年恭敬地拜了下去,“見過天柱皞雲大帝,不知大帝重返三界,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對于玉帝而言,除了開天辟地的盤古之外,最早的古神便是這位,他嘴上雖然不說,卻對天柱敬仰之極。而他作為天庭至高至上的玉帝,突然跪下行此大禮,離得最近的哮天犬立刻遠遠地跳開,深怕折壽了似的,哆哆嗦嗦地面色慘白。

但他吓歸吓,比尋常人慢半拍的腦袋倒還在努力地運轉,如此來來回回地看了兩人好一會兒,終于将視線鎖在後一些出現的那人身上。

“小……小黑?你、你沒事了?眼睛能看到?”

他擔心地問着,突又覺得哪裏不對,這才學着玉帝的模樣要跪下去。

一只白皙的手出現在哮天犬的眼前,然後一提一帶讓他好好地站直在懷裏,“小黑。”白發青年淡淡地說着,視線在哮天犬身上掃了一圈,然後輕輕替他拭去嘴角的紅澤。

“小黑。”第二次他卻是對跪在地上的玉帝說的,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比起第一聲來卻少了一些感情,“昭華替吾重塑肉身,如今他為天柱,而吾亦非昔日白樹星湖那個皞雲。只需稱吾……稱我小黑即可。”

可您老現在一點都不黑……不,可您老的名字也太好養活了啊!

玉帝內心澎湃,卻也知道此時不是追究這種事情的時候,“小黑……君……”一個稱呼在嗓子裏滾了半天,才不幹不脆地喚了出來,“您可知道,禦霄帝君如今身在何處?”

小黑緩慢地搖了搖頭,“當初黟淵斷了吾……我與昭華……的聯系,如今就連吾……我也尋不出他……的位置。”

玉帝覺得他這說話的方式實在生硬而又辛苦,于是連忙道:“還請皞雲君不要勉強,講話的方式慢慢習慣即可……而且也沒有必須改變的必要。您為天地付出千萬之年,如今回歸三界,天庭自不可能疏了您的功績。”

小黑搖搖頭,他停頓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如今我已是昭華血肉所成,是他的從屬、他的□□,再不是那個需要撐天鎮地的天柱。與其說他代替了我的位置,不如說,是他将我從混沌之中拯救出來。所以,在他稱我為小黑的那一日起,我便是小黑。昔年皞雲君已在幽幻中化為齑粉,已是不存在的人了。”

玉帝見他如此固執,便也不好勉強,只能點了點頭回到正題,“那麽……那個黟淵是何方神聖?”剛才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他就在意得不得了,然而面前這位皞雲君說話實在太過別扭,以至于他還是不分主次了一回。

自己果真和昭華處得久了,就連此等惡習都傳染了過來。

玉帝汗顏無比,他擡手想要擦一擦腦門,這才發現自己還幹跪在地上。此時如果随便沖進來了誰,就能看見堂堂天庭第一的玉帝,居然領罰似的跪在兩個小仙的跟前。

但跪都跪了,皞雲君不發話,他也實在不好起來,好在哮天犬也意識到了不妥,連忙拉了拉小黑的袖子,猶豫地道:“玉帝跪在這……嗯,不太好啊……要不先讓他起來?”

玉帝的言行舉止明明依舊揭露了小黑的身份,但哮天犬的腦袋早就被過多的信息量塞得滿滿的,還沒徹底反應過來,最重要的是,至始至終,小黑都将他攬得死緊,根本沒有挪動的餘地。

小黑低頭看了看哮天犬,想也沒想地就點頭答應,“也是,你畢竟是掌管天庭玉皇大帝,還是不要随便跪了。”

怪我咯?!

玉帝滿頭是草,他默默地站起身子,覺得小腿居然還有些麻。

說起來,活這麽久都沒有跪過……

“至于黟淵,便是業障本身。”事實證明,小黑雖然也會跑題,但本性終歸比較正經,很快就回到了正事上,“世間萬物,時間長了總會開智,更何況業障被鎮千年萬年。”

這話有理有據,玉帝實在難以質疑,“那如今天地異變,便是由那黟淵所為?”

小黑垂下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對于這個黟淵,玉帝滿腦子都是疑問,他糾結來糾結去,最終還是沒提這人怎就在這節骨眼上冒出頭來,只想解決現下的危機,“如今業障雖然只在華山一帶,但範圍卻在迅速擴大,若是不管,三界想必生靈塗炭……不知皞雲君可有挽回之道?”

小黑搖頭,他說話還是十分緩慢,仿佛一字一詞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說出口來,“天地之間,能淨業障者獨有天柱一人,尋不到昭華的蹤跡,就連我也是沒辦法的。”

玉帝凝眉,陷入了沉思。

“如、如果帝座與主人身在一處……哮天犬或許能夠有辦法尋到……”哮天犬也聽出了事态嚴峻,他看着兩個身份不一般的人,小心翼翼地說道,“只是可能……需要些時間。”

玉帝眼睛一亮,“如此,便拜托你了!”他走上前去,似想拍拍哮天犬的肩,卻被小黑側身環住,愣是沒給他碰到哪怕衣角。

“……”玉帝尴尬地收回懸空的胳膊,尋了個借口溜回淩霄寶殿,尋思着怎麽給廣大仙衆一個交代去了。

外人走了,院子裏自然只剩小黑和哮天犬兩人,哮天犬早就被抱得一背是汗,見玉帝走了,連忙扒着小黑的胳膊,想要離開。後者被這麽一掙,力道反而緊了一緊,看見哮天犬疑惑地扭過頭,這才慢慢地松了開來。

“你……不要怕我。”

小黑向後退了一步,好一會兒又抿了抿嘴,抓着哮天犬的手腕,強拉着就往屋子裏走,“我餓了,想吃昨天那種點心。”

“啊?小、小黑?”話題跳躍太大,哮天犬滿臉茫然,“不去找主人嗎?”

“吃完再找,不着急。”小黑抿着嘴,用一種很不高興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主角兩人居然掉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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