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兒請到莫初白，便不似綠苗和淑惠立時就走，而是跟着大紅小紅一起侍候着莫初白熟悉院中的事務。
據說，因着月氏從前讀過莫望寫回來的家書，知道莫初白喜靜，所以才只給莫初白配了大紅小紅兩個丫鬟，其他的粗使婆子一類，每日辰時以前會進院來打掃，其他時候非傳不得入內。當然，這只是暫時的定例，一切還要以莫初白住的舒心為主，随時可以調整。
中午去榮安院用飯，莫初白給月氏行了大禮後，又專門謝過月氏的體貼周到。
“這孩子，這裏是你的家，在家裏自然怎麽舒服怎麽來，我們都是你最親的人，這些啊，都是我該做的。”
月氏說着話，身旁的嬷嬷捧過來一只樣式精巧的木盒，光看那盒子，鑲金嵌玉就很不一般，待打開來，珠光寶氣光華灼灼，竟是一整套純金嵌寶石的頭面，像那花蝶簪子，蝴蝶在花葉間展翅，栩栩如生，仿若随時都會飛走，實在是做的精巧，其他的釵、墜亦是美輪美奂，絕非凡品。
“多謝二嬸。”
莫初白再次道謝，爽快地收下重新合攏的木盒，交由大紅捧着。她收了如此重禮，月氏卻像是松了口氣，白胖圓潤的臉笑得愈發像是剛揭開蒸籠露出的大白饅頭。
莫初白突然間明白月氏為何在三個媳婦中拔了頭籌，獨得蘇老太爺的喜歡。眼前的笑容多麽熟悉，從前的十六年，她幾乎天天都看到這般笑容。那是她的父親，莫望笑起來也是這樣，像只大白饅頭，富态安詳，溫和親近，讓看見這般笑容的人心情都會沒來由的好起來。
“娘……”正說着話，外面奔進來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先是好奇地看了眼莫初白，然後迅速地撲進月氏的懷裏，蹭了兩下。
“乖，快給你大姐姐見禮。”月氏看到兒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愛憐地替他擦了擦額頭微微的汗跡，對着莫初白道，“這是平兒。”又指着跟着兒子進來的少女說，“這是二丫頭璃兒。”
莫初白早在來的路上聽大紅和喜兒介紹過府裏的主子，當下便知道這兩位便是月氏的女兒和兒子，分別叫蘇靜璃和蘇靜平。說來這月氏着實有本事，哄了老太爺的歡心，又緊緊抓住夫君的心，二房連個妾室都沒有。那三房有妖嬈的綠苗及其他幾個妾室，四房哪怕夫人只用平凡如淑惠這種丫鬟，也攔不住爺們的愛美之心，據說在外頭養着好幾個小娘子。
“大姐姐好。”一高一矮的少年男女，臉上的笑容比天上的豔陽還要耀眼，禮數周全，聲音清脆。
“璃兒妹妹，平兒弟弟。”莫初白笑眯眯地回了半禮，口中道，“你們可別怪我這個當姐姐的沒給見面禮，着實是家裏出了變故，來的匆忙，容我過幾天給你們補上。”
“大姐姐就是不給見面禮，那也是我的大姐姐。”蘇靜平蹦蹦跳跳地跑到莫初白身邊，先用手比劃了下兩人的身高差距，然後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大姐姐，最遲後年，我就比你高啦。”
“平兒長成了男子漢，到時候可要好好保護我們這些姐姐。”蘇靜璃也站到莫初白身邊，她比莫初白矮了半頭，長得不算特別好看，勝在有神似月氏的笑容，讓人覺得親切。她極其自然地拉起莫初白的手，親昵地說，“大姐姐，歡迎你回家，今後可要多來我的聽荷居玩，有什麽好吃的好用的，我都會給你留着。”
“說什麽呢，這麽熱鬧？”正說着話，蘇樰從外面回來。平常他是不在家裏用午飯的，今兒因着請了莫初白，月氏特意讓人找了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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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安好。”莫初白等蘇樰上坐了，這才恭恭敬敬地再行大禮。
她行完禮，就被蘇靜璃從地上給扶起來，少不得又接了蘇樰的禮物。蘇樰出手，比月氏更大方，直接送了莫初白一個黎城外的莊子。莫初白接過裝着契書的匣子，蘇樰比月氏穩沉，臉上滿是對這個親侄女的關切，再看不出其他東西，莫初白便也淡定地将匣子交到大紅手裏。
蘇家雖說沒落了一陣，可還擺着世家大族的規矩，講究食不言寝不語。當下按照身份依次坐了，寂靜無聲地用完飯。蘇樰是大忙人，交代莫初白有什麽事只管找月氏，便又匆匆出門去了。蘇樰在兒女面前威嚴甚重，他在的時候兩個孩子連眼神都規規矩矩的，等他一走，兩個孩子才現了原形。
“大姐姐，爹爹對你可真好，你那個莊子我去過，可好玩吶。”蘇靜平天真爛漫地說，“你以後去的話，可要帶上我啊。”
“我也要我也要。”蘇靜璃嬌聲道，“大姐姐，可不能忘了我，不是去莊子，娘都不讓我出門。”
“好，好。”莫初白渾不在意一個莊子，只道，“都是一家人，什麽時候想去了，給我說一聲，只要二嬸同意，我便帶你們去。”
月氏瞧着莫初白和自己的兩個孩子處的不錯，爽快地說道，“跟着你們大姐姐出門，我是再放心不過的。”
“耶……”蘇靜璃和蘇靜平一起歡呼起來，蘇靜璃更是一把抱住莫初白，眼巴巴地問，“大姐姐，你新得了莊子，難道不想去瞧瞧麽？”
莫初白是挺想出門的，在蘇府，她就像被關在籠中的鳥，只能望着外面的天空。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得先想辦法讓給蘇老太爺同意将洛枝枝上到蘇家的族譜上，入了蘇家的祖墳。所以她露出為難的神色來，嘴唇嗫嚅了下，看向月氏。
“你們兩個……天天就知道玩。你們大姐姐還守着孝呢。”月氏一巴掌拍在兒子身上，笑斥道，“再怎麽，也得入冬後，你們大姐姐才能出門交際。”
“哦。”兩個孩子心思簡單，頓時無精打采，現在才春天，冬天還老遠呢。至于莫初白為莫望守孝這事兒，他們是不怎麽放在心上的，大伯是只在傳說中存在的人物，都沒見過，也沒多少哀思。不過蘇靜璃伸出了軟軟的手，握住莫初白，聲音像是雲間吹下來的和風，“大姐姐，你別傷心，我将娘親分給你，爹爹就算了，他……他都不管我們。”
“你這孩子，瞎說什麽話呢？”月氏難得板起臉，呵斥道。
“哼，本來就是嘛。”蘇靜璃吐了吐舌頭，不等月氏發作，拉着蘇靜平就跑，“大姐姐，我們下午還要去學堂，晚些時候我去找你玩啊。”
等兩個孩子走遠，月氏對莫初白說道，“你二叔就是嚴肅了些，你可別怕他，他啊，心軟的很。”
“二叔對我很好。”莫初白忍不住笑，除了冷漠的蘇老太爺，這蘇府瞧着萬般都好，叔嬸們似乎都想拿她當自家孩子疼，弟弟妹妹們發自內心地熱情歡迎她，親近愛護她。可若是這些人發現她也不知道莫家傾國的財富下落後，又會是什麽嘴臉呢？想想真的有點期待。
莫初白指了指大紅手裏捧着的匣子，又道，“二嬸，若是祖父不肯認娘，那麽我算什麽呢？我也不好繼續住在府裏。二叔這份禮物，可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讓我在這黎城，還有個能落腳的地方。”
月氏目瞪口呆，怎麽也想不到莫初白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她甚至想過，莫初白會跪在地上，哀哀地求自己幫忙去老爺子面前說情。她也是不了解莫初白，性子爽利的莫家大小姐，從來就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孩子，你這是在說什麽？”月氏嚴肅地說，“這裏就是你的家，你還想去哪裏？”
“如果祖父不認娘親，我姓莫，自然只能找一個容得下我莫初白的地方。”莫初白像是一個胡攪蠻纏的孩子，美麗無暇的臉蛋上盡是倔強，那雙讓人着迷失神的星眸中則閃耀着清傲之光。
“不可能的。”月氏憐憫地看着莫初白，“老太爺發了話，你只能待在蘇府，過些日子，便會給你訂門合适的親事，這樣你爹娘也會安心了。”
“可是，我的身份是莫家的嫡女，怕是老太爺做不了我的主呢。”莫初白忽地笑了，她既然回到蘇府，自然對可能發生的一切都做過預估。這第一要緊的便是，莫望已去，若是她歸宗成為蘇家的長房長女，她的婚事處置權便落到了蘇老太爺手中。這是莫初白絕不容許發生的事情，莫望都沒有強迫她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老太爺這個并不親近的祖父又憑什麽來決定她的一生幸福？
“莫家，莫家早在南國被抄家滅門。”月氏撫了撫莫初白的頭發，“你若是還想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天下人面前，還有什麽比蘇家大小姐的身份更好用呢？”
“莫家是被抄家滅門。”莫初白的眼中有盈盈水光，“可是莫家遍布五國的生意還在，莫家大小姐若是不在了，這些産業該歸誰呢？”莫初白淡淡地說完這一句，整了整衣裳，朝着月氏恭敬地行了一禮，嘴角上翹臉上帶着微微的笑，“今兒多謝二嬸款待，二嬸是大忙人，我就不叨擾了，明兒再來給二嬸請安。”
莫初白剛走沒多大會，月氏就聽到親信婆子回禀說三夫人那邊的綠苗等在外頭，直接将莫初白請去了三房。她渾身一凜，也等不及和蘇樰商量，便去求見蘇老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