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日眨眼即過，蘇靜璃穿了身新衣裳，頭上插滿朱釵，打扮得像是年畫上的金娃娃，攜着三個婢女登上宮裏來接人的馬車。
那馬車瞧着極是簡陋，顏色也是灰不溜秋的，上車後座位上連個墊子都沒有，四人兩人一邊，湊合着坐了。剛坐下去，谌炎央就皺了眉，将手上挽着的包袱打開，拿了件稍厚些的披風出來，二話不說将莫初白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墊好披風又才将她抱回去坐好。
莫初白瞬時又紅了臉，這個谌炎央，有時候像是貼心小棉襖，有時候又霸道的讓人想踹他。
蘇靜璃才不過十四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最近幾天情緒很是低落，她不知道蘇府發生了什麽大事，才導致娘親被送走，她也要進宮去。好在有莫初白一路，她忐忑的心稍安，上了馬車正想坐在莫初白身邊去，卻被那個名叫紅福的丫鬟給推到了對面，不由委屈地撅起嘴，哪知緊接着就看到紅福将莫初白給抱了起來，而莫初白的臉紅得像是盛開的桃花。
蘇靜璃也顧不得害怕和忐忑了，好奇地看着對面奇怪的丫鬟和并不親近的堂姐。
“二小姐，奴婢給你也墊墊。”
馬車外的趕車人是宮裏來的，趕車人旁邊還坐着一個宮裏派來的老嬷嬷，大紅見谌炎央又占自家小姐便宜，敢怒不敢言，索性眼不見為淨，也拿了件厚披風出來，請蘇靜璃起身給她墊着。
這情形，四人并不好說話，俱都沉默着，聽那車轱辘發出的響動聲。一聲又一聲，蘇靜璃不由抽泣起來，她知道，她這是離家越來越遠了，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回去。
“別哭。”莫初白将身子前傾，用帕子拭去蘇靜璃的眼淚，将她半攬在懷裏，“別哭，別哭……”她沒有說更多，只一遍遍重複着讓蘇靜璃別哭，聲音如翠鳥，沉着安然。
蘇家住在黎城外圍，平時蘇靜璃也是到內城玩耍過的，記得要坐很久的馬車，今日卻不過是小哭了一會，擡頭便瞧見紅福嫌棄的眼神，差點忍不住嘴一咧大聲哭出來，好歹忍住了淚，抽噎着說，“快到了。”
莫初白也知道快到了，先前外面一直鬧鬧嚷嚷的，這會兒卻聽不到多少聲音，森嚴肅穆，在這黎城，也只有靠近皇宮的地方才會如此。她不由懸心地看向化名紅福的谌炎央，目中滿是擔憂。雖說蘇家動用了關系，可這進宮免不得要裏裏外外的檢查，若是出了一絲差錯，不止她們四個會交代在這裏，蘇家怕也要從此在黎城除名。
馬車終于停下來，外面沉默無聲地驗了對牌，又再次奔馳起來，這次沒走多久，便又停下來了。
“蘇小姐，請下馬車。”宮裏的老嬷嬷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情感，大紅掀開車簾後，大家便都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張并不年輕刻板嚴肅的臉。
馬車停下來的地方靠着宮牆，四周很安靜，侍衛們筆直站着，宛如雕塑，偶有一兩個小宮侍路過，腳步無聲，并不交談。
老嬷嬷将莫初白四人請進旁邊的小房子裏，這便是要驗身了，有不發一言的青年宮女過來，面無表情地将四人的全身都摸檢了一遍。許是蘇家的關系起了作用，态度雖然冰冷，檢查的卻不是那麽細致，青年宮女檢查完，和老嬷嬷低言幾句，便朝着四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出去。
外面等着兩個白面無須的小宮侍，瞧見莫初白四人出來，行了個禮後說道，“跟奴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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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怕是該去見平威後了。
蘇靜璃走在莫初白身邊，死死地拽着她的手，緊張地快咬破嘴皮。莫初白本來也有些緊張，瞧見她這幅模樣，想到自己身為長姐，是蘇靜璃在這宮裏的依靠，便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回握住她的手，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四人應該是從平國皇宮的角門進來的，走的盡是僻巷小道，皇宮的金碧輝煌和恢弘大氣是半絲沒感覺，滿目俱是清冷和蕭索。眼瞅着越走越偏，莫初白朝着谌炎央使了個眼神。
“這位大人。”谌炎央揚起能融化冰川的笑容，快走兩步，柔聲慢語地喚道，“請問這是帶我們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谌炎央摸摸鼻子，無奈地看着莫初白。莫初白開始心焦，四周的房屋都低矮的和外面的民居無甚差別，去見太後不該走這樣的路啊。
“随遇而安，莫怕。”谌炎央走回莫初白身邊，低聲道。
長長的宮道像是沒有盡頭，只剩下他們六人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動，路過的宮室有些破敗地搖搖欲倒，也有些檐角結了蛛網。又走了一段，莫初白的額頭都冒出細密的汗珠，再瞧蘇靜璃，機械地往前邁步，猶顯稚嫩的臉上害怕全沒了，只有拖着雙腿艱難行進的疲憊。
除了谌炎央，莫初白蘇靜璃大紅三人都走得氣喘籲籲，恨不得撲倒在地上不起來的時候，那兩個小宮侍終于停下腳步，其中一個下巴朝着面前破敗的小院子微微一點。
“到地了，進去吧。”
“啊？”莫初白驚道，“不是要去拜見太後嗎？”
“太後娘娘政務繁忙，哪有閑工夫見你們。”年紀略大的宮侍冷淡地說，“蘇小姐請進吧，這便是你的住處了。宮裏規矩多，沒事別出門，飯食到點自有人送來。”
說完話，兩個小宮侍也不管面前人是何反應，掉頭就走，就像是身後有鬼在追似的。
“宮裏居然有這麽破的院子。”大紅先踏進小院，不滿地說，“我家都比這地方強。”
大紅話音剛落，便聽到不遠的地方傳來幾聲凄厲的哭叫，又很快停歇。
“我們應該是在冷宮附近。”莫初白瞧着年久失修幾近倒塌的院落，她拍拍蘇靜璃的手，安慰道，“這樣也好，就當是到宮裏清修，總比去太後面前被打板子強。”
“姐姐，我不怕。”在家裏時蘇樰就囑咐過蘇靜璃，在宮裏萬萬不可喊漏了嘴，洩了莫初白的身份，蘇靜璃便只叫她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