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漁離姑姑來的很快，屏退衆人後先給莫初白致歉，“奴婢早先瞧着大人待漁衣便不一般，如今能為她張目，大人真是有情有義。”
“漁離姑姑是正三品禦前女官，這聲大人我可受不起啊。”
“大人說笑，能夠自由出入宮廷的女官，平國建國以來，可就大人這麽一位，奴婢如何能比？”瞧着莫初白雲淡風輕的樣子，漁離心裏反而打鼓，小皇帝對莫初白的寵愛來的莫名其妙，誰也無法預料小皇帝會優待莫初白到什麽地步。
“漁離姑姑侍候陛下多年，可不能妄自菲薄。”莫初白內心暗笑，漁離繞來繞去，無非是等着她先提漁衣的事情，可她偏不，此事出在正明宮，宮規不正，是漁離管理無方，她的人受了委屈，自然是漁離來給交代。
“蘇大人。”旁人不知道莫初白的真實身份，她這麽個天天杵在皇帝面前侍候的人可是一清二楚，這一位的出身在平國算不得多高貴，卻也絕不低賤。漁離看出莫初白的态度，讪笑道，“此事來龍去脈奴婢已經查清，漁雨嫉妒大人得寵，奈何陛下将大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将火氣發洩到漁衣身上，在她必經的路口灑了一碗油，這才讓漁衣污了宮道，受了處罰。至于這……刑罰過重一事。”漁離猶疑片刻，“漁弦是當年威遠大将軍送進宮裏來侍候陛下的人，進宮後便被陛下安置在正明宮小刑罰司女史的位置上，多年來恪盡職守，并無差池，還請大人看在奴婢的份上，饒了她這遭。大人放心，這種事，往後再不會發生。”
莫初白點點頭，“動手的人，漁衣受過的苦，總要還回去，姑姑沒意見吧？”
動手的人便是漁雨，她在小刑罰司厮混慣了，行刑時她搶着動手，其他人便任由她去了。此事因她而起，因而她而終，漁離并無意見。
“大人這裏還缺人侍候，奴婢明日安排人來供大人挑選？”
“不用，我不習慣太多人侍候。”莫初白拒絕，“偏殿就這麽大地方，人都杵在面前，看着煩。”
“大人別急，陛下先前已經在吩咐奴婢派人打掃正風閣，用不了幾日，大人便可搬過去。”
“正風閣？”莫初白腦子裏飛快地過了下皇宮的地圖，想不起這是什麽地方。
“就在正明殿旁邊，是陛下五歲啓蒙讀書的地方。陛下八歲開始去了禦書房進學，正風閣就空置下來。”漁離端凝的臉上難得出現些許笑容，似想起小皇帝年幼時光。
莫初白則暗自咋舌，果然是皇帝，寝宮連着個大書房不說，啓蒙專門有一座樓閣，長大後進學便又有禦書房這種地方。莫初白在正明宮一直處于軟禁狀态，只過路時看過兩眼，記得那正風閣是一座氣勢巍峨寬闊高大的樓閣，似有三層。
“勞姑姑費心！”莫初白的眼角抽了一下，暗嘆說什麽自由出入宮廷，小皇帝這分明是要留她常住啊。想到這個，莫初白登時心情低落，恹恹地打發了漁離，歪在榻上久久不說一句話。
谌炎央曾經說過，小皇帝再小那也是公的，當時莫初白不以為意，才十一歲的孩子能懂什麽呢？這會兒卻覺得毛骨悚然，這裏是皇宮，天下最複雜的地方，如何能将孩子當成普通的孩子來看待？
莫初白回想着小皇帝的舉動，留她在正明殿裏住着，起居毫無避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對于一國之君來說，收個女人在身邊算得了什麽事？不管年齡，不管長相，不管身世，只要他喜歡，無論哪種喜歡，都足夠他随手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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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白相信，那個狡猾善變的孩子，滿心算計，将她捧得很高，卻絕不是喜歡。可那又怎樣，讓別人覺得他喜歡便足夠了。
這整座皇宮，便只有他，知道她就是那個攪亂皇宮的絕世高手的女人。他卻偏偏擺出這幅姿态來，想對付的，說到底還是谌炎央。一國之帝，自己的家裏被人攪得天翻地覆，他視為一種恥辱，雪恥的方式，陰狠而毒辣。你亂闖我的皇宮，我禁锢你的女人，是這意思嗎？
難怪，谌炎央聽到她不願意走，那麽的生氣。莫初白恍然大悟，深恨自己在感情上的遲鈍，卻又啞然失笑，那個人，那個人平時吊兒郎當似将天下都不看在眼裏，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會情緒外露，如今想一想，都覺得十分可愛。
莫初白笑過之後又黯然神傷！靈泉宮她拖累他一回便夠了，她如何能每回都扯他的後腿，勞他為她奔波冒險。相愛很容易，怎麽相處才是真的難。她想要的關系，絕不是依附和仰望。
“大人，你沒事吧？”漁衣本來還擔心莫初白為了她，要和漁弦對上，正自責不已，沒想到漁離過來，對莫初白如此客氣，輕松幾句話便替她報仇雪恨，她歡喜無比，身上的疼痛都覺得不是什麽事兒了。漁衣樂呵半天，擡頭便見莫初白臉上陰晴不定，星眸黯淡滿是煩憂。
“都是奴婢不好，讓大人難為。”
“與你無關，我想到別的事情。”
莫初白擔心漁衣還受了什麽內傷，好在正明宮是十二個時辰都有太醫輪值守着的，她便讓漁溪帶了漁衣去醫房，讓太醫找個醫女給漁衣好好看看傷。
因着漁衣的事情鬧騰的太晚，莫初白躺在床上并無睡意。小皇帝早準了她使用靈泉湯池，往日每天總要去泡半個時辰，今日因着心情沒去。莫初白想了想，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去泡泡，連續跑上半個月一個月的，她以後這身子骨也能強健些。她在裏頭一動，除了被安排下去歇息的漁衣，大紅和漁溪很警醒，立時掀了簾子進來侍候。
今夜天邊只有一彎月牙，淺淺淡淡的，莫初白在進湯池前，駐足望着天空，內心彷徨。今時今日，她和谌炎央還能在同一個皇宮裏共賞一輪明月，再過段時間，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他們卻要相隔千萬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