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虎毒尚且不食子，漁離姑姑。”莫初白還是覺得奇怪，平威後若真想拿小皇帝怎麽着，不用繞這麽大個圈子，動動手指頭，以小皇帝如今掌握的勢力，遠不能與之抗衡。

“是啊，奴婢也是這麽勸慰陛下的。”漁離嘆息，“可這樁樁件件，又不得不讓人多想。陛下，陛下他如果真的回不來，娘娘她不會掉一滴淚，再扶持個小兒便罷了。大人不知道，因着陛下今年歷練不順利，娘娘已經傳了好幾個郡王家的的孩子進宮，如今就養在崇明宮，請了大儒教**皇之術呢。”

眼前栖鳳宮快到了，漁離沉默了好一會兒，臉色變恢複成一貫的端凝嚴肅，只是在眼瞅着莫初白要踏出小道時，低聲飛快地說了一句，“太後對大人自由出入宮廷并無異議，奴婢懇請大人，幫幫陛下。”

她一路掏心掏肺，又示弱相求，無非是不希望莫初白被平威後拉攏過去，惹了小皇帝傷心。

“漁離姑姑，你就不怕我将這些話，原原本本告訴太後？”

“大人不會。”漁離眼中浮出淺淺的笑意，“陛下看重大人，自有陛下的緣由。只是陛下是人間至尊，有些話不一定會說給大人聽，奴婢當行陛下之不能事。”

莫初白嘴角微翹，并沒有露出漁離想要的憐惜或者同情之色，反而悠哉道，“你說的話，我聽過便忘了。”

栖鳳宮和正明宮的巍峨雄壯大有不同，檐角片瓦格外精巧，宮室殿宇奢華婉約。宮門下有長長的十二白玉階，兩邊的欄杆上雕着動作各異的凰鳥，宮門前分左右各站着兩排英姿飒爽的戎裝女衛。這便是平威後親自掌控的飛鳳衛了，連小皇帝也無法驅使。

因是奉召而來，莫初白直接被一名女衛領進栖鳳宮內，漁離和大紅三人則被安排在宮門內不遠處的茶室裏等待，并不能跟她一起面見平威後。

宮室逶迤，她跟着女衛走了許久，這才到一處亭臺前面。亭臺之上傳來聲樂陣陣，隐有說笑聲。宮女上去通報，好一會才回來領了莫初白往上走。

通往亭臺的每一級石階上都站着一位婀娜美麗的宮女，靜靜地像是一幅唯美的畫面。莫初白目不斜視，很快走到亭臺外，透過随風曼舞的紗帳，隐約可見那位絕色的平威後，她對面還坐着一人，因為背對着，并看不清臉，好似是位男子。

“蘇大人，進去吧。”

莫初白得了允準，坦然自若地走進去，目不斜視地看着地磚，待瞧見那雙正紅嵌着寶珠的鳳頭鞋，便整整衣衫，準備行平國的叩拜大禮。

“無需多禮。”莫初白還沒跪下去，就被一旁的宮女給扶住。

平威後這麽溫和，莫初白心中略感異樣，大着膽子擡起頭，便瞧見平威後今日裝扮的格外隆重，一襲正紅宮裝襯得身段豐滿妖嬈，鳳冠下那張成熟嬌媚的容顏則帶着渾然天成的妖嬈，越發顯出絕代的風采來。

“賜坐。”平威後竟還朝着莫初白和善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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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候的宮女也怪，居然将一把椅子搬到平威後對面，那名男子的身旁。莫初白錯愕之下，顧不得失禮，轉頭看過去。

這時候，她終于看清了坐在平威後對面的男子，那赫然是谌炎央，可又不像是谌炎央。面前的男子臉如冠玉眉峰秀挺，披散着黑發，發間戴着一頂王冠，穿紋繡着日月星辰的黑色錦服，腳踏重臺履，神情悲喜莫測，手随意地擱在棋盤邊上，恣意尊貴。

莫初白心裏直打鼓，谌炎央這幅裝扮出現在這裏，卻是為何？他先前也不和她通個氣，現在她滿頭霧水，都不知如何應對才是最好的。不過莫初白很快鎮定下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那晚他們能在千軍之中成功離開，今天又有何懼呢？她心裏，對谌炎央有着無與倫比的信心。

谌炎央就像是不認識莫初白一般，修長的手指優雅地執起一枚黑棋，漫不經心地放在棋盤上。莫初白定睛細看，棋盤上黑白二子各占半壁江山，黑棋看似散亂無章，随時都可能滿盤皆輸。

觀棋不語，觀棋不語，莫初白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這才壓下那點蠢蠢欲動。

局面卻在這時陡轉，谌炎央疾風勁雨的三子下去，平威後先前還形勢大好，瞬時丢盔棄甲。非常漂亮的絕地反戈。

平威後也很爽快，戴着寶石指套的玉手拂過棋盤，“我輸了。”

“你輸了。”谌炎央凝然端方，像換了個芯子，目光冷淡悠遠，坐在他身邊的莫初白都能感到一股冷意。

“本宮答應的事情，絕不會反悔。”

“如此甚好。”

莫初白暗暗乍舌，她還真是不太習慣谌炎央惜字如金的樣子，不過她坐在他身邊，只要是在她身邊，心情便很愉悅。谌炎央如此裝扮，又是平威後的座上賓，怕是刻意顯露了身份。那晚過後，她一直都沒機會問，後來谌炎央是怎麽脫身的。眼下并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他也好像還在生氣，莫初白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他和平威後交鋒時不給他添亂。

“蘇大人，在宮裏可還住的習慣？”一局棋下完，平威後終于有功夫好生和奉召而來的莫初白說話。

“多謝太後娘娘關心，一切都好。”

“小兒莽撞頑皮，驚吓到姑娘，本宮這個當母親的，替他給你說聲不是。”

“這，如何敢當呢？”莫初白牢記自己的身份，連忙假裝誠惶誠恐地站起來。

“你都當不起，還有何人當得起？”平威後說這話時，目光卻是看着谌炎央的，臉上帶着笑，眼底卻藏着冰。

“太後娘娘巾帼不讓須眉，她一直都仰慕欽佩。”谌炎央在這時候突然開口。

平威後意味深長的目光再次落回莫初白身上，臉上豔麗的笑容愈發盛了。

“是啊。”莫初白不解何意，卻很配合地說。她心裏咚咚咚狂跳，有些摸不準，平威後知不知道那晚跟在谌炎央身邊的女人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