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機在枕頭邊上嗡嗡震動了起來,林夏長呼出一口氣,胡亂的抹了下臉,拿起手機接聽。

“喂。”聲音像是被困在了沙漠許久沒有喝過水似的,沙啞得很厲害。

何晖嘴裏嚼着東西,心情愉悅:“林夏,你咋了?聲音這麽啞。”

林夏平躺在床上,偏頭粗糙的把劉海往上捋了下,把心情平複下來道:“有點小感冒而已。你這麽早找我有事?”

何晖心大得很,沒怎麽聽出林夏的興致不高:“你怕是沒睡醒,這都中午了還早。”

何晖把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問:“你感冒了?”

來自真兄弟後知後覺的關心。

對面傳來吵鬧的聲音,“小夏感冒了? ......你讓我來問問他,你走開......”

“媽,男孩子有點小感冒......你別搶啊......我的手機...”

“哎喲!媽...”

“閉嘴。”

一陣吵鬧聲過去之後,話筒對面換了一個人:“喂,小夏嗎?我是李姨,你怎麽感冒了,吃藥了嗎?”

李姨的聲音很溫柔,但不像夢裏的那個人。

林夏坐起身來,揉了下漲得發疼的太陽穴,眼裏恢複清明,醒了下神:“李姨,我只是有點小感冒而已,沒什麽事。”

“什麽叫沒什麽事,快要高考了,身體可不能有事。”李姨在電話那頭有點着急,“那你吃飯了嗎?吃飯了才能吃藥。”

林夏才剛起床,一聽到吃飯這個詞肚子不适宜的叫喚了聲,撒了個小嬌:“沒有,我昨晚複習睡得有點晚,剛剛起床而已。”

李姨小聲的呵斥:“我不是叫你要早點睡嗎?身體是自己的......”

林夏可憐巴巴道:“我餓了,還沒吃飯。”

接着她捂着話筒偏頭對着自己翹着二郎腿剛把雞腿伸進嘴裏的兒子喊道,“趕緊收拾,我送你回學校。”

何晖眼定了,手也定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媽媽,仿佛沒有聽清楚自家母親說的是什麽話。

三十分鐘之後,林夏從洗漱間洗了個澡出來,何晖就拎着大包小包氣喘籲籲從門外進來。

何晖一看到林夏怒目圓瞪:“哥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林夏抿着嘴笑笑,無辜道:“弟弟,我都是為了你好,抓緊時間回來複習。”

何晖冷哼了一聲,把從自家打包的飯菜一一拿出來,邊吐槽:“都不知你是親兒子還是我是親兒子,這區別對待也太嚴重了。”

宿舍瞬間彌漫着飯菜的香味,林夏的肚子叫喚得更厲害了。

何晖還在不停的說:“我飯才吃了一半,就被趕着來給你送飯......”

林夏話不多說拿起擺在飯盒上方被咬了一口的雞腿塞進了何晖的嘴裏,耳邊瞬間清淨了。

何晖邊咬着雞腿邊偷擡眼看了下林夏。

演技太過拙劣,被林夏發現了:“知道我帥,你也不用偷看我吧,我們倆什麽關系,要看光明正大的看。”

何晖非常肯定的強調:“哥哥,我是直的,鋼鐵直,98K的直,M24的直,永遠掰不彎的直。”

林夏挑眉看着何晖,敷衍點了點頭:“你直你的事,我彎的。”

何晖:……

沒一會何晖喝了一口湯,再瞄了林夏一眼:“你昨天回去把東西收拾好了?沒發生什麽事吧?”

“能有什麽事?只是把東西收拾好就走了。”林夏不在乎的笑笑,“我回去的時候也沒人。”

是沒人,沒有人把他當做家人,外人一個。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何晖從另外的包裏拿出一罐黑乎乎的湯,遞給林夏:“我媽給你特制的十全大補湯,喝一口感冒全走,喝兩口精神抖擻,喝三口...”

林夏補充:“喝三口不走也得走。”

何晖點頭比了個贊給林夏:“包治變病,你值得擁有。”

————————

林夏也沒有時間想這麽多了,把其他事抛之腦後,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短,轉眼間黑板上的十位數的三變成了一。

教室裏每個人的桌上的書山越疊越高,慢慢的淹沒了坐在椅子上的同學,放眼望去都是被試卷緊緊的包圍着。

“各位停一下手中的筆。”班長高霖又捧着一沓試卷進來,“我有事情要講一下啊。”

“班長發試卷吧。”同學們哀嚎聲不斷,“什麽都不用多說。”

底下的同學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确實要發試卷,不過還有一件其他事要說。”高霖把試卷放下,“老李說,今晚的晚自修他全包了,全體同學晚自修在榕樹頭不見不散。”

說完之後,底下的同學們像地鼠一樣,一個一個的把頭擡起來:“班長,真的假的?今晚是不是試卷也不用做了。”

“各位任課老師也被老李收買了?沒有問題了?”

高霖比了個OK的手勢:“今晚全場消費由老李公子買單。”

聽聞,個個都像土撥鼠一樣站了起來興奮的大叫:“老李公子牛逼。”

“這個男人,我愛了。”

教室裏尖叫聲起哄聲不斷。

何晖看向林夏:“你說老李要幹嘛?”

林夏把最後的答案寫上,往後靠伸了個懶腰:“今晚要喝雞湯,所以晚上就不要吃這麽飽了。”

榕樹頭名副其實二中的“雞湯聖地”。

每一年高三高考之前,學校會組織每個班最後班級的總動員,目的是調節學生的高考壓力,時間地點由班主任随意定。

晚飯過後,老李已經第一時間在榕樹頭下等着,還怕同學們找不到他,特意穿了件熒光黃的衣服,打着手電筒,十裏開外一眼就看到,不過看到的不是人,還以為是警示牌。

同學們一吃完晚飯就趕着過來,口帶裏都揣着小零食,林夏和何晖拿着飲料坐在了隊伍的後面。

“同學們,到齊了沒有?班長點個名。”老李坐在圈中間,大概掃了一眼學生。

“夏哥。”高霖喊道,“來了沒。”

“這兒。”林夏慢慢的舉起手中的飲料。

“老師,到齊了。”高霖說到,“只要是夏哥來了,全班齊人。”

老李點了點林夏說:“你該好好反省一下了。”

林夏誠懇道:“反省過後,我現在深刻認識到了錯誤,我代表林夏向大家承認錯誤。”

全班人哄笑了起來。

“今天我們就來聊一下天而已,什麽都可以聊,例如你們的第一次見到彼此的第一印象還有現在對他的印象。”老李停頓了一下,“還有你們的目标是什麽,都可以說說。”

一時間沒人說話,沉默了許久。

“我第一次看到老李的時候,我以為他是教數學,當時我就想這數學學起來肯定很帶勁,可沒想到是教語文的,這語文學得怎麽樣都清楚了吧,咋們班年紀第一可不是吹的。”語文課代表笑着慢慢說道,“希望高考的時候,我們也依舊是第一。”

全班人熱烈的鼓着掌。

老李笑笑:“每一年都有學生說一開始以為我是教數學的,我真的像嗎?”

每個同學不約而同的說:“像。”

自有人起頭了之後,每個人陸陸續續的發言,說起身邊人的第一印象。

說起每一個人都有共鳴。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正後方操場上突然打上了大燈,燈光緩緩的照了進來,迎面刮來一陣涼意,樹影隐隐約約的在地上晃動着。

林夏雙手往後撐在地上,默默的聽着每個人的講話。

他好像真的很久沒有參與過集體活動了。

高霖站了起來:“我就給你們說說我第一次看到我夏哥的印象。”

林夏猝不及防的被點名,擡起頭笑着回答:“好好說。”

高霖朝林夏眨了個媚眼:“哥哥,你聽好了。”

全班人哄堂大笑,連帶老李爽朗的笑聲。

“林夏,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覺得這個人惹不起了,盡量少接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部分人都在點頭,除了何晖使勁的搖頭小聲拆臺:“我們第一次見面就親密接觸了,打了一架。”

“我還以為他學習真的不好,第一次期中考的時候,媽耶,這人作弊了,還挺有膽的,直到後面的考試,我才意識到真不是作弊是有實力。”

“然後我就把夏哥當成我的目标了。”高霖看着林夏說,“林夏你有膽量接戰嗎?”

“喲喲喲......”

沒想到最後會變成下戰書的形式。

林夏坐起身來,看着高霖:“哥哥我接戰了。”

“來,各位趕緊來下注。”高霖又再次破壞了氣氛,“輸一賠十。”

然後全班大笑了很久。

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句:“我想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更遠的地方。”

“我想實現我所有的願望。”

“我想做我喜歡做的事。”

“……”

每個人都喊了個遍。

接着全班人都在大喊着:“三班加油.....”

老李結束之前最後說了一句:“這段時間雖然很辛苦,但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少年未來可期,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年少的你們有無限種可能,走得更遠,去你們想要去的地方!”

雞湯會開完之後,個個熱血沸騰的離開“雞湯聖地”,老李把林夏單獨叫住了,兩人走到欄杆邊上聊了起來。

林夏雞湯喝點有點撐,笑着對老李說:“老師,我真的飽了。”

老李笑笑:“就當消消食。”

“你以後的目标是什麽?”老李停頓了下,“或者說你以後想去做什麽?”

老李一直都有關注林夏,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很多學生都有自己的理想學校或者想學的專業,但他好像一直沒有目的,就這樣的獨自一人搖擺前進。

雖然走得快,但走得不遠。

林夏聽到老李這個問題楞了一下,他一直就想着想離開這裏,要走得更遠。

可走得更遠,是指離這個地方更遠,還是說有一條道路可以讓他走得更遠。

他不知道。

老李看着林夏,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個初夏,也是在同樣的地方問了一個學生。

老李換了個問題:“那你喜歡什麽?”

這個問題,林夏也楞了下,緩緩說道:“目前有一個,不過說出來,你肯定會打我。”

老李:“說說看,你打不過我,還跑不過我嗎?”

林夏看着老李的肚腩笑出了聲:“恩,玩游戲算嗎?”

林夏已經準備跑了,腳都邁出一步了,可聽到老李點了點頭說:“算。”

又收了回來,但默默的退後了一步,離老李遠一點:“老師,我到底要不要跑?”

老李說:“六年前也有個學生跟我講他喜歡游戲,而且他成績真的挺好的,我那時候聽到是才是想動手,恨不得把他腦子裏想的游戲全都清理幹淨。”

林夏嘀咕:“有我好?”

老李:“确實是比你好。”

林夏:“......”

“那現在那位叔叔怎麽樣了?”六年前确實要叫叔叔了。

老李說:“代表中國出賽了,很為他驕傲的,我看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東西,他有一次和我聊天的時候,他說雖然這段過程很艱辛,但聽到場上的人都在喊他的名字為他加油,還有他捧着獎杯的時候,覺得做自己喜歡的事是很值得的。”

林夏笑着問:“那當時他說了什麽你才忍住沒打他?”

老李輕嘆,笑笑:“他說青春就是想我所想,做我想做,他不想後悔,人生難得有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想去實現的事,他說他想去做,盡管知道這條路很不容易。”

“年少輕狂,沒什麽不敢說的。”

林夏知道老李并不是叫他去打游戲,是想告訴他人要有目标要有想去做的事情才可以走的更遠。

可他目前是真的沒有什麽想去做的,從小到大也沒有喜歡做的事,因為他沒有人跟他說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沒有人讓他找自己喜歡做的事。

游戲也是被人帶進去的,不是自己找到的,但他并不排斥,甚至是有點喜歡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何晖你已經被我安排了,蚊香請你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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