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傍晚,教室裏空無一人,被夕陽鍍成金色後倒不顯得冷清。
路任推開門走了進去,他有些遲疑,還是很快找到了紀骁的座位。
相比旁邊亂七八糟的課桌,紀骁的課桌幹淨得有些過分。除了書本水杯之外,幾乎沒有私人物品。
路任掃一眼門口,回憶一下紀骁的時間表,估摸着對方差不多要回來了。
紀骁自律得驚人,在食堂吃完飯之後,必定會在這個時間點回教室做題,半小時之後再去學校演武場訓練。
高中三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
路任在這一條劇情線裏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少爺,中學時期和紀骁沒什麽交集。但每一條劇情他都重複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能記起來的細節數不勝數。
紀骁學生時代的一些習慣,也在其中。
比如,他做任何事情都有完美的計劃表。只要不發生意外,絕對會按照這個計劃表執行下去。
“開始表演了。”
路任拉開椅子坐下,伸了個懶腰,開始翻找起來。
他的手伸進桌子一頓亂摸,把碰到的東西拿出來随意扔在桌面上。幾支筆還有各式筆記本和書被他扔出來,很快就把紀骁的桌子弄得一團糟。
口袋裏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路任沒搭理,拿出手機扔到了桌面上,又彎腰去摸挂在桌子旁邊的書包。
“你在幹什麽?”
清冷聲音響起,落在空曠的教室裏帶出些回響。
路任不慌不忙,停手,轉身,看到了站在後門處的少年紀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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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紀骁十七歲,還沒有成為那個威震一方的古武宗師。作為四個可攻略紙片人中的其中之一,紀骁長得符合一切少年少女美好的想象。
面容清隽,皮膚白皙,眉目之間透露着恰到好處的鋒利。有幾分青澀,帶着清晨陽光下那股子生機勃勃的勁兒。
坎坷的童年和艱難的少年,又讓他眉眼之間比同齡人多出一絲沉穩。
紀骁不喜歡打亂計劃,也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他的目光在桌面停留了幾秒,這才移到路任的身上。
座位在窗邊,坐在那的少年下巴微微擡起,落日餘晖恰好把那張精致的臉染上璀璨的顏色。
路任,路家小少爺。
他是紀骁特招進這所高中之後,第一個記住的人。原因很簡單,路任長得極其符合紀骁的審美,年少慕艾。
只是,再符合審美的外貌也無法遮掩路任惡劣的性格。
紀骁向來冷靜沉穩,也被挑戰底線的事刺激得有些火氣。
他閉了閉眼睛,一字一句重複:“這是我的座位,你在做什麽。”
路任挑了挑眉頭,對紀骁壓抑的火氣毫不在意:“找東西啊,你看不見?”
“……”紀骁沉默了一下,似乎被他的理直氣壯驚呆了。
擺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一下,随後連綿不絕。路任煩不勝煩,擡手搭了上去。
【小鈞:你搞什麽?紀骁快被你氣炸了。】
通過接觸手機,路任可以和小鈞交流。
【路任:拿回我的藥,我的東西,不經允許,怎麽可以随便送人。】
【小鈞:你這是要暴露牧清童的存在?】
【路任:就是要讓紀骁知道某人的心意,脫敏療法懂不懂。】
【小鈞:什麽亂七八糟的,說好的幫紀骁治療戀愛腦呢?你怎麽可以幫他談戀愛!】
小鈞自稱天道,在路任死過無數次心灰意冷的時候把他拉進一個神奇的空間,告訴他一切的真相。
一言以蔽之,路任生存的世界是一個游戲,跟紙片人談戀愛的游戲。什麽靈氣複蘇,什麽古武争鋒,都是為了蘇紙片人而存在的。
路任用了三分鐘接受一切都是為了談戀愛服務的世界設定,包括他自己。
當然,次次慘死的路任不會是那幾個可攻略的紙片人。他不過是個炮灰工具人,唯一作用就是推動劇情和感情線發展而已。
紀骁是這條線的紙片人主角,清冷內斂型。
路任在小鈞的幫助下,以玩家視角體驗了紀骁線的全貌。
【下一節是古武課,上課的鈴聲已經響過了,你急急忙忙一把推開更衣室的門,卻發現裏面有人。
那人正背對着門口套上方便行動的武術服,腰身精瘦,只是在腰間卻有着大片的淤青。
古武者身體素質和普通人不同,只有嚴重的傷勢才會導致淤青。
你心裏想,這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受這麽重的傷。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回過頭,露出一張清隽且如月般冷淡的面容。
是紀骁。
你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臉漲得通紅。
紀骁是你偷偷喜歡了很久的人。
開學第一天,你差點遲到,急急忙忙沖進學校的時候差點摔倒,是紀骁扶了你一把。
從那以後,你就一直關注着他。
這個時候,你摸到了褲子口袋裏的一盒藥,那是你的好朋友路任給你的。
路任來自路家,是當地傳承最悠久的古武世家。
路家小少爺随手送出的一盒藥,在外面千金難求,對于治療古武者身上的傷勢有奇效。
這個時候,你選擇:
A、直接送給紀骁。B、等紀骁走了偷偷放到他的包裏。】
當時,路任看到這裏的時候,還挺好奇地選擇了A選項。
如果直接送出去,讓紀骁知道玩家的暗戀,後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是不是就不會扯上他路任了。
劇情繼續下去。
【紀骁:“抱歉,不用。”
紀骁冷淡地拒絕了你,關門離開。
你并不在意紀骁的拒絕,明白對方就是這樣的性格。
你還是很擔心紀骁身上的傷,想了想,決定偷偷把藥塞進紀骁的書包裏。】
路任:“……”
他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吐槽:“既然都是同樣的結果,這選項有什麽意思?”
小鈞對此的解釋依舊是一切為談戀愛服務。
路任聽了只覺得腦瓜仁疼,也算是知道曾經的自己是怎麽會如同瘋魔般恨一個人或者愛一個人。
真是可笑。
他嘆了口氣,繼續看劇情,看那些曾經想不通的事情。
【放學之後,你還是放心不下紀骁,決定偷偷跟着他。
很快,你跟着紀骁到了黑街。
你看見紀骁走進了一家地下武鬥場,心中一急,跟着就想進去,卻被外面壯碩的保安攔住了。
保安:“請出示會員卡。”
你拿不出會員卡,只得無奈離開。
你準備回家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一夥人的對話。
“姓紀那小子,太嚣張了,今天我們好好教訓一下他。”
“就我們幾個,可打不過他。”
“你放心,我交待人在他水裏加了點好東西,到時候……呵。”
你愣了一下,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可是又不确定是不是聽錯了。
你決定在外面等紀骁出來,告訴他這個消息。可是,等了許久也沒見紀骁出來。
你有些着急,拉了一個路人詢問,才知道這地下格鬥場有後門。
你趕了過去,正好看見那夥人圍攻紀骁。
此時的紀骁還有餘力反擊,你卻發現他的步伐有些淩亂,明顯是被人做了手腳。
這時,你決定:A、打電話叫人過來。B、報警。C、自己上去幫忙。】
接下來的事情,路任就很熟悉了。
他就是那個倒黴催的工具人,被玩家一個電話叫了過來,命令保镖打跑了那群人。
牧清童的理由是他被那群人欺負了。路任是個跋扈的大少爺,讓他救人是不幹的,但欺負他的朋友也是不行的。
當時路任自然不知道在陰暗處有一個被揍得幾乎失去意識的紀骁,揍完人帶着保镖和玩家就離開了。
之後,失去意識又醒來的紀骁看到了包裏掉出來的藥和上面印着的家徽。在他暈過去之前,看到了加入戰局的人衣服上的有同樣的家徽。
理所當然的,紀骁把路任當成救了自己的人。
放在心裏久了,又變成了白月光。
一切都是誤會,按照某種程序編造出來的,為了刺激狗血情節而存在的誤會。
此時站在教室裏的路任,已經完全明白事情的邏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讓玩家和紀骁能狗血又激烈地交纏而已。
如今,在一定程度上能擺脫劇情控制的路·工具人·任,決定從源頭上糾正誤會。
紀骁和玩家之間的戀愛之路,不關他路任的事。
路任把手從手機上拿開,不再搭理咋咋呼呼的小鈞。
他無視紀骁憤怒的眼神,慢條斯理地從挂在一旁的書包裏翻出了那盒藥。
“這藥是哪來的?”
紀骁只是掃了一眼藥盒,說道:“我不知道,這不是你翻我東西的理由。”
少年的聲音壓得很低,路任能聽出其中強忍的怒氣,他并不在意,繼續挑釁。
“看這家徽,路家家徽,這藥,路家秘藥,不對外發售。”
少年紀骁,最是要強。
他瞬間就明白了什麽,說道:“不是我偷的,教室裏有監控,你可以查。”
路任笑了起來,笑聲帶着些惡意,“你以為我會用這種下作的手段陷害你?我還沒那麽無聊。”
他笑着欣賞了會紀骁鐵青中帶着尴尬的臉色,這才慢條斯理地繼續。
“我當然是查過監控才來的,這藥是我那小跟班,牧清童偷偷塞你包裏的。啧啧啧,真是好一片癡心,借花獻佛啊。”
待在手機裏聽了全程的小鈞有些絕望,為什麽唯一一個覺醒自我意識的是路任。
這人作為次次慘死的炮灰不是沒有道理的,張揚跋扈,每一次都在天命之子的底線上反複橫跳。
簡單來說,熱愛作死。
此時此刻,路任也在作死。
“不過是個跟屁蟲,送他點好東西,居然敢瞞着我送給別人。”
紀骁沒有說話,只能從他的微微用力的手窺見其壓抑的情緒。
路任挑高了眉毛,把手裏的藥盒抛上天空,又遠遠扔進垃圾桶。
“我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動。”
說完,他沒有再看紀骁一眼,推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