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節
晚上六點半,賽蒙準時來接林妲,但沒上樓,只在樓下打電話。她已經提前打扮了一番,接到他的電話就下樓去了。
他還是開那輛寶馬,還是穿得像個時尚先生,還是大米白的臉色和膚色,但林妲發現并沒她印象中那麽難看,因為不是慘白,而是帶點紅潤的白。看來她這人是相當的入鄉随俗,去了美國就覺得美國人的小麥膚色好看,回到中國就覺得中國人的大米膚色好看。
賽蒙微笑着看她走過來,微笑着看她在身邊坐下,微笑着等她扣上安全帶,然後微笑着問:“去哪家?”
林妲選了家比較熟悉的餐館,賽蒙把車開動了。
一路上,兩人熱烈地寒暄,他問她在美國度假的情況,她問他當上“神州”首席信息技術官後的情況,還沒涉及正題,就到了那家餐館。
不是什麽熱門飯店,又不是周末,人不是太多,他們很容易就要到一張桌子,點了餐,邊喝花茶邊聊天。
賽蒙開門見山:“你找我是為了打聽陶沙的事吧?”
“誰說的?”
“哦,不是為了他的事?那太好了,我太高興了。這樣吧,我們約法三章,今天席間不許提到他的名字。”
林妲裝做沒聽見他的建議,轉彎抹角地說:“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露西的電話號碼。”
“哪個露西?”
“就是你上次請我帶東西過去的那個露西。”
“哦,你說陶沙請你帶東西那次?”
“嗯,就是那次。”
賽蒙滿臉無辜地說:“我怎麽會知道她的電話號碼?”
“你不是說她是陶沙的老婆嗎?陶沙不是你的好朋友嗎?你連你好朋友家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
“現在的人都用手機,不用座機,哪裏有什麽家裏的電話號碼?”
林妲揭賽蒙老底:“但是你不是說露西給你打過電話,打聽淘沙是不是這邊公司派回去出差的嗎?”
賽蒙仍然是一臉無辜:“我說過這樣的話?”
“當然說過呀,不然我怎麽知道?”
“誰說我說過這話?”
林妲不想供出詹濛濛,只追問道:“你先不管是誰說的,你就老實坦白,露西是不是給你打過電話。”
賽蒙正要回答,服務員把他們點的餐送上來了,等服務員退下,他很爽快地說:“露西是給我打過電話。但她是從美國打來的,我手機哪有那麽聰明,會知道她的號碼?”
林妲覺得賽蒙說的也不無道理,他作為陶沙的朋友,的确沒理由知道朋友老婆的手機號碼,而露西從美國打電話來,也的确不會在手機裏留下來電號碼。她媽媽給她打了這麽多次電話,貌似也沒留下來電號碼。
賽蒙好奇地問:“你要露西的電話號碼幹什麽?”
“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誰的老婆。”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她是誰的老婆?”
“只怪你們兩人都太愛撒謊了。陶沙說露西是你的老婆,你說露西是陶沙的老婆。”
“喂,喂,我什麽時候對你撒謊了?”
林妲想了一陣,還真拿不出什麽物證來,只好擡出旁證:“濛濛說了,你為了陶沙這個朋友,什麽謊都願意幫他撒。”
“哎呀林妹妹呀,為了別人撒謊和為了自己撒謊可是要區別對待的哦。”
“我知道,所以你說的有關陶沙的話,我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想聽什麽實話?”
“凡是你知道的。”
賽蒙賣關子:“我知道的那就多了,三天三夜講不完,不如今晚我們去你家慢慢講。”
林妲趕快擋駕:“我又不要你事事都講給我聽,你講三天三夜幹什麽?只講講他的戀愛史就行了。”
“戀愛史?他沒什麽戀愛史,就是那個‘陶媽’,可以稱得上戀愛史。”
林妲很吃驚:“就是‘陶媽’稱得上戀愛史?連露西都算不上?”
賽蒙仿佛噎住了,但很快就解釋說:“你說的是戀愛史,不是婚史。”
“沒有戀愛史會有婚史?”
“怎麽沒有呢?多得很,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有些人你跟他們只有戀愛史,而另一些人,你跟他們只有婚史。”
林妲誇張地一叫:“哇,跟‘另一些人’有婚史?那你是準備結多次婚的了。”
“我說的是——普遍的情況,不是說我自己哈,我是只準備有一次婚史的,所以我特別慎重。”
“你怎麽個慎重法?就是今天跟這個一夜情,明天跟那個一夜情?”
“我哪裏有你說的那麽誇張?”
“咦,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說你一個人生活,也有那個什麽需要,所以你不反對一夜情。”
賽蒙咕哝說:“你看你看,人家對你誠實,都被你當成罪證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嘛。”
“才不是以前的事呢!你和濛濛不就是最近的事嗎?”
“我和濛濛什麽事?”
林妲見賽蒙問得這麽理直氣壯,越發覺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詹濛濛灌醉失身的事,她不敢說太明白,只含糊其辭地說:“反正你自己明白。”
“你別聽濛濛瞎說。”
“才不是瞎說呢,有圖有真相!”
“什麽圖?”
“豔照!”
“我的豔照你也認得出來?你又沒見過我不穿衣服的樣子。”
林妲還想反駁,但賽蒙轉移了話題:“你不是想知道陶沙的戀愛史嗎?我告訴你,沒別人,就是‘陶媽’一個,誰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看上‘陶媽’,但他就是看上了,還有了一個兒子。”
林妲驚呆了:“他——有兒子?”
“嗯。”
這消息完全像個重磅炸彈,直接把林妲炸暈了,好半天才說:“他們是離婚了嗎?”
“不是,根本沒結婚。”
“那怎麽說是他兒子?”
“兒子嘛,難道非得結婚才能生?”
“但是,如果兒子都有了,他怎麽不和‘陶媽’結婚呢?”
“是個癡呆兒。”
林妲再次驚呆:“癡——癡呆兒?”
“嗯,是叫什麽‘唐氏綜合症’吧。我沒見過,但有人見過,說一看就知道是癡呆兒,兩眼離得開開的,鼻子短短的,嘴也不關風,成天口水滴答。”
林妲心痛地想,也許這就是他“一輩子不結婚”的原因?
賽蒙囑咐說:“這事你千萬別拿去問陶沙,他不想任何人知道,我都從來沒問過他,幹嗎要往他心上捅刀子呢?”
林妲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他和露西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既然他和‘陶媽’有這麽一個兒子,怎麽還要跟露西結婚呢?”
“那你的意思是他就只能跟‘陶媽’和癡呆兒子厮守一輩子?”
“但他也沒跟露西和女兒厮守一輩子啊!”
賽蒙想了一會兒,說:“可能剛開始以為再生一個孩子,就可以忘記那個癡呆兒子的,但等到孩子生了,卻發現剛好相反,不是忘記,而是觸景生情,看到一個孩子,就想到另一個孩子,只好逃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林妲覺得心好痛:“這麽說來,他也很可憐——”
賽蒙叫起來:“喂,你這個人是怎麽回事啊?剛才還說他狠心的,一眨眼又說他可憐了。你這立場也忒易變了吧?”
“我一點也不易變,人嘛,都是矛盾體,從一方面看,他心狠;從另一方面看,他也很可憐。”
林妲生怕賽蒙送她回家時會要求上樓坐一會兒,一路上都在設想該如何禮貌而堅決地拒絕他,但賽蒙好像心不在此,只把她送到樓下,就匆匆告辭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