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淩朝往事

大明宮繁華瑰麗，這華麗的表象之下，是處處存在的陰謀陽謀。大明宮，整個淩朝的權利中心，也是權利的漩渦，大淩朝的各方勢力在這裏明争暗鬥，雲棠卻是想要在這漩渦之中，為婉兒劈開這一方明亮安穩的天地，可他自己也身處于那漩渦中，被那名為權利的黑色煙霧所籠罩。世人總認為雲棠遺世獨立，飄然若仙，然而他是常年浸泡在權利争鬥中，厭倦了算計，生殺，看淡了一切，當他見到薄洲公主時，才在他原本灰蒙蒙的世界中，出現了一份潔白，一份光亮。盡管前路艱難，他義無反顧。

今日之事，不知是針對婉兒，還是還未進宮的韋珪。這梅果樹本應該始終有宮人看護照料的，大淩朝的祥瑞之樹怎會無人看顧，她們二人，一個單純，一個膽大，完全沒有考慮盜取梅果，在這淩朝是要受到重罰的，她們二人身份又特殊，若是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将有無盡的麻煩。所以雲棠的适時出現，是為了警告背後之人。想到這裏，雲棠也只能無奈嘆氣，樹欲靜而風不止。

另一邊，淩弘帶着婉兒與韋珪一路回花宴，在半路又遇到了一路追随而來的雲棠，幾句寒暄之後，将婉兒帶走，只剩下淩弘與韋珪同路。韋珪一路上從經歷了羞愧至死，心灰意冷，無奈接受命運的安排後，腦袋漸漸清晰起來，她終于記起了她是韋氏的大小姐，若是與雍王這樣出現，而她又有些衣衫不整，恐怕一個時辰之後，大明宮中就要傳滿她與雍王的流言蜚語了，今日回到韋家的将軍府後，一頓家法是逃不了了，想到這裏，韋珪內心顫顫，雖然她是喜歡淩弘，又有機會離得這麽近，但是她這幅樣子，實在不是個好時機。于是她随意尋了個笨拙的借口，匆匆與淩弘告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淩弘看着她匆匆忙忙逃離的樣子，不由失笑，這位韋家的大小姐，看來被保護的太好，涉世太淺，她跟着自己已經走了這一路，不知被多少宮人內侍見到了，現在才想起來，不知是該說她遲鈍，還是她單純。這位韋氏大小姐，遲早是要被皇兄收入後宮的，她這幅樣子，不知道能不能在這波詭雲谲的宮中活多久。淩弘眯了眯那雙危險的眸子，瞧了瞧日頭似乎射藝開始了，他說到底也是領軍的将軍，對于騎射自然是有興趣的，于是他加快了回花宴的步伐。

在韋珪與淩弘分別之時，雲棠帶着婉兒到了一座休憩的宮殿處，安排宮人叫蘇芙她們為婉兒重新梳妝，換衣。女子梳妝，照花鏡，花面映，雲棠站在廊下靜靜端望遠方，沉靜耐心地等待着婉兒梳妝完畢。婉兒不忍心要雲棠多等，便略略收拾了下，便推開門去尋雲棠。一開門，便見到端立一旁的雲棠，“師傅，久等了。”雲棠聽到婉兒的聲音，才轉過身，他擡手扶正了她雲鬓上的釵花，揮手讓蘇芙這些下人離開，笑着回道：“不必着急，想必此時論禮已經結束。可還需休息？”婉兒搖了搖頭，又想起那個梅果，便将梅果取出，有些不安的對着雲棠道：“師傅，我今日采了梅果，這可如何是好，雍王說這梅果是宮中祥瑞之果，不可采摘？“婉兒她自己都未曾發覺，她已是十分地依賴雲棠，若有什麽事情都要與他商量才能安心，雲棠的存在，讓她在異國他鄉孤獨無依的心有了依靠。

雲棠看着忐忑不安的婉兒，小小眉頭微微皺起，他帶着婉兒在宮殿之中坐下，拿起梅果，淡淡的道：“這梅果确是宮中的禁果，代表着大淩朝的祥瑞，萬不可采摘。”聽到雲棠肯定的話後，婉兒更加不安了，雲棠安穩她道：“不過你已經采摘了，若是想吃便吃吧，味道很好的。”婉兒擡起頭，驚訝的看着雲棠，雲棠只是淡淡地笑着：“我年少之時，與雍王還有陛下都偷偷嘗過。無礙的。”婉兒一下安心了下來，她在雲棠可以說鼓勵的眼神下，輕輕咬了一口，卻被梅果酸的整張笑臉皺了起來，但是她一向愛吃酸的，而現在的婉兒在雲棠面前再無疏離，一邊吃着還一邊問着雲棠：“師傅，那為何是祥瑞之果？”

雲棠看着被酸着苦苦皺眉，還繼續吃着梅果的婉兒，覺得心情大好，與婉兒在一起，他時常能忘掉身上那些繁瑣的事物，能夠得到直達內心深處的歡快和安寧。“這梅果樹是淩朝開國帝王武帝親手種下的，據淩朝史官的記載，淩朝開國之時，根基不穩，北方蠻族南下入侵與北方守軍戰事焦灼，而大淩朝剛剛立國，剛剛經歷戰亂的淩朝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是繼續戰還是求和，開國先祖舉棋不定，夙夜難寐。一日，他于夢中見到一位女子告訴他，待到春來梅果樹上結滿梅果，蠻族便會北撤。“婉兒聽得這個故事入了迷，雲棠停下後，她迫不及待的問道：“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麽？”“等到帝王從夢中醒來，發現宮中并沒有梅果樹，便從宮外移植了一棵梅果樹，第二年開春後果樹結果，北方的蠻族後撤。之後這梅果樹便是祥瑞之樹了。史書便是如此記載的。”對于這樣一個故事，雲棠講起來有些不甚用心。但是，婉兒卻聽得很用心只是聽完這個故事後，婉兒低下頭想了想又說道：“婉兒知道淩朝立國之初蠻族入侵的歷史，但是薄洲的記載是淩朝是向蠻族求和，有淩朝女子遠嫁的，并非蠻族主動後撤。”她疑惑的看向雲棠。

雲棠很詫異她竟然知道淩朝初年的歷史，他對于史書上那些粉飾太平杜撰的故事很無感，婉兒提出疑問後，他才有了興致，“薄洲的記載沒有錯，淩朝初年的史官在武帝的授意下篡改了歷史。當年蠻族入侵後，淩朝一心求和，可是蠻族要求當時絕世美人蘇衡嫁到北方，蘇衡當時與武帝年少相識，互生情愫，據傳武帝曾在梅果樹下向蘇衡許諾，他日登基後便立蘇衡為後，蘇衡等了武帝八年，武帝登基後卻立了另立他人為後，蘇衡心灰意冷不再見武帝。後蠻族求親，蘇衡便答應遠嫁，只提了一個要求，便是要在大明宮中栽一棵梅果樹，等到果樹結了梅果之時就出嫁。她為何提這樣一個要求就無從得知了。”婉兒聽到這樣一段過往，又難受又糾結，再也吃不下這酸酸甜甜的果子了，只是感嘆：“好悲傷的過往呀，蘇衡當年肯定是舍不得這裏，又不得不離開。是武帝辜負了她，這棵樹就是一個負心人和一個傷心人的故事。”雲棠看着感嘆不已的婉兒，想告訴她，這不是簡單的兩個人感情的事情，這是統禦着天下的權利之下的犧牲。然而雲棠又思量，但願婉兒一生都不用明白這些道理，只有小女兒心思便是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