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懸湖森林
在場的幾人都注意到了那個未說完的‘到時’,心裏也有了些猜想,季子旺是眼瞅着同伴多次習慣性防衛過當的,切入點就比較直接,開口便道:“既然你想帶我們出去,為一開始不直接說明,反倒要讓那些不會講話的異獸來?你究竟是想幫我們還是想挑釁我們?”
“等等....不對!”說完這句話,他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挑眉道:“你即想帶我們出去,那一開始将本少爺擄來的異獸又是怎麽回事?我說,你該不是想吃了我們,發現打不過,這才改的口吧?!”
“當然不是!”忽然被一口黑鍋砸中,少女急得一雙秀美都皺了起來,張了張嘴,正要辯駁些什麽。但擡眼看了下天色,發覺已近午時,頓時連争辯的心都沒了,急道:“總之你們快些跟我走!要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看着她焦急中還帶着些畏懼的神色,季子旺終于察覺出了不對,但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忽覺腳下土地猛地一震,身周濃郁的靈力瘋狂流竄了起來,構成透明的結界,自四面八方緩緩升起,如同一塊殼子,将整個森林牢牢地包裹在了裏面。身後那片湖泊的水仿佛是受到了什麽牽引,竟脫離土地,緩緩上升延伸,水波纏繞着巨大的樹幹,就這般無憑無借地在空中蜿蜒流動。
衆人自下方望去,清澈透亮的水仿若一塊上好的翡翠,不知名的魚兒繞着粗壯的樹幹嬉戲,光滑的鱗片在日光照耀下閃着寶石一樣的光,這種奇特的視角讓他們産生了一種仿佛置身幻境的錯覺。
這是........
“風月不倚懸湖清...”臉上映着一層柔和的水波,季子旺望着這連片的空中湖泊,不自覺喃喃道:“果真是...懸湖森林。”
壞了!
同樣與他們站在一起的鸾鳥卻沒有這樣欣賞風景的心情,尤其是在感受到遠方傳來的靈力波動瞬間,不止手輕微地抖動了一下,連臉都白了兩分。她後退了兩步,似乎是想要快些離開這裏,但顧忌到這幾個無辜的人,又是一跺腳,化作真身,張開左邊巨大的翅膀,語氣急促道:“不想死就躲進來!”
此時四人也感受到了那股暴動的靈力,轟隆隆的聲音自遠方襲來,仿佛是什麽極其巨大的兇獸,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都在暗自猜測是什麽東西。
圖南狐貍似的眼睛輕飄飄地看了眼湖中心深深的坑洞,手上紙扇‘刷’地一合,似是很感興趣地抵住了唇角,笑道:“姑娘好心,南怎可拒絕?”
說罷,他便腳下輕點,恍若一縷輕煙扶搖而上,率先攀着翼下一根細軟的青色絨毛,将自己藏進了這溫暖的絨毛之中。
狄三先雖不知那個狐貍打的什麽算盤,但礙于還要隐藏身份,也沒法跟來人硬磕,便本着隊友應該不會往死裏坑自己的心态也跟着躲到了離他較遠的一邊。
季子旺見他們都上去了,自己作為這裏頭靈力修為最差的那個,自是不敢托大,趕緊随着前輩的腳步藏了起來。唯有一身飄飄仙氣的祁長言眉頭輕蹙,眼神只淡淡掠過那翅膀便挪了開來,似是寧願直面對手,也不想躲進去。
藏在一片青色絨毛中的圖南見狀,把玩着折扇的手沒有停,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揚聲道:“季少俠和魚·羊可都上來了,祁兄還在等些什麽?”
耳邊聽着對方刻意加重的‘魚羊’兩字,祁長言淡色的唇輕抿,眼睑微微垂下,遮住了那雙藍玉似的眼睛,還有翻湧的糾結。一息後,他似是妥協般地偏了偏頭,點指化風,分開狄三先旁邊那片看起來幹淨些的絨毛,靈力若霧氣環繞身周,即便飄了上去,也将自己牢牢地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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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躲好的狄三先看在眼裏,聽在耳裏,但他雖然和圖南很熟,卻是完全沒見過這銜花城的祁長言,一時有些鬧不明白這是個什麽邏輯。
那邊鸾鳥見所有人都藏好了,便将翅膀一合,把他們和幾乎全露在外的祁長言結結實實地遮了起來,他也就沒有繼續思考下去。
要說他們這藏得是真及時,幾乎就是在下一刻,一道巨大的獸影猛地穿過空中懸湖,‘轟隆’一聲,渾似個大山那般落在了鸾鳥面前。
這異獸足有兩個鸾鳥那般大,形似虎,面似蛇,生六足,渾身的毛硬如鋼針,渾身散發着濃烈的壓迫感。藏在羽翼中的四人雖看不到,但光是從這靈力波動就能知道,來者是有幾分修為的。
不過麽......
藏在羽翼中的狄三先眉頭蹙起,總覺得以這只異獸現下表現出的靈力強度,不至于讓已開啓靈智千年,靈力修為也不弱的鸾鳥慌成那般模樣.....難道這異獸還有什麽特殊之處不成?
事實上他确實猜對了,鸾鳥仰着頭,尖尖的喙張開,不是對着異獸,而是對着那異獸頭頂上的一個人類熟稔地打招呼道:“風風,你回來啦~”
站在異獸頭頂的男人低笑了一聲,似是已經看出了什麽不對,聲音雖然溫和無害,說出的話倒是非常開門見山:“阿鸾,我這次又走失了只小蟲子。”
鸾鳥護着四人的翅膀緊張地抖了抖,若是換成人身,指不定就已經露餡了。好在化為本體的鳥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她略顯緊張地眨了眨眼,故作鎮定道:“小.....小蟲子嗎?那你要快些把他們找回來才是。”
“他們?”男人挑了挑眉,卻并未再深入讨論這個話題,似是警告也似是随口而言那般低笑道:“那他們可要藏好了,把尾巴鎖起來,這一月內,小心被我抓住了。”
鸾鳥自然是猜到他可能已經在懷疑自己了,甚至有可能已經知道她把人藏在了身上,但她還是忍住了那些異常的反應,故作輕松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叫上我。”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念一動,便乘着異獸離開了。
看到他們逐漸變小的背影直至消失後,鸾鳥終于是松了口氣,但是她心裏也明白這周圍有東風設下的異獸,若是露出了什麽破綻,必然會第一時間被上報回去,便展開翅膀,一路飛回了自己的巢穴。
她的巢穴距離這裏并不遠,就在整個懸湖森林最大的那棵榕樹底部,藏在羽毛中的狄三先在到達前滿腦子都是外面各種鳥窩的形狀,出來後才知道原來鸾鳥是住在一處被羽毛鋪滿了的巨大樹洞,除了沒有桌椅板凳之類的器具,光看長相倒有點像是人類居住的場所了。
張開翅膀,等到所有人都站定後,鸾鳥才身形一變,化作了少女的形态。可能是在自己巢中的原因,她眉宇間的不安也少了許多,但還是忍不住踩着腳下柔軟的羽毛左右來回踱步,有些緊張地解釋道:“懸湖森林已經封閉,只有我能送你們出去.....可我施展傳送靈術需要調動大量靈力,東風感受到了定會前來打擾,不如在這裏藏一個月。到時森林開放,他也就會走了。”
圖南不知何時已經很自來熟地盤膝坐在地上那片五彩羽毛上,手中優哉游哉地搖着扇子,還挺有興味地問道:“東風又作無情計,豔粉嬌紅吹滿地~哎呀,真是個好名字~”*
什麽無情計!什麽吹滿地!這人怎的這麽晦氣!
雪白的貝齒不自覺地咬住下唇,鸾鳥瞪了他一眼,有心辯駁,卻又不願談論自己朋友太多,只是道:“你們.....你們修為雖然不錯,但和他比卻是差遠了,若是不想死的話,就好生在這裏呆着,莫要再打聽這些事情。”
咦,有趣。
圖南唇角輕挑,狐貍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很自然地套話道:“與其說是莫要打聽,不如說是你不想讓我等知曉更多那人的信息,這樣看來的話,那個人在江湖上應當是有一些名氣的......碰巧我這人就是喜歡研究別人家的族譜,東風這個名字也并不常見,若是南沒有記錯,銜花城六呂之一的應鐘曾拜師于上池垣時,用的便是這個名字,是嗎?鸾鳥姑娘?”
完了。
一聽到對方這個語氣,狄三先就知道圖南肯定是對那個人感興趣了,而一般他感興趣的人,都會非常的倒黴......鸾鳥你自行珍重,怨只怨你這般左顧而又言它,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就不跟你一起上那條賊船了。
若說前一句鸾鳥只是有些慌亂,那等‘應鐘’這個詞出來的時候,簡直可以說是驚吓了。
她是真的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像是之前那般救下了幾個人類,卻竟會這般直接的被拆穿了風風的身份。
他們若是真的活着出去了,會不會對風風不利.....
雖然身為瑞獸,并沒有真的将人殺掉的想法,但吓唬吓唬總是要有的。五色的羽毛漸漸在臉上浮現,鸾鳥的眼中也不由浮現了兇意。她原本和頭發一般長長垂落的翎毛豎了起來,在靈力的加持下閃着微光,呲牙咧嘴地威脅道:“人類,你......”
作者有話要說:
* ‘東風又作無情計,豔粉嬌紅吹滿地。’——晏幾道《玉樓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