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衍宮

原本他們到達陵城附近時還未到午時,後面又是鹦鹉又是燒雞,零零總總耽擱了許久,天色也漸漸暗了下去。

沙漠中的氣溫變化的總是很快,日頭當空時熱得幾乎能将人渾身汗毛都燒焦了,到了晚上卻能将身體裏的血凍成冰塊。鳴木雀不怕熱,卻對對冷十分敏感,即便有靈力護體,還是凍得有些哆嗦,那鹦鹉更是不濟,站在狄三先的肩膀上幾乎抖成了篩子,連爪子都要抓不住,好幾次都險些翻下去。

好在他們的目的地已是不遠,約莫又堅持飛了半個時辰左右,兩人便遠遠見到一座巨大的石頭,浮空懸立在黃沙之上。走近了,便見那石頭上書‘大衍宮’,筆力渾厚,恣意奔放,仿佛是用什麽武器一筆揮就,只是看在眼裏,便覺一股強大的氣勢撲面而來!

狄三先習劍,觀望之,仿佛伫立萬千劍林,武意化作龍吟,震懾心魂。背後的祝雪劍也仿佛感受到了這澎湃的劍意,激動得不住嗡鳴,若非是被布條綁着,否則簡直要直接離鞘而出,與這道筆墨背後的主人一較高下!

“好字!”自劍意中回神,狄三先低聲贊道:“傳聞五百年前大衍宮有大能,通曉天地,武功更是人所不及,大衍宮駐門石便是又他親提,如今觀之,果真不凡!”

鳴木雀雖也習武,卻沒他這般沉迷,短暫地經驗後便在旁邊凍得雙手搓胳膊。聞言,不禁笑道:“哈哈哈~你這武癡,就曉得領會劍意,怎麽不想想我們從縱橫山莊到了大衍宮!這可是極南極北的距離,回去我定要與那些崽子吹吹,他……阿……阿嚏!他們不信也得信!”

原本就聽對方聲音有些打顫,現在又開始打噴嚏,狄三先自然明白對方冷了。正要說先進去,他肩膀上的鹦鹉實在是受不住凍了,自被救下來以後第一次說話,嘎嘎叫到:“成冰雕了——成冰雕了——”

“哈哈哈~”鳴木雀聞言,笑道:“我還道就我冷,卻忘了你這鳥兒,三鮮,你這中原人抗凍,我們兩只鳥可受不了,咱們還是趕緊的進去吧!”

知道好友現在也不好受,狄三先微微額首,有些不舍地回頭再看了眼那巨大的路碑,便率先走了進去。

按照中原傳統,每個門派外面都有一座城或是村莊,比如四方天門便是幹脆建在了一座城裏。沒想到這漠北之地,竟也是如此,兩人剛走了沒多久,就見遠處莽莽黃沙之上,孤單地伫立着一座城池。

鮮紅如血的太陽恰挂在城牆最高處,餘晖灑下,讓那古老的建築半邊浸在日光裏,半邊被陰影埋沒,蒼鷹迎着日頭盤旋而過,活似一張褪了色的畫卷,書寫着歷史的痕跡。

兩人飛到附近,便見那城牆威武高聳,乃是由怪石砌城,與中原的建築風格大相庭徑。許是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厚重的巨石城門還未關閉,引頸望去,還可見裏面許多身着短衣長褲,窄袖皮靴這類異域服飾的人行往來。

守衛的大衍宮弟子似是常與商人打交道,也會一些中原話,心思也淳樸,在兩人一鳥結伴而入時攔住盤問了兩句,聽說是迷路後,先是化出大衍尺,掐指算出時辰得四健,客來于南,配先天八卦以蔔筮吉兇,待看起卦為吉,方同情道:“中原的朋友,上神保佑,你們進快去吧。”

道了聲謝,兩人便走進了城,可就在邁入城門的一瞬間,似是有什麽東西頭題而過,讓他們同時心中一凜,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打算晚些讨論。

漠北的女子相較于中原開放許多,狄三先與鳴木雀一身中原服飾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長相俊美,一個氣質沉靜,一個恣意潇灑,不過問個路的功夫,便引來了許多女子和男子駐足。大膽些的還邀請他們去自己家裏,三句話不離尚未婚配或家中無人,其中意義昭然若揭。

狄三先性情內斂,首先就招架不住,運起輕功便逃之夭夭,連同伴都顧不得了。好在鳴木雀機靈,還會些簡單的胡語,周旋了一會後,找了個借口也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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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在路上走,邊想自家面皮薄的好友去了哪裏,結果剛在一處石壁轉了個彎,就見一人肩上站着只鹦鹉,抱劍而立,靜靜地看着自己。

說曹操曹操到,鳴木雀挑了挑眉,失笑道:“我天不怕地不怕的狄大俠,你怎麽走得這般快,咱們可是連客棧在哪都沒問出來。”

眼神略略游移了一下,狄三先假裝剛剛那個落荒而逃的人不是自己,淡淡道:“我已知曉客棧之處,随我來。”

鳴木雀聞言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這便找到了?到也不枉你早走這許久,不過你不通胡語,是如何這麽快發現的?”

狄三先還未說話,站在他肩膀上的鹦鹉倒是張開了火紅的翅膀,邊扇邊嘎嘎叫到:“你猜——你猜——”

“嘿我說你這鳥!”忽然被一只不知道哪來的鳥鄙視,鳴木雀倒也不腦,反倒笑着嗆聲道:“你讓我猜,我偏不猜,氣死你哈哈哈哈~”

鹦鹉愣了一瞬,等反應過來對方說得什麽後,出離憤怒了,嘎嘎道:“不知羞——不知羞——”

鳴木雀笑得更大聲了,仿佛跟個鹦鹉吵架贏了是一件多麽有成就感的事情似的。

狄三先實在拿這個幼稚的好友沒轍,只能運起了輕功,向着客棧方向飛去,以圖将兩個吵得開心的鳥分開些。

這座城建的位置十分巧妙,四周用作圍牆的怪石似是天然形成的,恰好圍了一圈,用靈力加固後,便形成了如今的模樣。城中央的位置正好是一片湖,雖說比不上中原的名山雅水,水源卻十分充足,甚至可以看到水源不斷地從地底湧上來,将湖面沖得咕嘟咕嘟直冒泡,也不知是怎樣形成的。

這裏一路上經過的房屋大多是用石頭搭建,或是幹脆撐起帳篷居住,有些還熏着味道奇特的香料,隔着帳篷都能夠聞到。大衍宮向來以靈符數術,卦象九宮聞名,如今看到這裏每個建築門上都貼着靈符,街口立有石牌,上挂羊皮,列敘吉兇,不由在心裏感嘆果真如此。

沒過多久,兩人一鳥便到了一個石頭建成的建築前,一共有三層,相比于剛剛路過的其他建築,算是高出許多。鳴木雀擡頭看去,便見門樓正中垂挂着一張招牌,上面用漢字寫着‘客棧’兩個字,雖說沒個正經名字,倒也能讓人一眼看出用途。

兩人一鳥剛一走進去,裏頭穿着胡裙的美姬便迎了上來,張口就是流利的官話,嬌笑道:“呀,是生面孔,你們住店嗎?”

鳴木雀此刻凍得手腳都快沒有知覺了,趕緊道:“住店,老板,快給我一壺熱酒,我的胃可快凍成一團了!”

那老板面貌粗犷,虎背熊腰,裹着厚厚的襖子,看樣子也是個豪爽人。聞言,他直接從酒架上拿下一壺溫酒,随手就擲了過去,大笑道:“你這人倒是爽快,這壇你嘗嘗,自家釀的葡萄酒,別處可喝不到!”

眼睛立時便亮了起來,鳴木雀拔開壺上的塞子,仰頭灌了一口,直覺酒液甘爽,勁頭也足,還溫着,仿佛一股熱湯順着喉管流下,不一會渾身都熱了。他将酒壺遞給狄三先,讓他也暖暖身子,自己則搓了搓沒那麽僵的手,笑道:“好酒!真是好酒!這麽好的酒,不再來兩壺實在可惜!”

見有人稱贊自家酒,老板心裏也是開心,哈哈笑道:“兩壺哪夠,少說也要四壇!再烤兩塊馕,配只羊臂臑,美得很嘞!”

狄三先倒還不怎麽餓,鳴木雀卻是聽得饞了,笑道:“那敢情好,謝謝了!”

老板擺擺手,道:“東西都是現成的,你們先在這裏暖暖,我這就給你們端來!”

鳴木雀道了聲多謝,等了沒多久,老板便雙手端來個大盤,上面放着兩餅熱乎乎的馕,還有幾塊切好了的羊肉,遞給兩人後,又取了兩壺葡萄酒配着銀杯給他們,便領着他們一同上了樓。

這裏沙子實在是多,即是在城裏,也沒好到哪去,兩人坐到房子裏時,都覺得嘴裏面帶着土味。好在那爐子燒的暖,上面還夾着一口小鍋,裏面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讓這簡陋的環境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搬了兩個墊子盤膝坐到火邊,那只鹦鹉便自覺飛到了火爐邊上取暖,狄三先将背後祝雪劍取下,自懷中拿出一塊錦緞,邊自上而下細致地擦着,邊低聲道:“城門結界,你感受到了麽?”

鳴木雀正将馕切成塊,夾上鮮香的羊肉,均勻地擺在土燒的火爐邊上烤着,一聽見正事,表情也認真了許多。

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清香透亮的葡萄酒,将自己那杯一飲而盡,他右手的拇指搓着下巴,思索道:“感受到了,不過這大衍宮地處荒漠,時常會有狂風沙塵,布置一個結界抵禦倒也說得過去,我看這裏掌櫃和門衛都會官話,路上還遇到那隊商隊,應當不是什麽害人的東西。”

贊同地點了點頭,狄三先道:“二師兄将我們傳送至此,也不知是意外還是刻意,這裏許是有什麽我等不知道的貓膩。”

“那便明日出去探查一番吧~”鳴木雀眨了眨眼,歪着頭,看向旁邊那只脖子抻得老長,想要偷吃馕中羊肉的鹦鹉,戲谑道:“這只鳥你打算怎麽辦?就此放生了麽?”

“不。”狄三先看了眼那只鹦鹉,果不其然,知道自己被抓包的鳥兒把脖子縮了回去,假做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臉無辜地看着他。想到前三次相遇的境遇,他道:“這裏它無法生存,帶回中原再放生吧。”

聽到這麽個回答,鳴木雀是又好笑又感慨,道:“你呀你,明知道是個麻煩還要留着,你若是不改改這心軟的毛病,遲早有一天得吃虧。”

知道好友是為自己擔心,狄三先心下又熨帖幾分,道:“你也沒有趕走它。”

“哈哈~”被反将了一軍,鳴木雀原本想要去夠酒壺的手都笑得軟了,道:“物以類聚嘛~”

狄三先微微傾身,拿起對方的銀杯滿滿地倒上遞過去,紫色的雙眸映着火光,也輕笑道:“物以類聚。”

後面的話題就輕松了許多,酒足飯飽後,便打算休息了。

這家客棧說好聽點是床,說難聽點就是一塊石頭上面鋪了些羊皮,不過好在足夠寬敞又暖和,兩人就這般湊合着休息了一夜。

第二日天還未亮,他們便帶好東西上了街,原是想要看看這裏有什麽稀奇的地方。未想剛一出門,就見這裏的居民已全都起了,也不知是從何處歸來,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一兩張半個手掌大的靈符,有的貼在門口,有的幹脆貼在身上,看他們習以為常的樣子,似是本地的某種習俗。

不知道的自然要去問,鳴木雀左看看右看看,眼尖地發現了客棧老板也正從西邊歸來,兩步便追了上去,問道:“老板,你這手上的是什麽?怎的每個人都有?”

“哈哈,客官你這便不知了。”

老板滿面紅光,仔細将那靈符折好,妥帖地放在自己的短衫裏頭,這才笑着解釋道:“你來我們這,肯定是知道大衍宮的,那可都是曾經沙漠裏面神仙的血脈,尤其是每一任宮主,俱是神仙下凡,法力無邊。我們這裏的風沙原本特別大,只有在各處貼上他們畫的靈符,才能免于被摧毀,這個習慣從先輩開始,到如今,早已經不知道過去幾百年了。”

“竟是如此神奇?”鳴木雀的眼睛瞪大了些,好奇道:“我能看看麽?以前可沒這種東西!”

“自然可以!”老板四指并攏拇指回扣,指向遠處一群穿着相同異域服飾的人,雙手合十拜了拜,敬畏道:“看見那些人沒有?那都是大衍宮派來的貴人,他們每七日都會來一趟,把那些抵禦風沙的符咒給我們,有時還會替居民蔔筮一番,你這次算是運氣好,正好撞上了,還不快去求他們賜你兩張靈符。”

“哦?”鳴木雀聞言,抻着脖子朝那邊看了幾眼,心裏也是抑制不住好奇,向前走了幾步,就打算也去要上兩張。

誰知還沒走到那對弟子邊上,左邊的葡萄架後忽然沖出來一個女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悶頭就往他身上撞。

鳴木雀好歹也是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俠士,自然不會這麽容易就被偷襲到,身子一扭便輕松躲開了。可他是躲開了,也沒注意到自己身後正擺着一個武器架,上頭的彎刀擺放時時刃朝外的,正對着那女子的臉,若是這一下摔實了,估計臉都要被切成兩半。

那女子雖然會靈力,但感覺并未經過系統訓練,遇到這種險情,完全無法躲開,只能瞪大一雙眸子,眼睜睜地看着那閃着寒光的刀尖越來越近,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完了!

就在她認為自己估計沒救了的時候,忽覺腰間一緊又一松,下一瞬,便穩穩當當的站在了那武器架的旁邊,仿佛剛剛沒人摔倒似的。

從生死邊緣掙紮回來,心跳的無比的快,女子伸出一只手,驚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直到将那處光滑的皮膚摸了個遍,才敢确定自己真的沒事。她轉眼看向旁邊,就見一紫眸青年肩上站了只毛色鮮紅的鹦鹉,負手直立,眼睛卻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她剛剛想要撲倒的男子,似乎兩人認識的樣子。

鳴木雀此事也反應過來自己險些害得人毀了容,但畢竟是對方自己先主動撲上來的,他便沒有說什麽道歉的話,只是問道:“你是誰?剛剛為什麽要攔我?”

直到這時,女子才總算是回過了神。她一身窄袖胡服,頭上戴着形似簸箕的貂皮帽,面上還帶着防風沙的面巾,只露出一雙略顯妩媚的眸子,直勾勾地瞪着他,兇巴巴道:“外邦人!不要領取大衍宮的靈符!”

“哦?為什麽?”鳴木雀一聽就知道裏面有門道,頓時來了興致,道:“剛剛那客棧老板也讓我來領,我看應該不是什麽不讓外人拿的東西吧。”

“你不懂!”剛說了這麽句話,女子便注意到那些大衍宮的弟子看向了自己這邊,忙別過了頭,不讓他們看見自己的臉。但即使如此,她的嘴上也沒有閑着,繼續放狠話道:“若是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好奇心!”

鳴木雀更不解了,還想多問一些,對方卻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轉過身,身手十分敏捷地跑掉了。

撓了撓後腦勺,雖然說追是能追上,但對方明顯不想多說什麽的樣子,追上去反而會适得其反。他轉頭看向旁邊的狄三先,問道:“你怎麽看?領還是不領?”

狄三先思索了一瞬,想起剛剛女子雖然兇狠,卻沒什麽惡意的模樣,謹慎起見,還是選擇相信這個來示警的人,道:“暫且不領,先探查一番。”

“哈哈哈~聽你的!”鳴木雀笑道:“看來這裏還真是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我們就先四處看看吧!”

狄三先應了一聲,兩人便沿着湖邊,在這個荒漠中的城中轉了起來。

這不轉不知道,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城裏的确很喜歡用靈符,不僅每家每戶的門口都貼着,甚至有些駱駝身上也有。路上那些還沒有人小腿高的小孩子夾襖正中心定有一張,就連路邊的鋤頭銀盤之類的地方也會有,簡直已經到了難以理解的程度。

四方天門與季清派皆以武修成名,靈符這等術修之事接觸的比較少,如今看見這般情況,皆有些咋舌,感嘆這邊風氣不同。

就這般走了一天,民居市場墓地便道之類的地方全數逛了個遍,除了一堆看不懂的靈符與卦象,均未得到什麽收獲。待到日頭再次西下,天色晚沉,帶着黃沙的風吹走了所有熱氣,便準備回去了。

可誰知還沒等走,路上所有人均停下手中之事,祥和安寧的眼神忽然就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非僞更

裏面八卦推演大家看看就好了,莫考據,渣作者瞎傑寶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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