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衍宮

意識到不對,猛地将嘴捂住,但看見巨人的動作,女子就明白一切都晚了。她一雙纖細的手被月光照得慘白,呼吸短促,眼中慌亂一望即知,尤其是在這個怪物向自己的方向轉過臉時,原先要做的事情都顧不得,猛地貓下腰就地一滾,拔腿就想要跑。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古怪而又尖利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與鬼哭似的風聲夾在一起,如同無數根尖利的針,幾乎要順着毛孔,将人的每一份每一寸都紮透。

狄三先眉頭不适地輕蹙,定睛望去,卻是那巨人在笑。

說是笑也不正确,對方那巨大的,幹裂到幾乎将唇瓣分為五塊的嘴咧了開來,似乎是想笑,但臉上僵硬的肌肉無法配合做出表情,導致這個笑容看起來邪惡又扭曲。一對眼睛正極力地呲張着,幾乎能有成年人的頭那般大,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如血鮮紅的眼珠子縮成野獸似的豎瞳,全是嗜血的野性,怎麽看,也不似一個人類會有的樣子。

那女子聽到這笑聲,顯然更怕了,右手中仍緊緊地攥着某個東西,用力到指節都泛着青色,腳下步子不停,慌亂地想要逃離。

許是發現了獵物要逃,巨人尖利的笑聲驟然一拔,嘴巴大張,音調高得幾乎超越了人類嗓子能發聲的極限。然後又轉為一種極其詭異複雜的怪叫,像是鐵器摩擦的‘嗞’‘嗞’聲,又像是夜枭磔磔地鳴泣,即便是鳴木雀這種見慣了大場面的,也不适地搓了搓雙臂上的雞皮疙瘩,産生了一種讓對方閉嘴的沖動。

可讓人意外的是,下一瞬,另一道同樣的怪叫也響了起來,緊跟着那怪物的每一個音節,仿佛隐藏在風沙中的惡鬼那般凄厲,簡直要将這夜色都撕破了!

順着那聲音望去,他略顯詫異地發現,另一道怪叫,正是從那原想逃離的女子口中發出的。

難道是被控制了?

事實正如他所料,在聽到怪叫的那一剎那,那女子就仿佛被施了什麽蠱一般,所有的動作都僵硬地定格在了原地。即便心理再怎麽抗拒,大腦中再怎樣瘋狂地命令自己的肢體,都只能絕望地看着自己收回動作,一步一步地像那個怪物走去。

不!不要!

面巾下的嘴不受控制地大張着,不斷地發出恐怖而凄厲的怪叫,但女子面巾外的一雙美眸卻大睜着,滿是掙紮,滿是絕望。瞳孔中倒映的星光被淚水沖得模糊,一陣夾着砂礫的狂風吹來,寒冷的空氣直接将那淚水凍成冰淩,覆在半邊臉上,将眼睛周圍那片皮膚凍得生疼。

恐懼蔓延到每一根汗毛,她極力地向後縮着,卻盡是徒勞。步子越近,離那怪物越近,嘴裏發出的怪叫聲就越尖利,女子的絕望也越強烈,不過短短的兩息,卻比人生中任何一瞬都要漫長。

怪物身上的腐臭味順着風鑽入鼻腔,還有那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味。死亡近在眼前,她即使不去觸碰,也能感覺到心髒砰砰地跳着,用力到幾乎沖破髒腑,面巾也被淚水浸濕,幾乎要和臉上的皮肉凍在一起。

動啊……快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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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瘋了似的撕扯着自己的身體,抗拒着每一個動作。但這身體卻仿佛與她的意志剝離,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別說是自主,甚至連動一根手指,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她擡起眼,正對上怪物那縮得只有針尖大小的血瞳,其中沒有任何理智,只有暴虐的獸性。對方期待而貪婪地看着送到眼前的獵物,舉起了手中的巨錘,似乎只要對方再上前一步,就能将女子砸成肉末!

冷汗從額頭流下,在極度的驚恐與絕望中,女子的表情已經猙獰得不成樣子。可即使如此,她還是無法抵抗附加于身上的那股力量,無可奈何地聽着自己最裏幾乎要震破屋舍的怪叫,看着自己的腿又向前邁了一步。

不!!

看着巨錘落下的那一剎那,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餘下一句:上神保佑。

‘轟隆!’

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女子剛剛還覺得自己死定了,下一瞬,卻見那怪物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狠狠地向後仰翻了過去,直滾了七八圈,才化解了那力道。然後她的頭上忽然一重,有個不知什麽東西,用着奇怪的音調在自己頭頂上嗷嗷叫道:“厲害——厲害——”

“哈哈哈~你個馬屁精,忘了是誰剛剛腦袋都快縮脖子裏了嘛!”笑着堵了那只鹦鹉一句,無視對方瞬間炸起來的羽毛,鳴木雀幾個起落便躍了過來,用簡單的胡語,對這被吓到的女子道:“喂,姑娘,你沒事吧?”

………………

直到現在,女子都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在餘光掠過後方,看見另一個男子雙手聚靈,正與那巨人纏鬥,似乎還占了上風的樣子,她頓時就慌了,不管不顧地高聲尖叫道:“住手!快住手!!!”

狄三先本在對武時便覺得這怪物強得離譜,不僅身法靈巧異常,招式詭秘,處處暗含殺機,推測平日裏慣用的武器當不是這巨錘,而是其它什麽東西。如今聽到這一嗓子,立時明白其中定有隐情,便收起靈刃,單手化掌,靈力做風,直接将那怪物束縛在原地,然後趁着對方未掙脫時迅速後撤,向着另一個方向飛去。

鳴木雀看出了好友的意圖,帶着那個女子跑得比他還快。

圖南走得最晚,正巧那怪物自靈鎖中掙脫了出來,張牙舞爪地撲上來,卻被一柄扇子輕輕松松地抵住,不得寸進。他面上含笑,銀眸中卻是令那怪物都膽寒的氣勢,手腕一翻,便有靈力化作飓風,一下便将那怪物扇飛幾裏,爬都爬不起來,這才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優哉游哉地追了上去。

前面的兩人正飛到了當做城牆的巨大怪石邊上,就在他們準備越過城牆時,那個被帶來的女子卻仿佛見到了洪水猛獸,身子極力向後仰去,驚叫道:“不行!我出去會死的!不可以!”

連續被叫停兩次的狄三先:…………

轉過頭,正看到二師兄那張笑眯眯的臉,只覺突突跳個不停的額角,他停下動作,靈力向四周蔓延,确定那個巨人并未追來後,索性也不走了,只找了個沒有人的帳篷避風,準備将事情問個清楚。

這次鳴木雀很機智地裹了身厚厚的羊皮披風,還特意從酒館老板那買了身胡襖,即使外頭滴水成冰,也沒給凍着。進了帳篷後,他收回對方身上的束縛,動作娴熟地點燃中間的火爐,沖火堆搓着手笑道:“三鮮,圖南你們也來啊,幹杵着作甚?抗凍可不代表不冷……嘿,你這只鳥!”

他失笑道:“又不是叫你,你來作甚?”

還站在門口那邊,正不知當如何的胡族女子只覺頭頂一輕,就見一只仿佛長着羊毛的怪鳥張開翅膀,正正地落在那個說話男子身邊。聽見男子說的話,還很通人性地梗着脖子叫到:“多事——多事——”

她本以為是遇到了什麽異獸,但定睛一看,才發現不過是只鹦鹉,只是身上披了層羊毛,脖子上還圍着條毛色油光水滑的貂皮圍巾,頭頂帶了個貂尾胡帽,才讓她一開始誤看了。

鹦鹉仿佛是察覺了有人瞧着它,頭一歪便看了過來,一雙黑豆似的眼睛眨巴了兩下,又嘎嘎道:“交代——交代——”

心下忽地一顫,女子擡眼,便見那個救了自己兩次的紫眸青年正靜靜地抱劍直立,雖無催促,但其中意味,自是明了。

不知握着什麽東西的手又緊了緊,她定了定神,将那東西放回腰間的羊皮口袋中,又掏出了一只一尺二寸長的大衍尺,竟一言不發地盤膝坐在了地上。

鳴木雀覺得有趣,兩只手還擺在火前烤着,身子已經轉了向,抻長了脖子看去,就見對方雙手聚靈,氣沉丹田,大衍尺上的符文便化作五十數。靈力再動,五十分二、挂一、揲四、歸奇,空中便由尺得一爻為陰,複算,又得一爻為陽。如此往複,得六爻,再經一變,遂成卦。

大衍宮以蔔卦成名,狄三先并不覺意外,但他見這卦顯為‘初六,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六’,主為巽卦,客為兌卦,上澤下風,澤滅木,乃為大過,并非什麽好現象,可見對方所憂之事并不簡單。

“怎麽樣,三鮮?”不知什麽時候靠過來的鳴木雀頂了頂自家好友的肩膀,雙手抱胸,探着頭好奇道:“這卦吉嗎?”

早就知道,能讓這個狐貍盯上,還特地把自己騙過來的事情絕不會簡單。狄三先在得出卦象前就已知不是兇就是大兇,總之肯定吉不起來,如今看到個不算太差的,反倒能心平氣和地解釋道:“澤水過涉則會滅頂,棟梁超載則會彎曲,過猶不及,有拆毀之相。此乃中下之卦,并容兇吉之相,但主方衰落,難回乾卦。”

鳴木雀一聽不是好卦,正要再問些什麽,落在狄三先肩膀上跟着看熱鬧的鹦鹉就先嘎嘎叫道:“兇——兇——小心——小心——”

那女子本正對着卦象出神,這一聲聲的‘兇’就仿佛撞鐘的木頭,狠狠地照着心門上敲,簡直連心神都快被敲散了。她雙目泛紅,揮手散去卦象,怒叱道:“閉嘴!臭鳥!我要拔了你的舌頭!”

“姑娘。”用靈力封住那鹦鹉的嘴,狄三先并沒有吵架的興致,只是平靜地問道:“那街上之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焚城雪  的一個地雷,鞠躬!

哎,整天在游戲裏被打得跟狗似的,從今天起不打游戲了,好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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