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縱橫山莊

狄三先一怔, 不知道哪裏暴露了,只得妥協道:“在下四方天門狄三先,使用假名也是身不由己, 姑娘莫怪。”

“狄三先……?”女子這次打量的時間更多, 在看見他的淺紫色的眸子, 以及隐藏在深處, 璀璨無瑕的靈魂時又搖了搖頭,道:“這是你身份的名字, 我想知道你的本名,真正屬于你的本名。”

…………

狄三先這回真的愣住了。

真正屬于我的本名……

難道……

那個離奇又真實的夢境再度出現在腦中,他薄唇輕啓,帶着些許試探的意味,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那個無人知曉的, 有着另一個人生的名字:“張曦。”

“對了!”女子舒展眉頭,燦爛笑道:“就是這個, 張曦?不就是小太陽嘛!以後就叫你小太陽了!”

狄三先聽在耳裏,只覺既熟悉,又陌生,帶着這種複雜的心情, 他道:“多謝……我已許久未聽到這個名字了。”

“嘿嘿, 還是這個名字比較适合你。”女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道:“我叫杜冉,是個偃甲師!畢生夢想是做出世間最強的偃甲!”

說着,她看了眼自己畢生的傑作, 眼睛閃亮亮的, 帶着滿滿的驕傲和自豪,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夢想!多虧了你, 我終于實現了!”

杜冉……

她是杜冉?

她竟是那個百年前為禍蒼生的大魔頭杜冉!

那這個偃甲……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偃甲,便是日後害得八大門派幾乎折損一半的神級偃甲?

帶着這種不可思議的心情,狄三先再次認真看向面前女子,見她眼神清澈,一身普通粗布武服,頭發亂糟糟地随便挽在腦後,腰間腿上挂了十餘個不明用處的口袋,腳上甚至穿着雙快要磨破的草鞋,真的半點沒有魔頭該有的樣子,明明白白便是一個常年不出門的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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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轉向神級偃甲那邊,正見對方蹲着,被地上一只巴掌大的蟑螂吸引了注意力。它似是很好奇這種未知的生物,試探性地伸出食指,輕輕碰了碰,那蟑螂似是被激怒了,嗡嗡嗡地直接飛了起來,流星般朝着神級偃甲沖去!

神級偃甲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吓了一跳,不小心失去了平衡,直端端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呆傻半晌,委委屈屈地又哼唧了一聲。

狄三先:…………

不可能吧?

想起此行推動歷史發展的目的,狄三先着實心情複雜,按他本來的想法,只需将魔頭找到,交給現在的八大門派,催動武林正道聯合,這樣既免了生靈塗炭,又可直接達到讓魔頭伏法的結果。可她們現在這般樣子,莫說作惡,簡直人畜無害,是個靈修都能欺負一把,即使眼力強如他,也實在看不出這一人一偃甲到底能有什麽邪念。

但歷史不會說謊,不說其餘七大門派,單單四方天門裏經歷過那場大戰的人,都能說出當時的慘狀。但歷史畢竟尚未發生,這一人一偃甲也并未步入邪道,若僅僅因為他們未來作惡,便去扼殺無辜之人,也未免不太公平。

不願錯殺無辜,又有救人職責在身,狄三先思及此次考驗尚有半月有餘,決定留在他們身邊,看看事情會如何發展。況且這神級偃甲雖是新生,僅憑剛才一擊都知力量無可匹敵,即便是全盛時期的他都難說輸贏,有這般逆天能為,若是可以在自己的引導下全心向善,也是造福蒼生的好事。

“小太陽,你在想什麽?”杜冉說了半天才發現他在想事情,便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再一次問道:“你想給他取什麽名?”

……?

取名?

狄三先擡眼便看到期待地注視着自己的神級偃甲,以及擺着同版表情的未來魔頭。他原想拒絕,畢竟這偃甲并非是他所造,又有自己的靈魂,從另一方面來說,都算得上是半個人,命名之事關乎終生,豈能由他兒戲。但轉念一想,每個人名中都飽含期念,不如以此為開始,教他向善而行。

沉吟片刻,篩去腦中無數選擇,挑出最滿意的那個,他認真道:“就叫‘圭璋’吧,《詩經》有歌贊周天子曰‘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聞令望’,願他循圭璋之質,懷圭璋之潔,成為一名品德高潔的君子。”*

“圭璋……”杜冉咂摸了一下這個名字,仗着自己貧瘠的文學素養,苦惱地撓頭道:“全是玉啊,還禮器?君子?你對他要求也太高了!這年頭當人不容易,當個偃甲也逃不掉…………行吧,那就這樣吧,就叫圭璋了。”

圭璋顯然是很喜歡這個名的,雖然制造者忘了給他做嘴,眼睛也雕得歪七扭八,但那雙水晶做的瞳孔洋溢着純粹的歡喜,拉起他的手,開心地哼唧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圭璋将頭轉向左邊,下一瞬,便聽有人喝到:“何人敢在霝降臺撒野!”

杜冉‘哎呀!’一聲,一副做壞事被抓包的表情,趕緊從懷中掏出一支金筆,邊注靈在地上畫法陣,邊着急道:“完了完了被發現了!快跟我走!被抓到就不好了!”

最後一筆落下,她拉着狄三先與圭璋站上去,又掏出一枚靈玉放在陣眼,白光閃現後,他們便出現在了一個木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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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到仇錐心那邊,他與狄三先不同,狄三先本身不過是少門主,并未實際掌權,也未曾細致鑽研過百年前大戰的真相。仇錐心雖未真正繼承莊主之位,但因前任莊主,也就是他的父親過世的早,便有機會翻閱更多的秘聞。

江湖傳聞大多都是八大門派戰勝魔頭,拯救蒼生于水火,就連所有門派典籍記載也無一例外。但奇怪的是,遍覽縱橫山莊的典籍,裏面許多字眼都用得并不恰當,有些錯誤甚至是剛讀書的學童都不會犯。帶着這樣的好奇,他曾拜訪過江湖上一位以文入道,開啓靈感的先生,再加上多方佐證,才隐約觸碰到了一個被埋藏的真相——

百年前那場大戰,似乎并不為除魔衛道,而是為了搶奪制造神級偃甲的圖譜。

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醜聞,尤其對于現在标榜武林正宗的八大門派來說,幾乎是一件致命之事,若有人揭露,必會被群起而攻之。再加上他當初找到的證據并不完善,很多都只是推測,便一直記在心裏,沒有說出去過。

如今這經緯盤給的考驗簡直正中他的下懷,他到要看看,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謂正道,包括自己已死的父親,究竟是群什麽貨色。

仇錐心此次落下的地方并不遠,也在同為五大靈眼之一的霝降臺附近。霝降臺位置正在天海岸內,天海岸又正是讨伐魔頭最初領頭的門派,簡直是天都在助他,在看過考驗後,他便開始在心中列好周密計劃,待到算清變數,就直接去了天海岸。

縱橫山莊本身便能于游說之道,仇錐心在這方面能力也是超群,再加上進獻了一個上品靈器作為登門禮,理所當然的被當做上賓請了進去。這時的八大門派遠沒有未來的威風,撐死也不過是中上流,所以未在客廳等候多久,便有弟子領他去了正殿,面見岸主——闕近天。

闕近天高傲自負,即便拿了上品靈器,态度也未有多好,只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俯視着他,施恩般道:“報上名來。”

仇錐心輕笑一聲,道:“岸主叫我心先生便是。”

“哦?”闕近天面露不屑,黑沉沉的眼睛俯視着他,冷笑道:“你這瘸子何德何能,敢在本尊面前自稱先生?”

仇錐心卻并不生氣,只随手拂過自己鮮紅的袍角,用挑弄人心的惑人之語,道:“若在下說,能助岸主成為正道魁首呢?”

闕近天只覺得自己見了個瘋子,不耐煩道:“大話休說,直敘重點。”

仇錐心道:“若随在下所言,自不會讓幫主失望。這第一步棋,便在霝降臺。”

“這世間将有第一個神級偃甲,能懂人言,通人性,學人語,本身能力超絕,天下無敵,得之便可統禦武林。而這個偃甲,将會首先在霝降臺現世,希望岸主莫要錯過如此良機。”

闕近天不屑嗤笑道:“神級偃甲,你倒真是會想,這世上怎會存在如此逆天之物。”

仇錐心知道世間偃甲俱是無知無覺,任憑人為操縱之物,想要取信于他,并不簡單。既然說理無用,那就只好利誘了,他纖手一揮,空曠的大殿上便整整齊齊又放上三件上品靈器,一件賽一件的珍貴:“無憑無據,岸主自不會信我,我便以這三樣靈器為賭,若那偃甲并未出現,便俱歸岸主,我此生不再踏入天海岸一步。若當真有那偃甲,這三樣靈器同樣歸屬岸主,只是後面如何對付那個偃師,由我來指揮。”

闕近天看了眼那三樣價值連城的靈器,又看了眼這個仿佛腦殼壞掉的人,詫異道:“你不反悔?”

仇錐心胸有成竹地笑道:“自然不會。”

“好!”話音落下,那三樣靈器便盡數被收起,闕近天自高座站起,一步一步慢慢走下臺階,待到近前,他才冷哼道:“本尊便看你狂言,來人!”

他對着出現在大殿上的弟子道:“傳令紫薇垣,日夜監守霝降臺,有什麽動靜,全數禀告。”

“是!”

作者有話要說:

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聞令望——《卷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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