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脖子後的臉
男人終究還是沒有眼瞎到極點,他看出了我的冷漠,于是身子微微前傾,露出了一個縱容的笑容來,“生氣了?”他似乎刻意将自己的聲音變得有磁性了很多。
他甚至在這時候,擡起手拉了拉領口,露出了一截喉結。
他這是在向我展示自以為是的性感?
我快被逗笑了。
這人難道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像是小醜一樣嗎?
我毫不掩飾臉上嘲諷的表情。
張曉紅雖然讨厭,但是她的男朋友在她走後就擺出這樣的姿态,更加令人讨厭。實在讓人為她覺得有些不值。
男人瞥見了我臉上的嘲諷之色,他微微變了變臉色,但随即又裝作不經意地道:“喻小姐,要是現在的工作太累的話,不如來我們公司吧?人事部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現在又開始賣弄自己的社會地位了?我這下徹底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是在不遺餘力地勾引着我了。
可是有必要嗎?外面女孩子那麽多,他有必要找到我這個張曉紅的舊同事身上嗎?要知道這個選擇碰壁的可能性實在太大了。
還是說,他另有目的?
想要獲得我的青睐,只是他表面上表現出來,想要讓我看到的東西。而實際上,卻又有着另一層目的?
我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淡淡道:“對了,您叫?”我是真的忘記了他的名字,只不過在這個時候問出來,還帶上了一點輕視羞辱的味道。
我是在告訴他,他根本不值得我記住。
這下男人的臉色明顯變得難看極了。
“你……不記得我的名字?”男人的表情還有些難以置信。
他以為自己的魅力深似海嗎?見過一面就必須得記住他了?我想也不想便道:“不記得。”
男人倒是越挫越勇了,道:“沒關系,現在重新開始就行了。我叫胡志兵……”
他的話音剛落下,我就看見咖啡廳的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回可不再是什麽詭異的女人了,而是狄澤的身影。狄澤似有所覺,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便大步走了過來。
胡志兵見我的注意力在門口,便也跟着朝那邊看了過去,這一眼,當然也看見了狄澤。
狄澤的外貌何等出衆,從他踏入到咖啡廳之後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陣陣驚嘆聲随之在耳邊響起。
“好帥啊!”
“是哪個明星嗎?”
“混血兒嗎?天哪太帥了……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
見到這麽一幕,胡志兵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但他還是勉強笑着說:“喻小姐喜歡這樣的男人啊……”
我照舊沒有搭理他。
而狄澤眼看着便要走近了。
胡志兵的臉色陡然變得加倍難看了起來:“他是來找你的?”
我和狄澤誰都沒有搭理他。
“走吧。”狄澤在我身旁站定淡淡地出聲道,全然無視了胡志兵的存在。
胡志兵臉色變了變,站起身來看着狄澤:“您是?”
胡志兵大概沒想到,自己一站起來,在對方面前倒是顯得更矮了。我看得實在有些想笑。
狄澤這才微微轉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由狄澤做來顯得輕慢極了。但是周圍的女客人卻是對着這一幕發出了壓不住的尖叫聲:“好帥好帥!那一眼好帥!”
“你是誰?”狄澤口吻冷漠。
“我、我是喻小姐的朋友。”
聽見這句話,我差點笑出聲來。胡志兵的臉可真大,恐怕都有一口鍋那麽大了。我跟他加上這次也才見了不過兩面,這就能稱得上是朋友了?
我低聲道:“他是張曉紅的男友。”
“張曉紅?”狄澤回頭看我,面上飛快地掠過了疑惑之色。顯然他已經忘記張曉紅是誰了。
胡志兵卻不知道這一點,他忙道:“是前男友。”
“前男友?”我皺了皺眉:“什麽時候的事?”
“曉紅都已經過世了……自然……”胡志兵笑了笑,臉上一點愧疚和悲痛之色都沒有。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這麽快就成前任了?”
胡志兵還在裝傻:“不快,不快。畢竟曉紅人都走了,活人當然要往前看嘛。我也不能過分沉溺在過去的感情中。”胡志兵順帶訴說了一下自己對張曉紅的深情,但随即又表明就算是張曉紅在陰間,也會希望他能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最後胡志兵話音一轉,道:“喻小姐,一會兒我們一起吃飯吧。這位先生……這位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聽了這話,我心頭的不耐煩登時升到了極點,怒火也跟着竄了出來。
這胡志兵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竟然一副反客為主的口吻!
狄澤面色冷了冷,直接了當地伸出手來抓住了我的手腕:“走。”
胡志兵忙攔了上來:“哎哎,你這是幹什麽?喻小姐都還沒說話呢。”
“我們走吧。”我看着狄澤說。
我們已然将胡志兵無視了個徹底,但厚臉皮的人其厚顏之程度總是超乎人的想象。
胡志兵喋喋不休地道:“喻小姐是跟誰走?都這個點兒了,該去用飯了……”
我轉頭看着他:“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胡志兵愣了愣,尴尬地笑了笑:“哦,喻小姐要和這位先生走啊。”
我突然想起了上次狄澤請我吃飯的那家米其林三星,我抿了抿唇,笑道:“是啊,我們要去東街146號那家Vitas。胡先生要一起來嗎?AA制也是可以的。”
胡志兵的臉頓時就青了。
東街那一塊兒的店都不便宜,常有人調侃,把那條街叫成富二代街。因為有不少富二代愛帶着小女友過去消費。由此可見,普通白領是根本消費不起的。
胡志兵并非一頓都吃不起,但這一頓卻能要了他的命。
“你們、你們去吧,去吧……”胡志兵臉色越發地青了,這時候倒是恨不得趕緊将我們送走了。
我笑了笑:“那就再見了。”
回過頭來,我卻發現狄澤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臉龐上。定定的,目不轉睛。我臉上難道有什麽髒東西嗎?
“沒事,走吧。”狄澤突然道。
我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跟着狄澤一塊兒朝門邊走去。
等走了幾步,我才突然想起——
剛才狄澤是在……看我笑?
這個猜測似乎自戀了些。
我搖搖頭,将這個猜測從腦子裏甩了出去。
我們兩人很快就走到了門口。
這時候,我突然很想看一看胡志兵的臉色難看到什麽地步了。于是我回了個頭。
胡志兵站在咖啡桌旁邊,面色有些黑沉。
我忍不住再度笑了笑。
這胡志兵還真是自找沒臉……
我正欲收回視線,下一刻我卻從胡志兵的脖子後面瞥見了一張臉。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是我眼花了嗎?
我攥了攥拳頭,眨了眨眼,再度朝胡志兵的方向看去。
一張臉!!!
真的有一張臉!!!
那張臉一片慘白,但是黑黑的發絲間卻在緩緩往下流血。
突然間,那張臉上嵌着的黑黝黝的眼珠子轉動了,然後猛地定格住,正對準了我的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清了那張臉。
那……那不是張曉紅嗎!
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間都亂了起來。
“怎麽了?”大概是我的異狀表現得太明顯了,狄澤不由低頭看我。
“你看他身後。”
狄澤順着我的目光轉頭看去,随即皺了皺眉:“怎麽有個怨靈跟着他?”
“那、那是怨靈?那就是張曉紅,他女朋友,我們在停屍房值班室裏,撞見的那個……不對,那顆頭!”雖然說起來有點可怖又惡心,但這是最快喚起狄澤記憶的方式了。
狄澤低頭想了想,随即皺了皺眉:“是她。”
胡志兵察覺到了我們注視的目光,或許他還當我是戀戀不舍,竟然還擡起頭沖我笑了笑。
只是胡志兵脖子後還背着那張恐怖的臉,他這一笑只顯得更加詭異了。
我被他笑得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先走吧。”狄澤的手突然放到了我的肩上,然後帶動着我轉過了身,引着我繼續往外走。
旁邊有女客人忍不住又尖叫了一聲:“好man!”
狄澤面色不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舉動造成了什麽樣的誤會。
我也的确不想再看見胡志兵的嘴臉,更不想見到張曉紅那張慘白的鬼臉,想也不想地就跟着狄澤走了出去。
等出了咖啡館,我才覺得空氣驟然清醒了不少。
我猛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這才想起來問狄澤:“狄總是有什麽事嗎?”
“上車。”狄澤說。
“啊?”
“不是要去那家店吃飯嗎?”狄澤面無表情地反問。
我有些哭笑不得:“那是說出來唬胡志兵的。”
狄澤面無表情地接着道:“你不用AA。”
我更加哭笑不得了。
狄澤是覺得我舍不得花錢,所以才遲遲不肯動步子嗎?
想到那天的美味……我心中一動:“好!走吧。”
這時候我還全然不知道,狄澤請我再去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只是為了方便順理成章地将我再度帶到了他那神秘的住處去。
……
我上了狄澤的車,車窗沒有搖上來。
外面突然飄了點水進來。
好像是下雨了。
我動了動鼻子,總覺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空氣中似乎彌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