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脫軌篇07
陸安手握在車門開關上,緊緊攥着,艱難壓制住內心想立刻奪門而出,馬上逃離此地的念頭。結婚?現在跟他談結婚?荒唐之餘還是荒唐,陸安盯着那一沓再熟悉不過的黑紙白字,想起當初是怎麽跟個無知傻逼似的一條一條鑽研這些婚姻登記流程,怎麽心存僥幸夢想貪戀薛榮能真正成為他的伴侶。
孤注一擲之後等來的是什麽?結果薛榮說什麽來着?說他不相信婚姻,說婚姻關系不過是一種利益交換,還不如固定床伴來得便利又舒心。那些字字誅心的話,陸安沒忘。
薛榮有一點說得倒是真的沒錯:婚姻是一場利益交換。眼下便已經是最好的诠釋了,陸安接過那一沓紙,慘淡的臉上露出苦笑,說着:“薛先生不是不喜歡被這種東西束縛嗎?”
薛榮實在是不喜歡陸安臉上那種假兮兮的笑容,雖然不至于猙獰醜陋,但是落在薛榮眼裏也是差不多了,他完全不喜歡陸安這種強裝風淡雲輕的虛僞,明明就是要哭的表情嘛,還笑什麽笑,薛榮心裏甚至生出要不要再狠一點,幹脆把他弄哭好了,又想着陸安濕漉漉一張小臉哭得都是眼淚花花,洗得眼睛又黑又亮,跟小麻雀崽子似的可憐兮兮地盯着他,哎,薛先生一想,下腹都跟着緊了,想弄哭他的心思愈發占了上乘。
不過薛先生最終還是恢複了點人性,輕輕咳嗽了一聲,說着:“人的想法會變。”
陸安幾乎立刻接話,脫口而出道:“我的想法也會變,我一點也沒有跟您維持什麽婚姻關系的想法。”
薛榮瞅着陸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陸安的腮幫子,不滿道:“一點肉都沒有,捏不到了。”
陸安厭惡地偏頭去躲,薛榮冷笑道:“你不适合經商,自從你當家,秦氏集團亂成一鍋粥,雖然不全是你的錯,但是你有很重要的幾次決策失誤,以後有機會我給你上上課,給你指出來。簡單點說,你沒有敏銳地嗅覺,也沒有果敢的魄力,因為是個門外漢,很多時候只能人雲亦雲,在瞬息萬變的商業圈子裏,你沒有駕駛好這個龐大集團的能力。要是有我跟你做顧問,事情倒是會有轉機。當然,我覺得你更适合過着閑閑散散的日子,繼續寫寫小說,在廚房裏弄點菜肴……給我吃。”
陸安已經消下去的火氣又蹿了上來,拽着車門道:“開鎖,我要下車,你愛找誰結婚找誰去。”
薛榮抓着陸安胳膊,說着:“想清楚了?”
陸安氣道:“不用想就清楚,我拒絕!”
薛榮松開手,說着:“不着急,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清楚。”
陸安甩上車門,薛榮突然又從車裏快步出來,把陸安重新塞回去,重新落鎖,陸安氣得想使用暴力了,薛榮一派淡定地發動車子,說着:“差點忘了,要帶你去譚楓那裏打針,作為你未來的丈夫,需要對你的身體狀況負責。”
陸安覺得胸口窩憋着一口老血,堵得他胸悶氣短,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問着:“薛榮,你怎麽能這麽不要臉?你把我當成什麽,第二個唐洛?”
薛榮笑了笑,說道:“果然還在吃醋。”
陸安覺得眼下就是雞同鴨講,跟薛榮的腦回路不在一個空間裏,他乏力的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頹然嘆口氣,說着:“薛榮,我現在沒精力跟你鬧,你有能力幫我,有想從我這裏得到的,我一定盡全力滿足,可是你不要想拿那些我承受不起的逼我。”
薛榮說道:“沒跟你開玩笑,我是很認真地再跟你求婚。這幾天給你空間和時間,讓你自己想清楚,把利弊關系都梳理明白,我不會打擾你。”
陸安無言以對,等到醫院的時候,薛榮把陸安送到譚楓辦公室後就離開了,真的踐行“不打擾”的約定,陸安無精打采地坐在譚楓對面,譚醫生拍了拍陸安肩膀,說着:“攤上薛榮這麽個貨色,夠煩的吧?”
陸安感激地瞧着譚楓,點點頭,說着:“我想劈死他得了。”想了想又說道:“他要我跟他結婚,對,我就跟他結,然後找人劈死他,把他的財産全部占為己有。我要被他氣死了。”
譚楓笑着贊同道:“這個想法好得很,我支持,可以給你配把刀,到時候拿到遺産,分我一半。”
陸安也笑着點點頭,說着:“沒問題,不過我真怕哪天忍不住,那把菜刀就把他剁了。”
譚楓大笑,給陸安紮針,說着:“小安,咱也認識很多年了,說句心裏話,薛榮配不上你。”
陸安心情輕松了一些,問着:“總算有人說人話了。”
譚楓道:“小安,放松一點,你還年輕,開開心心也是一天,愁眉苦臉也是一天,人生不過百年,得過且過就過去了,別太苛求自己。”
陸安無奈道:“不是身不由己嘛,哪能那麽自由。”
譚楓遞給陸安一杯溫水,說着:“所以,對自己好點。乖乖打針,我還要去接診,要不要讓護士姐姐給你講個故事?”
陸安笑着打發譚楓出去,盯着點滴發呆。
譚楓在醫院門口找到了等候在車裏的薛榮,說着:“你跟他求婚了?”
薛榮點頭,譚楓笑着點了一支煙,說道:“薛榮你就一傻逼,我要笑着看你是怎麽作死的。你這不是逼他嗎?他家裏發生那麽大變故,你不體貼安慰着點,上來就放大招要小安跟你結婚?麻煩你用正常人的思維想想,你這是不是脅迫?他心裏能好受?你這不是欺負他家裏沒人嗎?”
薛榮皺眉,辯解道:“如果沒有合法名分,很多事情不好辦,比如說我要幹涉他公司事務的話,以外人身份說不過去,但是伴侶的話,就方便多了。那小子就嘴皮子厲害,經營企業笨得很,我不幫他他家很快就倒閉了,我要是随便幹涉,他肯定又以為他要侵吞他家東西了,還不如幹脆固定關系,再把財産都提前分割明白,免得他多心。”
譚楓相當無語,只能吸着煙點評道:“傻逼。”
薛榮對此習以為常,說着:“我準備在協議裏加一條。”
譚楓一臉棄療狀,吐着雲霧問道:“什麽?”
薛榮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着:“得要孩子,他一個,我一個,代孕。”
譚楓翻了個白眼,直接走了。
薛榮說給三天時間,陸安根本沒當回事,為了給譚楓面子,他乖乖把點滴打完才走,回到公司一頓忙活。因為薛榮的警告,陸安沒敢去s市,薛榮別的不靠譜,商業決策上卻絕對是好手,陸安慎重起見,還是參考了薛榮的意見。不過想起薛榮将他貶低得那麽一無是處,陸安心裏還是窩火得很。
陸安壓根沒把薛榮說得三天期限放在心裏,該幹嘛幹嘛,眼看着風平浪靜三天就要過去了,誰知道第三天晚上,還是出了大變故,齊珲出事了。
陸安雖然跟齊珲熟識很多年,但是他并未真正了解過齊珲的性情,只知道齊珲是個好脾氣,對他百依百順,沒見過齊珲發過火,說話都沒快過似的。陸安怎麽也想不到這麽一個溫和的人,竟然會決然選擇自殺。
齊珲的成長一直順風順水,出身富貴,學業有成,順利接手家族企業,事業發展也是順遂安穩,他從未受過什麽風浪挫折,直到休斯離開。齊珲的服裝企業因為抄襲官司背負了巨大的輿論壓力,巨額賠償也是能要企業的命,人心惶惶之下不少工作室裏的設計師集體跳槽,已經簽好的合約都無法維持。短短幾個月,齊珲家裏幾代人經營下的企業,已經走到了末路。
秦炎當家的時候,是齊珲這邊強有力的財閥支撐,秦炎出事,陸安走馬上任自顧不暇,也是危機不斷,無法顧及齊珲,齊珲也不願意給陸安添麻煩,齊珲骨子裏又是要臉要面的人,堅持着不去跟外人低頭求救,拖着拖着,就出事了。
他無法接受自己徹底挫敗的事實,把自己鎖在家裏,先吞安眠藥,又在浴缸裏割了手腕。
那個說話腔調怪異的老外最早察覺出異常,砸門砸窗戶闖進齊珲屋子,将命懸一線的人送到醫院搶救。陸安在病房外面見到了那個老外,正緊張地搓着手矗立成一根電線杆似的守在那裏,寸步不離。陸安心裏濃重的挫敗感再次籠罩心頭,他無能守護好家業,也無能守護好朋友,對于齊珲來說,他都不如一個外人盡心。
有錢的時候不覺得怎麽樣,山窮水盡的時候才發現錢真的能逼死人。人在屋檐下,橫豎都是有必須低頭的時候,只是有人總是得把腦門磕碰得鮮血淋漓才彎下腰杆。
陸安從醫院裏出來直接去了薛榮那裏,再次踏進薛榮的房子,陸安站在門口的時候就開口說道:“我同意你的提議。”
薛榮笑了笑,問着:“想清楚了?”
陸安點頭,說着:“想清楚了,我簽字。”
第三卷 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