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從前妻的床上醒來(二)

老梁并不老,他叫梁任, 是一個瘦高個戴着金絲框眼鏡的年輕男人, 看上去很斯文, 就像一個中學教師。而被稱為老李的是一個名叫李思彤的短發女人, 一雙小眼睛被厚厚的猶如啤酒瓶的眼鏡片遮住, 她手中夾着一根煙,正倚靠着大貨車吞吐着煙霧。

“我說你提溜着這麽幾個大箱子,是要搬家呢?”梁任推開了車門從駕駛室跳了出來,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葉肆, 啧啧兩聲後, “可別是和你家美嬌娘鬧別扭被掃地出門了吧?”

葉肆橫了梁任一眼, 其實他說的也沒差。“少廢話, 先幫我把東西扔你家中去,我們再出發去黑森林。”

“秦婉同意你出來了?”李思彤忽然開了口, 聲音嘶啞,指尖輕輕一彈, 煙頭就掉落在地, 明明滅滅。葉肆并不想跟這兩人說自己已經離婚的事情,只是胡亂地一點頭, 很不耐煩地應道:“趕緊走吧。”

李思彤是個沉悶的女人, 而梁任正好與他相反, 一路上叽叽喳喳就像麻雀兒叫個不停。大貨車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穿梭,好幾回因為他轉過頭說話,險些與一側的小轎車撞上。這可別沒到黑森林, 就命喪于這馬路殺手之手噢!

“……嘿,好家夥,這古老的地圖可是我從古董店一個老頭手中高價買來的,有了它,我們就不會在黑森林裏迷路了。還有護身符,是我從城外的佛寺裏求來的,咱們幹這一行的什麽沒遇到過,有了這個護身符呢,就可以——”

“少廢話,安心開你的車!”不耐的聲音響了起來,葉肆的目光從後視鏡裏正好與李思彤相對,心中一驚,趕忙低下了頭。這個女人有點奇怪,在原主的記憶中,似乎很少有她的痕跡,與她有關的僅剩下零星的片段。看不透的人,也是個危險的人。有不少人進入了那片黑森林,可出來的只有少數幾個,到底是森林可怖,還是人心難測?

車子将東西送回了老梁家,拐了個彎進入加油站,那兩人都下車抽煙了,只有葉肆待在車中,滿是不耐的四處張望。胸腔裏的心怦怦亂跳,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忽然間,那可怖悚然的鈴聲響起,瞥了眼手機屏幕,備注只有一個秦字。

“你在哪兒?東西都搬走了?”從那一頭傳來的聲音溫柔動聽,秦婉是站在落地窗前往下望呢?還是窩在沙發中一手摁着抱枕?或是在廚房中忙碌,困難的将手機夾在了耳邊?

“都搬走了。”葉肆沉默了片刻,淡聲應道。

“我以為你會回答我第一個問題。”那頭的人一聲輕笑。

“這似乎與你無關了。”外頭的吵鬧忽地敲擊着耳膜,葉肆笑了笑,用手掩住了手機,屏息等待那頭的反應?

“到底有沒有關系,不久之後便知道了。”從這輕柔的帶着笑意的話語中,其實很難知道秦婉的真正情緒,葉肆無聲地笑了笑,應道,“那就以後再說,我朋友來了,先挂了。”也不等秦婉有反應,便摁了挂斷。此時,外出抽煙的人一個接一個跳上車。在發動機那沉悶的聲響中,葉肆微微地合上眼。

“你剛才跟誰通話?”李思彤的聲音響起,話語強硬,似乎非要得到一個答案。身邊的人這種近乎頤指氣使的習慣從何而來?秦婉也就罷了,這李思彤又算什麽人?葉肆勾了勾唇,拉下了衣服的兜帽将自己整張臉都罩住,不去回答李思彤的話,當然也不去看她的神情。

去黑森林的路似乎很長,又像是很短。大貨車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方越來越暗,似是要沉入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黑夜暗夢中。等到最後一抹天光被夜色吞噬,前方的道路也起了舞,車燈暈開了一片,仿佛見到了一群僵屍在路上行走,可是眨眼間又消失不見,仿若幻覺。

“導航沒信號了。”梁任踩下了剎車,将貨車停到一旁,怕是擋了別人的道,可是此處幾乎不見人的蹤跡,他看了眼前方的道路,沉聲說道,“我們在車上過一夜,等天亮了再進林子裏去。”

李思彤點了點頭,葉肆睜着一雙惺忪朦胧的眼,既然這兩個人已經做下了決定,自然也不會再過問她的意見。咚咚咚,沉悶的響聲不知道從哪一處傳來,瞥了眼梁任,他臉上沒有絲毫異樣,仿佛沒有聽到這種聲音。

“如果我們能找到古帝陵,絕對會大賺一筆的!”車中暗黃的燈照亮了梁任興奮的臉龐,他推了推眼鏡,攤開了那一卷破舊的地圖,上面用紅筆做下了标記。“這兒,這兒,還有那兒,都可能是古帝陵的入口。這副地圖能夠流傳出來,說明很久之前就有人去探索過古帝陵。”

“被盜過的帝陵,我們還能找到什麽?”葉肆笑了笑,淡聲問道。

“那賣給我的老頭說,這圖是他太爺爺從一個渾身是血的怪人手中得到的,那個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一命嗚呼了。古帝陵裏的陪葬品不計其數,裏面的機關和陣法怎麽可能會少?我更願意相信那些人還沒有找到什麽就死了,不然市面上怎麽沒有任何流通的古帝陵之物?”

葉肆沒有再應聲,她微合着雙眼,從那被逼成一線的亮光中,仿佛又瞧見了一個個模糊的東西。咚咚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要将她包圍。許久之後,從驚惶中回神的葉肆,才發現那聲音是她自己心跳的節奏。

“仙人指路”“天女散花”“含沙射影”,系統面板中的技能欄浮現着這些字眼,許是之前的小世界遺留下來的,匆匆地掃了眼技能,葉肆才多了幾分心安。梁任和李思彤,誰都不知道他們在關鍵時候是否靠譜,還是自己有傍身的本領來得好。

“那個賣給你地圖的老人有沒有說守陵者的事情?”李思彤忽然間發問,打破了車中的寂靜。

梁任皺了皺眉頭,半晌後才應道:“有,他說的跟典籍記載中一樣,守陵者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忽然離開了黑森林,他們融入了社會中,再也找不到蹤跡。”

“會不會是遇到什麽危險?”李思彤又道,“傳聞中古帝破解了長生的秘方,可他最後莫名其妙的死去,史書中沒有明确記載,但是從一些散落在各方的典籍中,隐約能找到一些痕跡。道人做法,巫師祭祀,古老的傳說中,古帝陵的構造是為了鎮壓兇靈。那所謂的兇靈,很可能就是非正常死亡的古帝。”

“古帝的時代,還處于禪讓制,繼承帝位的人原定是一個賢能的部落首領,可最後卻避居虞山,将帝位讓給了古帝的相國。這位相國最後也成為了名垂天下的聖王,可是他到底不是各方部落共同推選出來的,他是如何繼承了帝位的呢?”

“這跟我們去古帝陵有什麽關系?”梁任擰了擰眉,問道。

“呵。”李思彤嗤笑一聲。應道,“守陵者是後任的古帝派出的,如果古帝在南巡途中暴斃與他有關,那麽守陵人真的是為了守住古帝陵麽?恐怕是為了鎮壓古帝的怨靈!當然,怨氣在千年間流轉,守陵者已經無力逼近古帝陵,他們選擇的當然是快速撤離!”

“你說這些是要告訴我們古帝陵很危險?”梁任偏着頭看李思彤,斯文一笑,“就算古帝怨氣通天,我也要闖上一回,如果害怕了,你自己先回去,我跟小葉一起走。”

“我只是提醒你!”李思彤的面上浮現了一絲愠怒,陰冷的目光在梁任身上停留了片刻,唇中吐出了四個字,“有去無回!”

在這種關頭聽見喪氣話,梁任的怒氣也被激了上來,脖頸上青筋暴起,手握成了拳頭舉在半空中,仿佛下一刻就會用力捶打下去。喉結滾動,梁任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猛地将手甩下,冷哼道:“李思彤,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動手打你!”

“我怎麽不信?”李思彤怪叫一聲,陰陽怪氣地應道,“你老梁可能着呢!打女人,賣兄弟,私吞巨款,你有什麽事情幹不出來?”話音才落下,就聽見啪地一聲脆響,氣急敗壞的梁任惡狠狠地盯着李思彤,就像一只眼冒綠光盯着獵物的惡狼,恨不得将她給撕裂,而李思彤也梗着脖子一張臉漲得通紅。眼鏡被這一巴掌扇偏,露出來的眼睛閃着憤怒的烈焰。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葉肆其實不關心這兩人之間那大大小小的矛盾,可要是這真打起來,在這狹窄逼仄的空間中鐵定會殃及池魚,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她怒聲斥道:“你們兩個還有完沒完!要打的話出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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