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哪怕只是一點螢火】

落下的吻是攫取,亦是占有。

齊昱感覺自己的心在狂跳,唇是滾燙。他直覺不知前途,卻也不想再有退路。此時此刻,只想将一心欲念化入實處,再不去管他究竟是天長地久,還是星光微末。

哪怕只是一點螢火。

他捧着溫彥之的臉,勁厚的掌下,是最輕柔的力道,吻卻深而重。就在那一吻落下之時,懷中之人猛地一顫,随即雙唇相接,他只覺渾身如同燃過一道電火,腦中似炸開一道雷鳴。

溫彥之整個人都僵住了,此時唯一能做只是睜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和那雙微阖的杏眸中,一抹邪邪的狡黠,深邃的暗色。後背緊緊貼在牆上,待反應過來,只本能将雙手抵住齊昱胸前,要把人往後推。可又哪裏推得動?齊昱堅實的胸膛好似塊磐石生了根,一分一毫都未後移,反而像是被溫彥之的動作激怒,而更欺上一步,右手向後滑至溫彥之的後腦緊緊扣住,唇齒愈發糾纏。

齊昱發覺雙手下的肌膚愈發炙熱,懷中的人反抗不動,逐漸乖順得像一只白兔。這仿佛是無聲的迎合,齊昱吻得愈發深情。

……

……可漸漸地,齊昱發現,有點不對勁。

他慢慢喘息着停下來,略略推開兩寸遠,看着溫彥之:“你……”

溫彥之一張臉通紅,大眼睛定定盯着齊昱,大氣不出一口。

是真的,沒有,出氣。

“嘿,呆子,吸氣。”齊昱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臉。

溫彥之這才大大吐出一口氣,急速喘息着,整張臉已經憋得滾燙潮紅,神情就像是受驚的小動物。

齊昱再也忍不住,終究是笑了出來,雙手撐在溫彥之身側,呼出的熱氣就在他耳畔。

溫彥之此時的臉是紅到不能再紅,撞玉般的聲音也是急促:“皇上……”

齊昱挑起眉頭,垂首抵着他額間:“叫聲齊昱來聽聽。”

Advertisement

“微臣不敢!皇上,萬萬不可!”溫彥之此時理智回潮,只頂着一張通紅的臉要推開齊昱:“微臣罪該萬……”

“你再敢說這句,”齊昱幾乎只是兩把就把他又按老實了,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低聲道,“今夜就別想出這屋子了。”

溫彥之瞬間閉嘴,眼睛清亮地看着齊昱。

嗯,這才可愛。齊昱嘴角挽起一抹笑,再往溫彥之略有紅腫的唇上啄了一口,“總算是親到了。”

——總算?

溫彥之腦子裏轟的一聲,欲念,邪祟,有違禮教,君臣之道……甚至是龔致遠的臉,都統統混雜一處,攪亂成了一鍋粥,叫他雙腿一軟,卻被齊昱死死撐住。

齊昱靜靜低頭瞧着他,聲如沉水:“溫彥之,你知不知道,你長得太好看。”

看久了,就想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溫彥之驚得渾身開始微微顫抖,“皇上是君,微臣,是臣……怎可,怎可行這違背禮教之事,日後青史有載,亦是——”

“你還想把這事也記下來?”齊昱低低地笑,慢慢湊在溫彥之的耳邊,“也好,那你最好把你不會換氣之事也一道記了。”

溫彥之大窘,連忙想抱着花箋奪路而逃,卻被齊昱又按了回來,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的脖頸,邪笑着問他:“你想就這麽出去?”

他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青衫微松,領口拉到了肩頭,露出一大片脖頸、胸口。他下意識就要連忙遮掩,卻被齊昱鎖住了手腕。

沉默中,齊昱低頭,輕輕在溫彥之頸間落下熾烈一吻,叫溫彥之全身繃緊了線條,忽而更加滾燙起來。

齊昱緩緩擡起頭,眸色深沉地望着他,低聲地喚:“溫彥之,溫彥之……”

——不是溫舍人,也不是什麽溫員外。

——他一直都最喜歡的,只是他原原本本的這個名字。

——溫涼如水,美士為彥。溫彥之,溫彥之……

——此刻他不再是他的臣子,他亦不再是他的君主,只是兩個,尋尋常常的男人。

正當溫彥之快要緊張到昏厥過去的時候,門口忽然響起兩下叩門聲。

“皇上,臣有事求見!”外面傳來李庚年歡快的聲音。

齊昱的眼中當場竟有絲殺意,咬着牙問:“何事?!”

——但凡朕要和這呆子有什麽,你就要來搗亂是吧?!

門外,李庚年雙手捧着一個大湯碗,幸福而愉悅道:“臣為皇上煲了一碗湯!”

齊昱:“……”

——誰,要,喝,湯,了?

溫彥之趁着這個檔口連忙鑽出齊昱的手臂,迅速拉好身上的衣物,可一張臉确實無法消紅,便也就直挺挺地站着。

齊昱嘆了聲惡氣,眯起眼瞧了瞧溫彥之,終究還是坐回羅漢床上,“進來吧。”

李庚年仰着頭,捧着那碗寶貴的湯,一步步走到花屏後齊昱面前,恭敬跪下:“皇上,此乃臣的一番心意。”

——從此,皇上,您就可以告別往日的煩憂。

——不用給臣加官進爵,不用賜臣良田美妾,這都是臣,應當做的。

齊昱懊惱地盯着李庚年的頭頂,“嗯,放外間桌上罷,朕過會兒用。”

李庚年:“……哦,臣遵旨。”

不一會兒,外間咯噠一聲,是瓷碗放在桌上的聲音。李庚年的聲音幽幽傳來:“熱湯即涼,皇上記得早些用啊……”

齊昱惱火:“朕知道了!退下!”

李庚年站在門前,寥落地望向花屏後。

——沒關系,皇上,無人知曉的秘辛讓您不安,就讓臣來,經受所有的怒火。

——過了今晚,一切将煙消雲散。

溫彥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到了花屏邊上,“天色不早,皇上應當安歇,微臣便随李侍衛一同告退了。”

說罷竟也不等齊昱首肯,居然抱着布包花箋就先李庚年一步拉開門,風也似地多路狂奔。

李庚年吞口水,不知為何,只覺此刻自家皇上對自己更加橫眉冷對了……

他連忙也緊随溫員外的腳步,迅速出房,關門。

——完美。皇上,您可以獨自享用,臣的心意了。

齊昱坐在禪房裏嘆了口氣,好好的一塊肉,被李庚年這混賬給放跑了。

漸漸回想起方才一室旖旎,齊昱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唇齒之間似乎都還留有一絲呆子身上的清香味。

甚美妙。

他心情極好地站起身來,漫步踱到外間,只見桌上放着個帶蓋的雪白瓷碗,大約能有臉盆那麽大,也不知裏面是什麽,大約是炖雞炖骨頭一類吧。

齊昱這麽想着,揭開了蓋子。

只見雪白的瓷碗裏,盛着滿滿的湯水,當中端端正正地沉着,一根長長的,棕粉色,還卷了一個圈兒的——

豬,尾,巴。

不是雞,不是骨頭,甚至不是素菜……居然真的是豬,尾,巴。

齊昱挑起眉想,豬尾巴湯……不是小時候太後給譽王常熬的,用來治……

尿床的嗎?!

繼而聯想到早間打水遇見李庚年的事,齊昱只覺腦中轟地一聲,怒火貫頂,一把将蓋子摔回瓷碗上,轉身拉開禪房大門:“李!庚!年!”

次日一早,龔致遠早起出來吃饅頭,只見劉侍郎神清氣爽地坐在石桌邊上,旁邊的李侍衛卻是滿臉的愁苦,額角還頂了個包。

——嗯?

“李侍衛,你腦袋怎麽啦?”龔致遠很關心地眨巴眼睛,看着李庚年。

“不小心,撞的。”李庚年欲哭無淚。

雖然頭上的包是被皇上打的,可是,感覺更像是自己被門夾的。

我的加官進爵,我的良田美妾,我的忠心護主,嗚嗚嗚。

龔致遠左右沒見到溫彥之,“咦,溫兄慣常起得早,今日怎不見?”

一個和尚道:“溫員外一早自己做了點米湯吃過了,說要去山頂兜兜風。”

——看來經了昨日一事,呆子害羞了。齊昱只覺內心暖融融的,遂兩口吃完手裏的饅頭,又喝了口茶水,便道:“你們先吃,本官上山尋尋溫彥之。”

李庚年驀地擡頭看着齊昱的背影。

——皇上為何不叫臣去尋?為何要自己親自去?

——難道,對溫員外的信賴,早已超過了臣?或是……

正是千回百轉地念想見,卻聽身邊龔致遠嘆了口氣,“李侍衛,你覺得近日……劉侍郎,是不是刻意不同我講話?”

李庚年:“……啊?”

——皇上?刻意?同你?

——本侍衛,并沒有,這麽,覺得。本侍衛,勸你,也,不要,這麽,覺得。

不然我頭上的包,就是你的下場。

可龔致遠卻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可說,不可說,也許如此,才是最好的選擇。”

李庚年:“……啊?”

龔主事,你究竟在想什麽?

昭華山山頂的風中,已經搖曳漫空梧桐,金黃的片葉落了一地,人踩上去有清脆的聲響。

溫彥之聽聞聲音,回過頭來,正見齊昱順着石階拾級而上。那一瞬間,昨夜旖旎之事猛地浮現腦中,他雙頰大紅。

——是怎麽,都沒有料到的。

他本以為此種禮教不容的欲念只存在于他的心裏,豈知将這層薄紗捅破的人,竟然是皇上。

那些說不得,道不得之事,他在不寐的夜裏想過多少次,同屋而眠的那一夜,幾乎已經以為這會是此生,距離皇上,最近,最近的一次。

可當昨夜,一切突如其來,他奔回禪房時,又覺得是如此虛幻,像是飄飛在虛空裏的薔薇花瓣,細小而輕,幾乎一眨眼就要看不見。

怕是一醒來,還以為是一場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