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懷孕太意外】
“二少奶奶,咱們真的要離開嗎?”春花手上拎着一個布包,神情遲疑,語氣猶豫的開口問道。
“不是要離開,而是已經離開了。”紀芙柔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已然緊閉的裴家大門,扯了扯嘴角道。
“二爺現今不在府上,也許咱們可以等二爺回來……”春花認為還有機會。
“等他回來做什麽,讓他親手寫封休書給我嗎?”紀芙柔說着搖了搖頭,告訴還帶着希望想回到裴家的春花說:“提出要休妻的便是裴晟睿本人,不是大太太,即便他回來了,這件事也不會有所改變的。”
“可是二爺說,只要二少奶奶把鋪子——”
“不可能!”紀芙柔斬釘截鐵的打斷她,然後對她說:“春花,如果你想留在裴家,那你就留下來好了。”
“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二少奶奶您別生氣。”春花誠惶誠恐的解釋。
“我沒有生氣。”紀芙柔平靜地的搖頭,誠摯的看着她說:“人各有志,如果你想繼留在裴家,我可以把賣身契還給你,你雖跟着我嫁到裴家只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但想必在府內應該也有交好的人才對,請那人替你說項說項,要留下來應該不是什麽問題。”
春花不斷地搖頭,心急的表白道:“奴婢要跟着二少奶奶,奴婢不要留在裴家。”
“你不必在意我。”
春花這下着急得都紅了眼眶,“二少奶奶,您不要奴婢了是不是?奴婢已經沒有家了,如果連二少奶奶都不要奴婢的話,奴婢真的不知道能去哪裏,嗚嗚嗚……”她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
“唉,別哭、別哭,我沒說不要你啊,”紀芙柔急忙安撫她,一頓後,又用命令的口吻道:“以後我去哪兒,你就跟我去哪兒,不想跟都不行,聽見了沒有?”
春花頓時破涕為笑,抹去臉上的淚水迅速的答道:“奴婢遵命。”
“好了,既然決定要跟着我,以後就別更叫我二少奶奶了,改口叫我……”紀芙柔猶豫了一下,道:“改叫娘子吧,且你我之間也不必再用敬稱了。”已不是裴家的少奶奶,更不是紀家的小姐,好像只剩下娘子這個稱謂适合她這個失婚女用了。
“是,娘子。”春花立刻從善如流的應道“不過娘子,你将秋月一個人留下來沒問題嗎?”她有些擔心。
“那丫頭個性太過剛直,不懂得變通,可是也因此做事從不馬虎,會盡心盡力完成我所交代的工作——我讓她留下來看顧我的嫁妝,等咱們到米嬷嬷那裏之後,再派人來接她與那些嫁妝。所以她一定會好好的待在裴家,一心一意的替我守好那些嫁妝,不管是她的人或是那些嫁妝都不會搞丢的。”紀?柔解釋道,又揶揄的看了她一眼,“若是留你下來,你大概會惶恐不安的整天躲在被子裏面哭,擔心我會把你給忘了吧?”
春花表情讪讪然的,因為她真的會這樣。
“走吧,咱們到驿站去,順利的話,應該後天就能見到米嬷嬷了。”紀芙柔有些興奮的說,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等她到米嬷嬷那兒之後,就可以開始大展身手的賺錢,為以後米蟲生活的目标做準備。
她還年輕,虛歲也不過才十七而已,現在努力不愁未來會沒有好日子過,因為這一世她身邊既沒有不靠譜的父母,也沒有老闖禍要她出錢出力收拾善後的兄弟姊妹,沒了那些負累,還有一群奉她為主、忠心耿耿的家丁奴婢們做助力,這樣她若還不能過上好日子的話,幹脆現在就去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主仆倆買了些路上要吃的幹糧走到驿站時,正好趕上今日的末班馬車,在确定目的地沒錯後,兩人匆匆付了錢就上了車。
馬車趕得又急又快,說是今日出發的時間晚了些,加上天色看起來又陰陰暗暗的,恐怕會下雨,所以要趁雨下來之前多趕些路,免得到時候下起大雨路上耽擱了,入夜還到達不了目的地。
總而言之,馬車走得飛快,坐在車廂裏的乘客被颠得不行卻有苦難言,因為不忍不行,誰也不想耽擱了行程後在雨夜裏坐車趕路。
紀芙柔被颠得頭昏腦漲,一張臉煞白煞白的,雖然她整個人都覺得很不舒服,卻又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因為她作夢也沒想到在前世坐什麽車都從不暈車的她,竟會穿越到這古代來暈馬車,這到底算什麽啊?
“娘子,你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你的臉色好蒼白。”春花關心的低聲問她。
“頭暈,想吐。”紀芙柔答道。
“啊,這可怎麽辦?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奴婢要去哪裏找大夫……”
“別慌,沒事,只要讓我靠着,別覺得那麽暈就行了。”紀芙柔說。
“這樣真的行嗎?”
“照你家娘子說的話做,這情況我見過,只要等馬車抵達目的地停下來之後,體息一會兒就會沒事了。”與她們同乘車的一位大娘突然出聲說道。
“我也見過,這是暈車,馬車乘得少才會這樣,以後多乘乘,習慣了就沒事了。”車輛內另一名乘客大叔也開口道。
春花聞言後,心終于定了下來,不再那麽慌張恐懼。
她小心翼翼的讓主子倚靠在自己身上,柔聲道:“娘子你靠着奴婢,如果你真的想吐,就直接吐在奴婢身上沒關系的。”
“嗯。”紀芙柔倚靠着她輕應一聲,不過自然不可能真到想吐時吐在春花身上。
不過說真的,這樣靠着春花,多個人緩沖馬車的颠簸,感覺的确舒服多了。
她閉上眼睛,祈禱時間夠過得快一點,趕緊抵頭目的地,要不然趕緊下雨也行,這樣馬車的速度自然得慢下來,也就不會這麽颠了,暈車的感覺真的是該死的糟透了。
馬車搖搖晃晃、颠上颠下的走了好久,就在紀芙柔覺得自己就快要難過得嘔吐出來時,車速突然慢了下來,車廂內也跟着平穩許多。
“快到了,前面就是康鎮了。”車廂內有人說話。
紀芙柔睜開眼晴,無比的感激,終于要到了嗎?真是謝天謝地!
雖說是快到了,但馬車還是又走了約莫一刻鐘才緩慢地停了下來。
馬車停下後,車夫将車門打開,車廂內的乘客拎着随身攜帶的包袱魚貫而出,紀芙柔慘白着一張臉跟着排隊下車,而在春花扶持下跳下馬車的瞬間,突然将春花推到一旁,迅速沖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彎腰嘔吐了起來。
“娘子……”春花一臉擔憂卻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緊跟在主子身旁,一邊伸手攙扶着主子,一邊轉頭四下找人幫忙。“這位大娘,請問你知道這裏哪裏有大夫嗎?我家娘子——”
紀芙柔然反手抓住春花的手,沙啞的出聲道:“春花,不用,我沒事。”
“可是娘子——”
“你家娘子這是暈車,吐一吐再休息一晚就沒事了,和你家娘子一樣狀況的人,我在這驿站門前看多了,放心,沒大礙的。”方才同車的大娘未走遠,聞聲後熱心的對春花說道。
“大娘說的對,我休息一晚就沒事了,不必請大夫。”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光了之後,紀芙柔舒服了點,擡起頭來對春花說,只是那張慘白的臉實在有些吓人。
“娘子,你真的沒事嗎?奴婢認為還是請大夫看看比較好。”春花看着一臉蒼白的她,憂心忡忡的說道。
紀芙柔搖搖頭,心知肚明白己不過就是暈車罷了,真沒到必須看大夫的程度。
可是經過一晚的食欲不振,加上隔日早起時又莫名其妙的吐了一回之後,她就沒辦法拒絕春花的勸說了,畢竟她們今日還得再搭一天的馬車,以她現在這狀況,明顯讓人擔心。
唉,如果有暈車藥就好了,也不知道在這古代裏,大夫怎麽治量車這個毛病?
麻煩客棧小二請的大夫來得挺快的,妙的是大夫一進廂房,開門見山就說他已經把藥都準備好也帶來了,絕不會耽誤到她們趕坐驿站馬車的時間,現在只需要把個脈确認狀況加減量就行,效率超級高。
紀芙柔不在意,覺得這就是一個成藥的概念,想必這位大夫一樣常遇到暈車又趕時間,非得搭上下一班驿站馬車的病患,這才有此變通與準備。
但春花卻無法接受這樣的大夫,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了。
哪有病患的脈都還沒把,不知道病人生了什麽病就先有藥方的?這個人真是大夫嗎,不會是個騙子吧?
她忍不住傾身小聲的在主子耳邊說:“娘子,咱們換個大夫,奴婢感覺這個大夫不妥。”
紀芙柔笑了一下,小聲的安撫她,“先看看再說。”
春花點點頭,在接下來的時間卻是聚精會神的盯着大夫的一舉一動,就像是想從這人的舉動中找出他就是個騙子的證據。
紀芙柔看了只覺得好笑。
大夫好整以暇的坐下來伸手替她把脈,紀芙柔好奇的看着,等着聽大夫診脈後的結果,怎知卻見原本一臉信心十足的大夫皺起了眉頭。
“是有什麽問題嗎?”她出聲問道,覺得這大夫眉頭皺得她有些惴惴不安。
大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另一只手。”
紀芙柔聽話的将另一只手伸出來,然後目不轉晴的看着大夫的神情,懷疑自己肯定除了暈車外,還有別的毛病,否則不會讓原本充滿自信,連藥都事先準備好才來的大夫露出如慎重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大夫收手,擡眼看向她,視線卻是先落在她頭頂處,然後才迎向她疑惑的目光,面露猶豫之色。
“我是不是得了什麽難治的重病,大夫有話直說沒關系。”紀芙柔認真而平靜的開口道。
“不,只是……”大夫欲言又止的再次看向她的頭頂,遲疑着自己究竟該不該坦言相告,或是明哲保身。
“你這個大夫是怎麽一回事,我家娘子到底生了什麽病,你倒是說話啊,吞吞吐吐的做什麽?”春花受不了的出聲道。
“你家娘子?”大夫驚喜的看向紀芙柔,脫口問道:“姑娘成親了?”
紀芙柔挑了下眉頭,還沒開口,一旁的春花已怒不可抑的罵道。
“我家娘子成沒成親幹你什麽事?你這個大夫真是大夫嗎?根本就是個登徒子!”
“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你們都梳着姑娘發式,以為這位小娘子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這才會有此一問。”大夫趕緊解釋道,接着如釋重負的說:“既然成了親那就辦了,小娘子沒生什麽病,就是有了身孕,動了點胎氣,不需要吃藥,只需要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一頓,他又勸道:“孩子事大,若不是什麽攸關生死的大事需要趕路,你們最好還是等身子穩了之後再出發吧。”說完,大夫看着目瞪口呆的主仆倆,疑惑的問:“怎麽了?”
為何兩人臉上都沒什麽喜色呢?
“沒事,謝謝大夫。”紀芙柔回神搖頭,強顏歡笑的轉頭對春花吩咐道:“春花,你替我送送大夫。”
“喔,喔,好。”春花有些恍神的點頭,擔憂的看了主子眼後,這才領着大夫出門,開藥方付診金。
紀芙柔待春花他們離開後,這才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表情複雜的伸手輕放在肚子上。
她竟然懷孕了?
據她所知,原主也就在成親那一晚與裴晟睿同床共枕那麽一次而已,沒想到竟就這麽一次就懷孕了,這是什麽百分百的中獎機率啊?真是太誇張,離譜了!
算算時間,她已經懷孕有兩個月了。
這段時間真的發生太多事,從原主落水重病身亡到她穿越而來,再到生身之母過世期間所發生的一切,她一直都處于又忙又累、情緒起伏不定之間,然而因便如此,這個孩子卻還是緊緊地依附着她成長至今,半點狀況都沒有出,這代表了什麽?
“娘子,大夫走了。”春花去而複返的回到廂房,輕聲禀報。
“好,咱們不趕時間,就在這客棧多待兩天再出發吧。”紀芙柔擡起頭來對她說道。
“出發回裴家嗎?”春花問。
“當然是去沛城了,為什麽要回裴家?”紀芙柔莫名其妙。
“娘子懷了二爺的孩子。”
“那又如何?我都已經被裴家休離了,這個孩子自然也已與裴家無關。”
“可是先前大太太和二爺并不知道娘子有了身孕,現在娘子有了孩子,也許——”
“也許他們會看在孩子的分上,讓我母憑子貴的重回裴家?”紀芙柔接口道。
春花用力的點頭。
“問題是我壓根兒就不想回去。”
“娘子為何不想回裴家啊?”春花張口結舌的看着她,半晌後才吶吶地問道,實在不解。
“回去有什麽好?”紀芙柔反問她,“回去咱們每天都得關在暮雨院裏,哪兒都不行去,還得被人瞧不起,看人臉色過日子,回去對咱們來說到底有什麽好處?”
春花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間根本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以她的想法來說,這姑娘家大了不就是要成親生孩子,然後好好的将孩子養大,再看孩子成親生子嗎?這需要什麽好處啊?
如果真要計較,裴家很富有,二爺長得又好看,年紀也不大,家裏服侍的下人成群,不管吃的、穿的、用的比尋常人家好太多了,這些難道不是好處嗎?所以她真的有些不懂娘子的想法。
“春花,你是怎麽想的,說出來聽聽看,也讓我會考慮一二。”紀芙柔看着她說,光看這丫頭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有不同的想法。
“奴婢不懂娘子所說的好處指的是什麽?”春花嗫嚅的開口道:“對奴婢來說,不愁吃穿住,還有人服侍,這是人人作夢都想要過的日子,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處?”
“只要有銀兩,不愁吃穿住和有人服侍這有什麽難的?不回裴家,咱們也能靠自己辦到,所以這不算。”紀芙柔搖頭道。
“靠自己也能辦到嗎?”
“當然。”紀芙柔點頭道。“有娘留給我的鋪子,咱們就不會缺銀兩用,有銀兩在,咱們還怕過不上好日子嗎?所以既然能靠自己過上好日子,我為什麽還要回裴家去讓人輕視怠慢瞧不起?”
春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覺得主子說的有道理,但想了想突然又覺得不對。“娘子,可是你現在懷了身孕,小少爺不能沒有爹啊。”
“為什麽不能?就當我是個寡婦,他是個遺腹子,沒爹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紀芙柔不以為然。
春花頓時哭笑不得,娘子這是在詛咒二爺嗎?
“況且,”紀芙柔又道:“誰知道未來我會不會遇到一個真心待我、愛我、想娶我的男人,到時候我的孩子不就有爹了?”
春花被她驚人的言論吓傻了,瞠目結舌的看了她好半晌。
“怎麽,你好像很驚訝我有再嫁人的想法?”紀芙柔好笑的看着她。
“奴婢是很驚訝,沒想到娘子會這樣想,還有……有些擔心。”春花眉頭輕蹙,一臉憂心。
“擔心什麽?”紀芙柔疑惑的問。
“擔心二爺或是其他裴家人若是知道娘子懷了身孕,有了裴家的骨肉,他們會允許娘子帶着小少爺再嫁人,讓小少爺喚旁人爹嗎?”
“都已經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了,他們憑什麽不允?還有,孩子是我生、我養,随我姓紀又不姓裴,我高興要讓我的孩子喚誰爹就喚誰爹,他們可管不着。”紀芙柔哼聲道,任性得有些不可理喻。
“可是,二爺是小少爺的親爹——”
“我要說不是,他奈我何?”紀芙柔打斷她。“還有,你怎麽一直說小少爺呢?也許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女孩,是小小姐也說不一定。”
“奴婢以為做母親的都會想生兒子,娘子難道不想嗎?”春花愕然問道。
紀芙柔搖頭,手輕覆在肚子上,神情溫柔的看着依舊平坦的肚子,輕聲道:“男的女的都行,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春花看着渾身散發出一種迷人光彩的主子,突然有種感觸,她說:“二爺和大太太将來一定會後悔的。”
“那也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只要我不後悔就行了。”紀芙柔說,而她當然、絕對、打死都不可能會後悔。
她的孩子可以沒有父親,卻不能在缺乏愛與母親被人輕漠視的環境中長大。
雖然沒有父親,但她一定會給孩子滿滿的愛,讓孩子開心快樂的長大成人,也會将自己上輩子所學、在這時代用得上的一切知識與技能全都教給他,讓孩子不靠父族庇蔭,憑自己就掙到不輸裴家的財富與地位,到時候她也能靠聰明能幹又孝順的兒子或女兒做只米蟲,一圓兩世的米蟲美夢了。
這樣的未來,真是讓人心生向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