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枯藤老樹（一）
是夜，月影清寂。
淡淡的月光灑在一片濃密幽深的山林中，這片山林中乍一看上去樹木繁盛，每棵樹都枝繁葉茂，有幾人合抱起來那麽粗，還長得參天沖雲的，可當來此處伐木的工人挑燈一近看，才發現它們竟然都只是徒有其表。
它們的葉子雖然很多，但全部都枯萎了，可這是長青山，不管春夏秋冬，從前無論何時這滿山樹木都是青翠的，鮮活的，可是它們此刻都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幹了汁液，成了灰黃色的枯葉，但是它們又能保持着不被風吹落，真是怪了！
幾名伐木工人看得稀奇，再見那合抱起來有幾人粗的樹幹，表面看上去并無異常，可當其中一名工人伸手去摸了一下那樹的時候，不禁驚叫出了聲來，“軟的，這樹竟然是軟的！”
像是一個人沒有了心。
又松又軟塌塌的，宛如遲暮之年的老婦身上的皮膚一般，水分流失，只剩下一層幹癟松弛的皮。
這些樹木的內裏都似被什麽東西給吸幹了，只剩下空木一棵，披着枯葉在夜風中哀嚎。
夜深了，月亮有一瞬間忽然隐沒進雲層裏，眼下一片黑暗，山林中的伐木工人還在找尋着能夠用來做成死人棺材的樹木，他們往山林深處走去。
走着走着，走在最後面的一個人感到背後一涼，黑夜中似是有雙手貼在了他後背上，他腳下沉重，再邁不出去一步……突然！他發出“啊”的一聲驚叫！
那一聲驚動了走在前面的人不由回頭去看身後發生了什麽？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看到是什麽就倒下，幽深的山林中閃過一道鮮紅的血光，在朦胧的月色映襯下十分詭谲。
幽深的山林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來，林中的鳥兒被驚飛争相逃竄，黑夜中有一雙長滿枯葉倒刺的手在無限的伸長，伸長再伸長，那尖銳又鋒利的刺，又開始紮向山林中一切有生氣的東西，貪婪地吸食吮吸……
漸漸的，那雙手上的枯葉慢慢變綠而富有生氣，綠色的藤蔓在招搖着揮舞着，可林中卻有越來越多的樹木變得枯敗，死去，只剩一具空殼凄涼地豎立在那裏。
堅強不屈地不肯倒下。
這片山林就是在青丘荒境西北角的那座長青山。
可惜長青山已經漸漸褪去了從前滿山長青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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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荒境，狐小魅掙紮着從将她網住的那張網中變幻成人形站起來。
一旁的狐小九已經被從這個網中放了出去，但是紫狐又用繩索将他捆綁起來就挨在她身邊，她近距離欣賞着狐小九美得雌雄莫辨的那張俊臉。
紫狐就是枯藤老樹點名要娶的狐貍精，因為她是青丘荒境裏現任狐族族長的女兒，娶了她枯藤老樹覺得有面子，好歹紫狐尊貴的身份在那裏，雖然她的美貌遠遠不及狐小魅，還有點雜毛，因為紫狐的爹是銀狐，她娘才是紫狐，兩個狐雜交，生出來的紫狐身上就摻雜了一些銀色的毛發，但是人家出身好，不像狐小魅從小就是只有狐生沒狐養的野狐貍。
雖然她人美心善，愛做好事的美名在外，但那也都是青丘十八山內那些山野精靈給她封的，比起狐族族長的女兒，她那什麽狐貍仙都是虛名罷了。
狐小魅站起身來手指動了動，想要用法術破開困住她的網，可是徒勞，她根本破不開，還招來紫狐一頓嘲笑，“狐小魅你就別白費力氣了，就憑你的法力，怎麽可能破了我父王的密網。”
正說着，那狐族族長就從洞外走進來了。
他一身銀衣黑發，看上去陰沉沉的，銀衣上摻了點灰，準确點來說，這是一只灰銀狐。
紫狐忙迎過去，喊了聲，“父王你來了。”
灰銀狐族長嗯了聲，看了一眼沖他大喊大叫:“你個淫狐快放了我！”的狐小魅，沉聲道:“明天枯藤老樹就會派人來迎娶你了，你再嚷嚷也沒用！”
狐小魅哼了聲，“他要娶的是你女兒不是我！你就不怕他到時候發現了不對，滅了你的狐貍老巢嗎？”
灰銀狐也冷冷哼了聲，“那個枯藤老樹不過是仗着自己這幾年在長青山上勢力越來越大，就想娶我女兒？他想得倒美！把你這個野狐貍嫁給他都算是便宜了他。”
但是他還是選擇将狐小魅替代他女兒嫁過去，一來為了他自己的女兒能夠在狐小魅嫁過去之後得到狐小九，二來，枯藤老樹若是發現了不對勁，想要對他青丘荒境發難，到時候他只要動動嘴皮子，狐小魅那張豔絕無雙的臉也定能為他化幹戈為玉帛。
雖然枯藤老樹只是一山之妖，打起來倒也不足為懼，但是神魔大戰過後青丘荒境正處在休養生息之時，不宜再因為此事大動幹戈開戰，耗靈耗力。
他舍不得女兒嫁給一棵枯藤老樹，讓狐小魅替代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紫狐聽了消息後歡喜雀躍，她搖着灰銀狐族長的胳膊，“父王父王你說的是真的嗎？”
灰銀狐點了點頭。
紫狐又道:“那等把狐小魅嫁給那枯藤老樹後，你也快快為我和狐小九辦一場婚禮吧！我要快點娶了狐小九！”
狐小九在那急得直搖頭，他被封了口，說不出話來。
狐小魅聽得火冒三丈，她在原地蹦噠指着紫狐和灰銀狐罵:“你，你們強搶……民男！無恥不要臉！”
話是跟她看過的話本子和去到人間那幾天學來的。
紫狐聽了撇撇嘴哼了聲，走到她面前，伸手用力推了她一把，趾高氣昂地宣示主權，“狐小九是我的！”
狐小九搖頭搖個不停。
狐小魅咬牙切齒地擡腳踢紫狐，握拳要打紫狐，可她還在網裏，行動十分不便，沒一會，就被紫狐手腳并用打倒在地。
她嗷嗚嗚叫起來，漂亮的白羽衣被弄髒了，但依然不影響她美豔絕倫，她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閃着淚花，狐小九看得心疼極了，他一歪身倒在地上向狐小魅滾過去，要去阻止紫狐對她的毆打。
只是他還沒滾到地方，灰銀狐就先行出手阻止了紫狐，他不禁喝了紫狐一聲，“好了！你要是把她打傷了，花了她的臉，是想等着明天自己嫁給枯藤老樹嗎？”
紫狐一聽，才連忙住手，灰銀狐又叫其他小輩狐貍把狐小魅帶去另一個狐貍洞裏，給她梳洗打扮等待着明日枯藤老樹派人來接她去長青山拜堂成親。
……
又滑出雲層的月色映在寒山寺上，寂寂清寒夜，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聲如鼓點般密集，又似天雷滾滾驚破耳。
“救命救命啊！主持，方丈各位法師們快開開門救人啊！”敲門的人又在大聲呼喊，呼吸聲十分急促。
片刻過後，寒山寺的大門終于被打開，從裏面探出一個腦袋光光的小和尚來，這是在這值夜班的，不過已經到了下半夜困意襲來，他昏昏地睡了過去，所以才沒第一時間聽見敲門聲，只見他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問:“不知施主半夜敲門所為何事？”
敲門者十分的慌急，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他是一步也不敢停地跑上了寒山寺的。
“山下，山下的縣城中來了個妖怪，搶了好多童男童女！還傷了許多人，還請法師速速跟我去救人啊！”
這寒山寺平時受他們供奉，當然他們也受到寒山寺的庇佑，所以出了事，山下的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來寒山寺尋求幫助，畢竟這寺中的主持是遠近聞名的高僧。
小和尚聽了之後，安慰了那人幾句，便就立刻去将此事禀報上去了。
沒多會，便就聽到寺中響起了沉沉的鐘聲。
寺中和尚一聽到鐘聲就都起來了，無妄動作最快，他披上袈裟就出門，去大門集結的路上正遇到他師父，他忙問:“師父，這是發生了何事？”
空淨主持回道:“山下出現了妖怪在作亂，爾等快快收拾好随我一同下山去捉妖。”
無妄點頭應是，又忍不住問道:“是什麽妖怪？”他心裏莫名有些慌亂着急，不會是那天被他趕走跑掉的那只七尾白狐吧？
他搖搖頭，不會的，那只小狐貍說過她從來沒害過人的，她是不會做壞事的！嗯，他這樣安慰着自己，但聽空淨大師又言，“目前還不知道。”又囑咐了一句，“妖最狡猾，要處處小心。”
無妄鄭重點頭，寅時末，寒山寺集結了十幾名僧人下了山去。
山下的臨江縣陰風陣陣，空曠的大街上到處充斥着孩童的哭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海浪翻湧不休。
那些孩童皆被一個龐然大物擄去，前來哭喊着要回自家孩子的那些大人非死即傷，汩汩的血自他們心口流出，他們全身上下被樹藤所纏住。
那雙長滿枝丫枯葉的手成了臨江城內所有人的夢魇。
寒山寺那些僧人到達臨江縣城的時候，只見滿城枯葉在風中飄零飛舞，落到地上層層疊疊将濃稠的血色掩住，可那死屍的氣味卻在城中彌漫着，遮掩不去。
天本該快要亮了，可臨江城上空卻還是灰蒙蒙一片，死氣沉沉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就定在9點鐘更新。我回來了，不知道你們都有木有回來啊？感謝在2018-05-18 12:02:46~2020-07-24 19:15: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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