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捏爆了軟柿子
藍千珏有樣學樣,剛吃了口便挑了挑英挺的眉峰,贊道:“這味道實在是極好,軟糯香甜又甜而不膩。”
沈季堯見他這般一本正經跟吃了山珍海味一般誇紅薯,瞬間被戳中了笑點,他強忍下笑意,将地上剩下的兩個番薯中其中一個大的遞給藍千珏,說道:“好吃就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藍千珏本來是打算讓沈季堯多吃的,在聽到後面那句話後莞爾一笑,不打算再出言推辭。
吃完番薯後藍千珏繼續去做他的事,沈季堯則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等着,天幹地爽,涼風習習,他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藍千珏做了會兒事,轉身來看到沈季堯正靠坐在樹下睡得不甚安穩,于是他抱了些幹草過來鋪墊在一邊,随後将人小心的抱到幹草上躺着,又脫下自己上身的短竭搭在他的頭上,以免他被明亮的光晃醒。
藍千珏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心中逐漸升起一股微妙感,卻又難以言喻。
他毫不自知的笑了笑,又過去做事。
晌午,日正中天,沈季堯睡得渾身細汗,被熱醒了。
他揭下蓋在頭頂的短竭抱着,爬起來坐在幹草上眯着眼懵了片刻才逐漸清醒,沈季堯摸了摸身下柔軟的幹草墊,知道這是藍千珏為他弄的,心中不禁一暖,他擡頭看去,只見藍千珏身上全是汗水,古銅色的肌肉十分漂亮,正揮着鋤頭幹活。
他愣愣的看了半晌,這才起身去将他的衣服搭在刺蓬上,向藍千珏走去。
一上午的時間藍千珏已經鏟除了許多雜草,目測被開出的空地大約有十來丈左右,寬約兩丈,地裏堆了十來堆幹草堆,此時他仍舊毫不間歇的幹着活,揮汗如雨。
沈季堯走到一旁去默默看着他幹活,藍千珏揮着鋤頭,仍舊游刃有餘的看向他,說:“睡醒了?若是無聊的話你且自己先回家去。”
“不無聊。”沈季堯說:“我看看你怎麽做,以後跟你一起幹活。”
藍千珏自然知道他指的以後是什麽時候,他不禁暗自推算了一番沈季堯腹中孩子出生的時間,于是笑了笑說:“我來做就可以。”
沈季堯不置可否,卻看得很是認真。
到得傍晚,總算是開了兩塊地出來,不過僅僅是除了草,明日再來繼續松土。
天漸漸暗了下來,周圍陣陣蟲鳴響起,熱度退了下去,夜風陣陣竟頗有些涼意,藍千珏穿上短竭,籃子鋤頭全拿在左手,随後十分自然的牽起沈季堯,生怕他因着天暗看不清路而不小心摔跤,沈季堯也不矯情,任由他牽着自己往前走,有人時刻惦記着自己的感覺很舒服他并不排斥,至少不會再像上一世一樣有種活得索然無味的感覺,不會再一心只想着要出人頭地讓家人多給他一些疼愛。
而如今他的想法已有所改變,這裏沒有家人的愛等着他出人頭地後來給他,他需要的就是活出尊嚴,他要活得比瞧不起他的那些人風光數倍,二來是要活得比前世窩囊的自己舒服,有氣就發,而不是一味忍讓,這只會讓別人更加得意而自己無限委屈,有愛就愛,絕不虛度青春,這是他現在的宗旨。
思及此他看了看前面精瘦高大的背影,雖然對方同他一樣是個男人,但愛無關性別,若他願意全心全意的愛自己,自己也會去愛他。
沈季堯:“……”
怎麽突然想到這茬了?!沈季堯有些困惑,總覺得自己的思緒好像有些奇怪,居然會突然有這想法,雖然藍千珏不經意的舉動确實令他心生好感,能有這想法難道是已在潛意識裏已經認可了這個體貼沉默的男人?
沈季堯尴尬的摸了把臉,抛開雜念認真看路。
兩人回到村裏時天已黑盡,院中三戶人家的燈火透過油紙窗照到地上,屋中不時傳來小孩子打鬧的聲音,顯得十分溫馨,然而這一切美好都與兩人無關,他們徑直走向屬于自己的黑漆漆的柴房。
藍千珏松開沈季堯的手,摸出鑰匙來開了門,他将鋤頭杵在門外,拎着籃子回了屋裏點亮油燈,随後打水來先讓沈季堯簡單擦洗後自己才就着水抹了把臉,完事後便去屋外生火,沈季堯則拿出幾個番薯來洗淨,放在瓦罐中去煮,權當今夜的晚飯。
兩人吃了晚飯,沈季堯又打水燒熱了洗漱一番才躺到了床上,藍千珏吹滅了屋中油燈,摸索着過來躺到床上,本就不寬的床鋪頓時因為藍千珏躺下顯得更加擁擠,在還是原主之前兩人從未同床共枕過,沈季堯恐懼藍千珏,因此藍千珏都是兩條小凳子拼在一起靠在牆角湊合,直到換成沈堯後,兩人才開始睡一張床。
兩人背對背躺着,沈季堯也不多說,盡量往裏靠讓藍千珏好躺一些,屋外蟋蟀的叫聲此起彼伏很是催眠,沈季堯很快進入睡眠狀态,正舒服間,他感覺到藍千珏輕輕翻了個身往自己這邊靠過來,沈季堯瞬間清醒,感覺到身後溫暖的胸膛正貼着自己的後背,對方的手則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腰上。
沈季堯心髒頓時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他捏緊了手堪堪克制住肌肉緊繃的緊張感,調整了下呼吸不讓身後的人察覺到他的緊張,一刻鐘後他才逐漸适應了兩人的這個姿勢,卻一時再難入睡。
這是第一次在沈季堯清醒的狀态下感受到別人的懷抱,從小他就不知道什麽叫疼愛呵護,自從他父親斷定他的八字給家中帶來黴運後,他就再也沒受到過他人的在乎與關心,甚至還總是被苛責怨恨。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關懷與關注,卻是一個相處只有十多天的人給的,心酸緊張之餘,竟有些悸動。
沈季堯就這般心情複雜的思考着直到睡着,竟難得的一夜好眠。
第二日醒來時藍千珏已不在屋中。
沈季堯先是起去看了看籃子裏的番薯,一個沒少,他眉頭不禁皺了皺,藍千珏是打算餓着肚子幹活?
算了,中午煮幾個番薯給他送去。
沈季堯在百寶袋裏摸出了些榛子跟水果吃了權當早餐,等填飽肚子打算去洗番薯時一看水桶裏只剩下小半桶水,于是沈季堯把剩餘的水倒進一個幹淨的木盆裏,擔上擔子準備去打點水來用。
村裏的水井離家有點距離,他擔起擔子出得門來将屋門鎖上往外走去。
空氣十分清新,村裏出沒的人也少,沈季堯猶自惬意的擔着擔子走在村裏由無數房屋并排着建在一起而形成的小路上,對一旁院落中偶爾傳來議論他的話毫不在乎,自顧的徑直往井邊走去。
井邊有幾名婦女正在洗菜,沈季堯腳步頓了頓,看着前方的幾人遲疑了一瞬,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幾名婦人正有說有笑的洗着菜,甫一瞧見沈季堯,突然就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幾人紛紛擡頭盯着沈季堯看。
沈季堯也不管她們,繞過幾人往砌成一個拱形廟宇般的水井走去。
他放下水桶拿出桶裏的葫蘆瓢來打水涮桶,卻突然聽一婦人陰陽怪氣地說道:“自從我男人知曉我有了身孕吶,就差天天将我捧在手裏護着了,哪裏能讓我出來抛頭露面幹這些重活,這就是妖物與女人的區別了。”
另一名婦人接茬道:“誰家不是這樣,就只有那牲口才會懷了崽子還得幹活的,你們說是不是,哈哈,可把我樂得。”
幾人紛紛大笑起來,沈季堯充耳不聞,即便是知道她們在變相的辱罵自己那又如何,他不需要為了幾句廢話生氣。
再者,無視才是最有力的回擊。
幾人見沈季堯不接茬,覺得無趣的同時又有些拉不下臉來,于是更加放肆的搦戰,率先開口滿臉尖酸的婦人又說:“男人竟能生娃,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也不知這老天爺是怎麽回事,不作美便算了,竟造出這麽個怪物來膈應人,這天地間已有能傳宗接代的女子了,你說還造出個哥兒來做什麽,哥兒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說着狠狠瞪了沉季堯一眼。
其中一直并未開口的兩人相互看了眼,并未搭言,那明着辱罵沈季堯的婦人接茬道:“哼哼,真是不要臉,堂堂男兒,卻要承歡另一個男人身下,一點羞恥心也沒有,怪不得會被他爹用來抵押還債,若是我也生了這麽個東西,我還不如直接跳河死了算了,想想都替他爹娘覺得不值。”
另一名婦人呵呵笑着正要接茬,沈季堯卻似笑非笑的開口道:“兩個老女人,說人壞話那麽有快感,你們何必還嫁人,你們的爹娘要知道懷胎十月生出的是這麽個玩弄口舌搬弄是非的玩意,估計死了都得羞得不敢去投胎,你們這麽做人,對得起含辛茹苦将你們拉扯成人的爹娘嗎。”
這句句誅心的話語再加上一臉嘲諷的模樣頓時刺得兩名婦人憤起,站起來叉腰就罵:“臭不要臉的怪物!你說什麽?!有種再說一遍!”
沈季堯解下繩子綁着的扁擔站起身來,用扁擔杵了杵地,毫不畏懼的直視兩人,他滿臉鄙夷之色睨着兩人,哼笑道:“你是什麽玩意,讓我再說一遍我就會再說一遍,許你們說我說我爹娘,就不許我說?我不吭聲你們就是好人,我吭聲了你們就羞成怒了麽,呵呵,果然是鄉野村婦,沒什麽教養可言。”
兩婦人被噎得面紅耳赤,卻仍舊不甘心地破口大罵道:“臭不要臉給男人睡的東西,你以為你是什麽好貨色!還不是一樣岔開了腿給男人睡。裝什麽清高,真是婊子立牌坊,不嫌丢你爹娘的人!”
“我可不是什麽貨色,我是人,你才是貨色。”沈季堯說:“你一個婦道人家張口閉口都是被男人睡被男人睡,嗯,我知道你被男人睡了,還一睡就是好幾十年,孩子都睡出幾個來了吧?你又何必當着大夥說出來,要說婊子,怕是得用在你這被人睡了幾十年的女人身上吧,替別人生了娃不算,還得裏裏外外的操持家務,黃臉婆一個,你說你男人如何如何疼你,怎麽不見他給你買一件好衣服,買一些好看的胭脂水粉修飾一下你這塊簸箕一樣坑坑洞洞的臉,喜愛四處去說別人是非,也只有你這種老女人才會幹。”
沈季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一番話來,險些沒把這婦人氣死,她渾身顫抖,擡手指着沈季堯你你你半天,愣是說不出話來。
“贏得起輸不起嗎,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看到的一樣好欺負?”沈季堯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卻令人覺得十分無害,在現世他忍受不了他爹苛責的時候都會頂嘴,這些與他毫不相幹的女人他更加不會放在眼裏,他的宗旨就是能忍的則忍,忍不下去就絕不容許別人繼續欺負,他繼續道:“以後千萬得打聽好對方是否好欺負,別像今天一樣,搞得下不來臺,多尴尬,我都替你臉紅。”
這番話無疑才是最噎人的,險些将這婦人噎得險些背過氣去,她何曾遇上過這麽個‘能說會道’的,且又字字戳到痛處的人,她确實是喜歡撿軟柿子捏,誰知今天把柿子捏爆了噴了自己一身,只得噎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着實是令人憋悶,而先前附和這名婦人說沈季堯的另一名婦女此時已不敢再說話,生怕自己也被搞成這般不上不下的處境。
沈季堯自顧自的哼笑着蹲下去打了半擔水,有些吃力的挑了起來,小心的邁着步子越過臉色難看的幾人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