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午十點，時清從李淼實驗室出來，一路恍惚。
“你給我的樣品裏，有兩顆主要成分鋁碳酸鎂，應該是胃藥，兩顆硫利達嗪……”
“硫利達嗪是什麽？”
“一種精神藥物……”
看過李淼給的硫利達嗪的介紹，時清簡直不敢相信。
怎麽會……
可認真回憶與陸澤衍相處的點點滴滴，認真審視自己驗藥的初心，盡管不願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結果，并非全無征兆。
跟陸澤衍昨夜的對話不斷在他腦海裏盤旋。
“那是因為拿着刀的人是你。”
“不論拿着刀的人是誰，你都要離得遠遠的，千萬不要靠近，是我也不可以。”
所以，他這是在警告我，在給我打預防針嗎？
他是覺得他會傷害到我嗎？
校園清幽，人流不息，極有辨識度的一張臉很快引起一些學子們的注意。
有追他捧他奉他為神話者，激動熱烈。
這是傳說中的小師哥耶！我居然見到了活的小師哥？
小師哥就是小師哥，還是這麽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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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哥回來是幹嘛呢？他不是都已經畢業了嗎？
有鄙他嫌他看他不上者，忿忿不平。
為了名利抛棄科學的垃圾！
進了那個圈子就不要回來污染土地！
科學界的悲哀。
然而畢竟是在校園裏，畢竟都聽過小師哥的威名，除了有人偷偷拍下幾張照片，除了內心或喜或怒地吶喊吐槽，并沒有人攔住時清的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
常年的面無表情已然深入人心，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沒有人發現他的失魂落魄與傷心。
提線木偶一般無知無覺的時清也沒有發現他被人拍了照片，直到一支話筒怼到他的眼前。
“時清你好，作為一個q大畢業的學生，畢業後沒有繼續你的專業，而是進入了娛樂圈，請問你是出于怎樣的考量？現在你重返母校是因為什麽？舊地重游有什麽感想？”
這位記者本是在隔壁電影學院蹲剛入學的那幾位家喻戶曉的小童星，偶然聽到時清出現在q大的消息立馬趕來，幸好，人還在。
那幾位童星就在那裏，時清不一樣。
盡管網上關于他潛規則炒作的聲音不斷，但在娛記眼裏他簡直過于低調。
細數他的出道歷程，除了那部天雷滾滾的偶像劇裏驚鴻一瞥，竟只參加過神秘客棧這一個節目，路透只有跟陸澤衍被拍的機場照。
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學霸明星，又有這麽多似真似假的黑點，時清身上的話題度很高，更關鍵的是，他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采訪！
如果能成功采訪到他，那她轉正也許就有希望。記者想着，拿話筒的手微微發抖。
然而，等了半天，她也只看見時清的面無表情跟目光如刃。
她并不知道，滿腦子硫利達嗪跟陸澤衍的時清甚至沒聽明白她提的問題。
時清的表情跟眼神讓記者有些膽怯，然而，她更怕錯過這次機會，鼓了鼓勇氣，話筒不僅沒有收回，還又往前怼了兩公分。
長久的沉默帶來的是尴尬凝重。
周圍人都不禁為這不識時務的小記者捏了把汗。
“抱歉，非工作時間，不接受采訪。”良好的教養讓他控制住沒向外人宣洩他的黑暗情緒，然而也僅限于此，再多，他是真的做不到。
話落，時清看也沒看受傷的小記者，跨步就走。
小記者愣神的功夫，時清已經走出三米遠，若是平日遭到這樣的拒絕，她都不會再追了，然而此時，轉正的壓力圍繞着她，讓她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
“我只耽誤你五分鐘可以嗎？”
“不，三分鐘？”
“兩分鐘？”
小記者的哀求時清無動于衷，事實上他根本聽不見，他只想回家，只想看到那個人，看到那個人好好的，僅此而已。
眼見時清快要上車，記者一急，竟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時清一時不察沒收住腳步，只聽“嘶拉”一聲。
“請你給我幾分鐘！”
聽到衣服被撕破的聲音，時清終于停下了腳步。
記者眼裏露出喜悅，連忙把話筒遞到時清嘴邊，剛要再重複一遍問題，被時清擡手示意打斷。
“喜歡，私事，沒有。”時清說完，利落上車，發車就走。
時清并不知道，這一幕被完整錄了下來，不久就會在網上傳開，引發激烈讨論，他此刻滿心只有陸澤衍跟他的病。
時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看到陸澤衍緊閉的房門卻沒有了進門的勇氣。
不能沖動，我需要靜一靜。
竭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竭力隐藏自己的氣息，時清悄悄回到了自己屋裏。
李淼的報告翻了又翻，硫利達嗪、精神病、狂躁這些字眼仍舊刺眼，但時清已經逐漸緩了心态，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洩氣地把報告丢開，時清坐在角落裏，拎着顯微鏡，掰碎了回想他跟陸澤衍這二十年來的點點滴滴。
他到底是哪一種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五年前？不對，應該是在那之前。
那是什麽時候呢？為什麽沒有一點征兆？
為什麽我沒有發現？是他僞裝得太好，還是我對他不夠關心？
二十年的過往再濃縮，也要一天來回憶，時清從回憶裏抽身，答案仍不清晰，但天已黑盡。
沒有開燈的屋子裏漆黑一片，摸出手機一看，竟然已經九點，而手機上，沒有一條消息，也沒有一個來電。
時清看着幹幹淨淨手機頁面，翻開跟陸澤衍的聊天記錄，心突然被刺痛。
那人小心翼翼，半點不敢僭越，又半點不舍狠心，不主動，卻又于他有求必應。
刺痛着刺痛着，時清笑了，這傻子，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個精神病。
笑出心中郁結，時清起身。
“嘶～”太久不動，腳麻了。
時清沉浸在回憶裏的時候，陸澤衍也不輕松。
盡管已經下定決心努力治病，然而在真正痊愈之前，他哪裏敢放肆胡來，哪裏敢表露真心？
可是，他的退縮，似乎也是在傷時清的心。
可真是，兩難兩不全。
從昨夜說了那話，時清回了自己屋裏，到今天他也沒來，是生氣，是失望，還是…他已經決定放棄？
擔憂着，害怕着，偏還不敢去問，怕他說沒關系，更怕他說他想放棄。
只希望他能再等等，再等等。
時清進屋的動靜很快吸引了陸澤衍的全部注意。
陸澤衍看着那人步步走來，恍然以為自己病又開始加重。
“你為什麽不叫我吃飯，你是打算餓死我嗎？”
直到那人走到他身旁，直到那人開口洩露出煙火氣。
聽不得時清說個“死”字，陸澤衍即刻回神，“沒……想吃什麽？”
“昨天那面挺好吃的，再煮一次吧。”
“好。”
“你吃過沒？”
“我……”
還不待陸澤衍想清楚說真話還是假話，就聽時清耍賴，“不管，吃沒吃過你也得陪我再吃一次。”
陸澤衍喉頭一哽，被攥緊的心髒松了一下，時清的鮮活，讓他恍若隔世，不禁回憶起過去，這好像是五年前才會有的親密。
陸澤衍卻不知，這僅僅是個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猜到了吧？
沒錯，就是陸澤衍吐的藥，時清拿去檢測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從過年上班到現在，我居然只回過四次家，上一次回家還是一個月前了，天天加班，快頂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