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突然消失〖修〗
一覺醒來,已經八點,林漸遠急匆匆收拾完就出了門。
一直忙到下午才抽出身來去陳主任那裏看看言深,誰知道還沒等他開口,陳主任就說道:“漸遠你來得正好,,言深請假,我這裏人手不夠,你把你手底下的實習生分到我這裏一個,有些檔案需要整理。”
林漸遠蹙眉,“請假?”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林漸遠若有所思,“他有說原因嗎?”
陳主任扶扶鼻梁上的眼鏡,“漸遠,我一直想問你和言深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好像沒什麽關系。
他展顏一笑,“他怎麽也算是我半個學弟,多少關注一下。”
“他的确是個好苗子,請假原因他沒有細說……”
陳主任還沒有說完,就被敲門聲給打斷了,他瞥了一眼林漸遠,迅速收回視線,“請進。”
門外走進一個中年男人,身軀凜凜,氣宇軒昂,身穿暗色西裝,整齊幹淨,步履輕緩穩重,“你好,是陳主任嗎?我是言深的舅舅,來取他的實習資料。”
“哦,你好,先在這裏坐一下吧,我去拿,漸遠,幫我照顧一下。”
林漸遠趕緊站起身來,拘着禮節,“您先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吧。”
“好。”沈培義在沙發上坐下身來,林漸遠拉過一個椅子坐在他的對面,時不時打量兩眼,“您是言深的舅舅?”
“嗯。”沈培義不茍言笑,往那裏一坐就自帶一種壓迫感,林漸遠盡量坐直身體,“您要不要喝水?”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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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林漸遠幹咳了兩聲,“昨天言深剛剛過來實習,今天就請假了。”
“嗯。”
林漸遠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要凝固了,他咽了下口水,故作鎮定,“您知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麽請假的?”
沈培義的目光終于落到了林漸遠的身上,林漸遠被他一看渾身都發毛了,他屏住呼吸,連眼睛都不敢眨。
“言深的爺爺過世了。”
過世?
林漸遠的心裏一緊,怪不得他連句告別都沒有就走了,他忽然好後悔昨天沒有把誤會解開,就這樣讓他不明不白地回去,心裏真不是滋味。
“漸遠……漸遠……漸遠!”陳主任連着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林漸遠看了一眼空蕩的沙發,擡頭問道:“言深的舅舅走了?”
“早就走了,我們也走吧,去開會。”
林漸遠愣神,“開什麽會?”
陳主任眯眯眼睛,“例會啊,漸遠,你最近不太對勁,怎麽心不在焉的,這可不像你的作風,該不會戀愛了吧?”
林漸遠站起身來,沉着臉,“沒有,主任,我先去打個電話。”
“去吧。”
“爸,你知道小九家的地址嗎?”
******
Z市。
剛參加完葬禮的言深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醫院,直奔奶奶的病房。
“言深,你來了?”奶奶的主治醫生李燦一看言深來了,立刻起身,把自己的袖子挽了下來,可是上面的抓痕還是被言深捕捉到了。
言深吸吸鼻子,特別莊重地鞠了一躬,“麻煩李醫生了。”
“說的什麽話,奶奶剛睡下,等她醒來的時候你給她喂點粥。”李燦臨走時拍了言深肩膀兩下,微微嘆口氣就離開了。
言深坐到床邊,給奶奶掖掖被角,看着老人滿臉的溝壑,眼淚又開始在眶中打轉,他極力忍住,輕輕握住奶奶布滿皺紋的手,“奶奶,我是阿深,我來看你了,我剛剛去看了一下爺爺,他很好,就是……就是有點想吃你做的紅燒肉了,他說……他說他會來看你……”
言深幾欲哽咽,他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睛忍得發紅,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麽堅持過來的。
五年前奶奶精神開始錯亂,奶奶不犯病的時候一切都好,可是一旦發作,六親不認,家裏人一直不同意把她送進醫院,可是奶奶清醒的時候一直念叨着把她送走吧,而且病情也越來越嚴重。
言深永遠記得把奶奶送進醫院的那一天,是個溫暖的日子,陽光撒了一地,爺爺一路握着奶奶的手,一刻都沒有松開,奶奶進去前像個孩子一樣對爺爺說,“老頭子,記得給我買糖。”
爺爺捧着奶奶的臉,像是捧着什麽寶物一樣,他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親了一下奶奶的額頭,回來的那天晚上,爺爺把自己鎖在書房裏很久很久,出來的時候雙眼紅紅。
雖然爺爺不善言辭,但是言深知道他很愛奶奶,很愛很愛。
言深将頭靠在奶奶的手上,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奶奶……阿深……阿深也想……想吃你做的紅燒肉了。”
奶奶的臉皺了皺,一個翻身将手抽了出來,言深以為她起來了,趕緊把眼淚擦掉,擡起頭卻發現奶奶只是翻了個身。
他站起身來,準備幫奶奶把被子蓋好,卻發現了桌子上的糖盒,裏面的糖已經沒有了,只有一個空蕩的盒子。
言深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奶奶已經醒了,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經過治療,奶奶發病的次數有減少的傾向,可是言深明白這種病無法根治,只能靠藥物維持生命減少奶奶的痛苦。
言深把買回來的糖放進那個盒子,然後坐到奶奶面前,就像小時候一樣靠在奶奶的膝蓋上,“奶奶。”
奶奶雙目無光,什麽反應都沒有,就只是看着窗外的雲,飄來飄去。
言深擡起頭來,臉上堆滿笑意,“奶奶,阿深馬上就是醫生了,奶奶不是說等阿深當上醫生就帶我去看海嗎?”
“阿深……阿深……”奶奶昏沉的眸子裏終于有了一絲光亮,嘴唇微張,一遍一遍重複着阿深這兩個字。
言深伸出手去,将奶奶鬓角的白發抿到耳後去,“奶奶,阿深給你梳一下頭發吧。”
奶奶又沉默了,呆呆看着窗外。
言深笑笑,從抽屜裏拿出一把木梳,然後坐到奶奶身後,輕輕梳着奶奶的白發,“奶奶……”
“頭發……鶴年……鶴年……”奶奶咯咯笑了起來,言深的動作一下子停住,鶴年是爺爺的字,他鼻子一陣酸澀,強忍住胸腔裏的不适,繼續手中動作。
奶奶卻突然抓起糖盒,笨拙地打開,從裏面拿出一顆糖塞進言深手裏,“鶴年……吃糖……”
言深眼睛一紅,他顫巍巍地握住那顆糖,對上奶奶那雙重新聚滿了光芒的眼睛,“老太婆,你又偷吃了。”
言深一字一句,學着爺爺的語氣說道。
奶奶盯着言深看了一會兒,咯咯笑了一下,然後乖乖把糖盒放回原處,背過身去,繼續看着窗外。
言深緊握住那顆糖,他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無聲痛哭起來。
爺爺終究沒能親自來給奶奶送糖,誰也想不到五年前的一別就是最後一面,在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會有分別戲份上演,言深從來沒有深刻體會過死亡的意義,可就在他見到爺爺最後一面的時候他才明白。
“阿深,去看看奶奶,告訴她我想吃她做的紅燒肉了,我會去看她的。”
爺爺的這一生,活得光明磊落,也從來沒有撒過謊,可是這一次他真的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也許下一個此生都無法再實現的諾言。
人生轉瞬即逝,生命無常,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也永遠不知道盒子裏的下一顆糖是什麽味道的。
言深哄着奶奶睡下後,見過醫生大體聊了一下以後,從醫院走了出來,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安靜,一句話突然闖進腦海。
I held tight to the world, but rejected.
If I had saved the effort, would the pain be less
我用力抓緊世界,最終卻仍被世界抛棄。
如果一開始就松手,我的痛苦會不會少些?
太陽明明籠照在他的身上,他卻覺得如置冰窖,直到有人叫住他。
他一眼就望到了林漸遠,來不及思考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就看到他像瘋了一樣朝馬路對面的自己沖了過來。
那一刻,他覺得全世界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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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知道小九家的地址嗎?”
“我只知道在Z市,怎麽了?他的輔導員應該知道具體地址。”
“你有他號碼嗎?”
“有,我發給你吧,那個……”還沒等林正仁說完,林漸遠就挂了電話,林正仁一頭霧水,最近這兒子和小九走得挺近啊。
“喂,你好,請問是言深的輔導員嗎?我是人民醫院的醫生,言深現在在這裏實習……”林漸遠把大致情況和對方解釋了一下,可是輔導員說的地址模棱兩可,最後說他也不太清楚。
“漸遠,開會了。”陳主任好不容易才找到林漸遠,準備拉着他走,結果沒想到林漸遠一把把他甩開,“主任,我要請假。”
陳主任臉立刻拉了下來,“林漸遠!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個醫生,為了點兒女私情你就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嗎還說沒談戀愛,我看你最近精神恍惚,一看就不對勁兒。”
林漸遠握緊拳頭,依舊說道:“我要請假。”
“好,我不準假,給我回去好好上班。”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收藏評論啊,寶貝們。